恰是中秋月夜,举国欢庆。
“若是本宫未记差,公主今年也十七了,可是有心仪的驸马?素闻遐洉国的烨亲王,人品相貌可是万中无一的。”宴席之上,说话的正是姚贤妃。姚贤妃素来温和,偏安一隅。只抚育着当初景贵妃留下的两位公主,从来不同人拈酸吃醋。性子最是和善不过,同千筱伊关系一向不错,如今却是突地来了兴致,方会在这里笑她。
千筱伊将唇贴在酒杯沿上,十分慵懒的模样,笑言:“烨亲王乃是人中龙凤,自然万中无一。倒是可惜,安宁心中已是钟情他人,与之无缘了。”
采妃以帕掩唇轻咳一声,“公主尚未下嫁,便是钟情了,也可更改……”
“采妃娘娘素日定是工于女红,竟连《女则》同《列女传》都不曾看过?这情有独钟便是贵在独,娘娘竟是连这个都忘了?可见,女子无才便是德。”安平公主千筱傜伶俐一笑,话语却是嘲弄无比。
采妃面色不便,眸中却是阴佞了不少,口上还道:“公主博览群书,本宫自是比不得公主。”
千筱傜还欲再言,千筱伊却是不动声色打断她,淡淡道:“安平。”放了酒杯,以帕掩唇。“今儿个是中秋佳节,不是叫人来嚼舌根的。我有些头疼,安平,你陪我去吹吹风罢。”
“是,皇姐。”
千筱伊任安平扶了她在宫巷上慢行,月色皎洁明亮,照亮了皇宫,却不是谁都能享有。
“你又何苦同采妃争执,”千筱伊握着她的手,颇有些语重心长,“你明知她近日受宠。”
“我最是见不得她那副阴阳怪气的模样,当真以为自己是什么?不过是个妃罢了,再并上罪臣之女的身份在,哪里有她说话的份儿。”
“我省的,”千筱伊轻叹,“然此时此刻,还不是同她硬碰的时候,不得不同之虚以委蛇。”
千筱傜见她语带怅然,转了话茬道:“今儿月色真是好……”
“月凉如水……”今年,是真的月凉如水呵。
千筱傜伸了左手,任月光疏漏,参差从指缝间流泻而出,刹那凄清。“月圆人未圆,不知妙兮,千里之外,是否同看明月。”
千筱伊握住她的手,低低地叹:“不堪盈手赠,还寝梦佳期。罢了,傜儿,万万不要为难了自己。”
“好。”千筱傜应了一声,微微侧头朝她嫣然一笑,依旧不谙世事的模样。
千筱伊却心知,千筱傜挨过这一刀,已是渐渐成长。
心中略有心酸,到底不曾说出什么来,只不动声色地道:“回去罢,若是父皇见你我不在,只怕要担心。”
“是。”
一声惆怅,几多无奈。
席上姚贤妃见二人回来,柔声笑道:“可算是回来了,方才皇上还差人来问二位公主何在,唤着去敬酒呢。”
千筱傜摇摇首,略带无奈,“父皇惯会贪杯。”
“可不是,”千筱伊在位上坐下,抬首张望,“现下陪着父皇的是哪位?”
姚贤妃掩唇取笑:“还能有谁?这不是同烨亲王及赫连公子相见恨晚,着意在二人中为公主挑选一位准驸马,自然是他们陪着。”
千筱伊闻言又起身,“平素总有母后劝着,如今定无人能拦得住父皇。我且去瞧瞧。”
“我也去。”说着,千筱傜也要起身。
“不必了,你在此陪姚贤妃说说话……”
姚贤妃含笑看千筱伊离去背影说道:“皇上喜爱安宁公主并非毫无缘由,阖宫之中的公主、皇子除却安宁公主,谁又能这般关怀皇上。”
采妃把玩着手心的碧玺珠串,凉凉道:“不过是因着先皇后娘娘的情分在。”
姚贤妃不再理会,径自同千筱傜说话逗趣。
这厢皇上正同赫连宇、夏侯烨二位正喝的兴起,便见千筱伊一脸无奈地走来,端着酒杯,不由面上就有些讪讪的。
“父皇又食言而肥!”抢了他手中酒杯扔给一旁内侍,“糊涂东西,还不将这些劳什子拿下去。”
即刻有人上前撤了酒杯,换了茶盏上来。
皇上虽不若当初宠溺,然到底心中仍旧最是喜欢这个女儿,也就由得她去。吩咐人赐了椅子,方道:“朕不过略饮几杯。”
“贪杯对身子骨不好,”千筱伊任皇上将她手拉去放在手心,“母后若在,定也会如此劝慰父皇。”
他拍拍千筱伊的手背,叹一句:“不知觉中竟已是十七载过去了,朕恍惚间还觉得你尚是方出生的模样,软小粉嫩的一团。在朕的臂弯之中,酣睡着……”
用空着的右手绾了绾耳边碎发,千筱伊笑道:“儿臣总是要长大的。”
“是了,终究是要长大的。”皇上顿了片刻,方道:“你长得同你母后越发相像了。倾城不负其名,倾国倾城。你母后嫁给朕时,不过二八芳华,如花的年纪。如今你也十七了,可有中意人选,朕,为你下旨赐婚。”
千筱伊低了头,只能瞧见赫连宇隐约的白色衣角,“儿臣但凭父皇做主。”
见她如此,皇上心知她女儿家娇羞,当下朗声大笑,道:“烨亲王才貌双全,朕本想着同遐洉国结秦晋之好。然遐洉国未免路途遥远,朕,舍不得伊伊。幸而赫连公子也是百里挑一,嫁给他,也不委屈了伊伊。”
见千筱伊只顾着低头,皇上便知这门亲事有望,也不再拖延,当下便道:“来人,传朕旨意。”
着赐婚诏书下。
【护国安宁长公主,温婉贤淑,殊秀敏辨,敬慎素著,品行纯善,年过及荆。着下旨赐婚赫连山庄少庄主赫连宇,不日完婚,钦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