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冥暗暗一惊,瞥了一眼低垂的帘帐,与君韶走到一旁,小声问道:“君上,我们不出手帮夜明澜了吗?”
“呵呵……”君韶笑得清冷,“我何曾说过要帮他?”
“啊?”子冥不解地瞥了瞥,皱眉道:“难道……君上出兵,只是为了逼着玄王妃前来一见?不至于吧君上,您不是那种人啊……”
“哪种人?”君韶反问。
“那个……”子冥挠挠头,讪讪地笑着,试图转移话题,突然,他眼睛一亮,“我想起来了,君上说过殿下就在夜朝,此番出兵就是要逼着殿下出面一见,如今殿下没有出现,出现的人是玄王妃,君上却突然下命令不出兵了,难道……”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脸愕然地瞪大眼睛看着君韶,“难道……难道君上是觉得……”
君韶以为他要说的是“难道君上是觉得殿下和玄王妃有直接关联”或是“关系密切”之类的话,却不想他瞪着眼惊讶了半天,道:“觉得玄王妃就是殿下假扮成的?”
闻言,君韶顿觉一阵头疼,无奈地摇摇头,一把将他推开,“你先传命令去吧。”
自知自己说错了话,被嫌弃了,子冥不得不无辜地撇了撇嘴,心不甘情不愿地走了。
这边他刚一走,君韶便对着另一名随从道:“去取一套干净的、小一点的男人衣服送来。”
那随从立刻点头行礼,正要回话,却见君韶对着他做了个手势,“都记住方才子冥说过的话了吗?”
随从立刻会意,“是,将军。”
说罢,转身离开,不多会儿再回来时,手中捧着一套整齐干净的衣衫。
君韶接过,走到营帐门前撩起一道细缝,将衣服放在门内的地上,轻声道:“衣服给你放门口了,自己过来拿。”而后又对那名随从道:“你带一队人守在这里,记住,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都不得入内,违令着,军法论处!”
“是!”
这边交代完了,君韶便转身朝着别的营帐走去,之前追着雪衣和杜畅的的副将走过来,一连疑惑,小声问道:“君……将军,方才那个人是谁?将军为何要见他留在自己的营帐?究竟出了什么事?”
君韶没有答他,反问道:“除了她之外,还有些什么人?”
副将道:“已经查清楚了,我们巡逻的将士少了三个人,而方才逃跑的也是三个人,其中一个进了您的营帐,还有两个不知下落。”
君韶微微点头,一脸沉肃,思索了片刻,道:“先不要声张,也不要去找另外两个人,就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另外,你让贺信元一刻钟之后到子冥的帐内来找我。”
“是!”那副将应了一声,而后一脸茫然地看着君韶的背影,总觉得琢磨不透他的想法。
放着好好的君上不当,偏要假装成什么将军,而偏偏这个贺信元将军就在军中,这……如今军中混入了来路不明之人,他也不让查,反倒让不要声张,这究竟唱得是哪一出?
想了许久,他始终想不明白,便摇摇头作罢,反正他们君上决定的事情,一开始的时候多半他们都是不明所以的,但是至少最后证明他是对的,他的做法和举动确实给君韶带来了好处。
一想到这里,那副将便也不再多想了,摇着头朝着贺信元的营帐去了。
这边厢,君韶刚刚走到半路,就看到子冥一路飞奔过来,直直扑倒他面前,一脸正色地盯着他看了半晌,而后一字一句道:“君上,哦不,将军,属下想明白了,难道,玄王妃的夫君玄王就是我们要找的殿下?”
闻言,君韶有些哭笑不得,径直走进他的帐内坐下,“子冥,你这脑袋反应得是不是太慢了?”
子冥一脸委屈,“还说呢,你要是直接告诉我,不跟我打这些个哑谜,不就没事了嘛,左右你也是要告诉我玄王就是殿下的,早说晚说都是说,有何不找点告诉属下?我……”
听他罗罗嗦嗦、念念叨叨的没完没了,君韶不由挥挥手,“子冥,你若是还想着活着见到殿下,那从现在开始,就给我闭嘴。”
子冥一愣,连忙噤声不语。
眼看着君韶自顾自地收拾完,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子冥又忍不住问道:“将军,您……今后不会是打算在属下这帐中过夜吧?”
君韶俊眉一挑,斜眼看着他,“不然呢?”
“啊?那……那属下我呢?”子冥拉长脸,苦苦地看着君韶,“入夜之后,还是很冷的,您不是打算让我在外面过夜吧。”
君韶凝眉想了想,“既如此,那你便去巡夜吧。”
“巡夜!”子冥苦巴巴地看着君韶,“我……”
“哈哈……”君韶似乎心情大好,不由朗声大笑,“放心吧,我就坐会儿,天已经快亮了,我先在你这边待会儿,等天一亮便安排人重新打歌帐篷便罢。”
子冥这才把提到嗓门眼儿的心又放回肚里,嘿嘿笑道,“吓死我了,还以为我真的要去巡夜了……”
正说着,门外传来一道浑厚的男子嗓音,道:“君上,贺信元求见。”
“进。”
随后,一名身形高挑的男子入内,看他的眼睛炯亮有神,却偏得留着一大把胡子,弄得看不出年龄来。
“君上,您这个时候找末将所为何事?”那自称是贺信元的将军对着君韶行了一礼,恭恭敬敬地问道。
君韶神色淡然,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贺将军,此番一路行军南下,贺将军辛苦了。”
贺信元连忙摇头,行礼道:“末将不敢,为君上和我君瓴效力,是末将的荣幸。”
“嗯。”君韶点了点头,满意地笑了笑,“如今孤王已经决定按兵不动,不出兵助夜明澜,将军也可以好生歇着了。”
“君上!”贺信元一怔,愕然抬头看着君韶,“末将,末将是不是做错了什么?君上若要惩罚,还请给末将一个缘由……”
“贺将军多虑了。”君韶摆摆手,“谁人不知贺将军十六成名,这十多年来一直尽心尽力为我君瓴效力,未有异心?孤王非但没有要惩罚贺将军的意思,相反,倒是应该好好奖赏一番才是,只是眼下战事未定,孤王是想此事等回朝了再说不迟。至于现在……”
他顿了顿,缓缓站起身来,朝着贺信元走过去,“孤王来了一位旧友,相识之初,为了不让身份成为阻碍,孤王曾与她说孤王是一位将军,如今她贸然前来军中,孤王一时间不知该如何与她解释,所以想要先借将军的身份一用。”
贺信元愕然地看着他,“借……借末将的身份一用?君上的意思是……”
“从现在开始,我就是贺信元,至于你……退下安心休息就好,等过了这几日,我与那位旧友把事情说明白了,便可将身份还给贺将军。”
“这……”贺信元一脸不解而又茫然地表情,虽不想答应,可是一看君韶那脸色,又不敢违抗,只能皱着眉行礼道:“君上之令,末将不敢不从。”
“那就好。天已经快亮了,你先回去吧。”君韶说着,对着他轻轻挥了挥手,贺信元只能一脸不情愿地退了下去。
子冥啧啧了两声,笑道:“君上……额,将军,瞧着贺将军那样,似乎有些不情愿啊。”
君韶深沉一笑,嘴角掠过一抹寒意,“若非因为贺家一门忠烈,若非是知道他对君瓴忠肝义胆,从无二心,你以为,你还能活着站在这里吗?”
这陡然的转变让子冥心下狠狠一凛,正色看着君韶,小心翼翼地问道:“将军,怎么了?”
“与玄王妃一起来的另外两个人,想来现在正跟他在一起。”君韶不紧不慢道。
子冥一愣,“你是说,贺信元有心谋反,一早就与殿下联络好了?”
君韶摇摇头,“谋反倒算不上,毕竟,他们贺家直到现在一直都是忠心为国,竭力拼杀,只是,我只怕他们这么努力守住这江山,并不是为了我,而是等着那个人回来。”
子冥闻言,又是大吃一惊,“也就是说,贺信元早就知道殿下没死,这些年来一直在等着殿下回来?纵然这些年来他们一点联系都没有,可是……可是他们必是早就约定好了,会在某一天以某种信物相见……可是如此?”
君韶轻轻笑了小,点了点他的脑门,“你总算开窍了些。”
“嘿嘿……”子冥憨笑了两声,“这不是跟在您的身边久了,耳濡目染,多多少少学了些嘛。”
顿了顿,他又恢复了正色,有些担忧道:“这贺信元确实是咱们君瓴不可多得的一位大将,可是没想到这么多年来他一直不动声色,等着殿下的归来。属下只怕,若是殿下当真回来了,会您之间起了冲突,这贺信元他……”
他不安地看着君韶,迟疑着道:“属下知道您爱惜人才,也知道您这些年来一直在努力找回殿下,更知道您无心伤害殿下,可是……可是事不由人,万一到时候真的起了冲突,咱们可该怎么办?”
君韶没有立刻答他,不紧不慢地走到桌边,看着火烛一点一点燃尽,嘴角拂过一抹冷厉的笑意。
“所以,为了君瓴,这样的冲突必须避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