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决绝的神色和语气,就连碧仇姑娘也被她吓得怔了怔,看了她半晌,而后深吸一口气,道:“你放心,如今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你帮我救下澜王,只要能救下澜王,凭着他的能力和人脉,想要找到你的君曜哥哥,绝对不是问题。”
说着,她轻轻拍了拍千凝的肩,苦笑道:“说到底,你我都是苦命人,这一生折腾来折腾去,不过是为了那么一个人罢了。”
千凝红了眼睛,用力点点头,反手拍着碧仇姑娘的手背,“所以,我们更应该联起手来,把一切的阻碍都清除!”
两人相视一眼,像是达成了什么共同的认识,沉沉点头。
入秋之后的天便亮得晚了些,雪衣醒来的时候,天色还没有大亮,屋里的火烛也没有熄灭。
不知为何,这些天每天醒来的时候,都是手脚酸麻,动弹不得,她吃力地挪动手臂,撩起了帘帐的一角看去,正好看到君韶正以手扶额,坐在桌边打盹儿,桌上的饭菜依旧一动未动,酒壶酒却已经倒在一旁,滴酒不剩。
她无奈叹息一声,正要开口喊他,却见他身形一晃,自己已经醒来了,他似乎是做了什么梦,醒来之后并没有立刻起身,而是怔怔地盯着手边的杯盏和酒壶看着,神色凝重,眉眼间似乎有一缕难以言喻的悲恸。
许是因为他刚醒来,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并不知道雪衣已经醒来,难得看到他一直疏淡漠然的眼底闪过一丝愤怒与懊悔。
“繁宁……”他轻轻念了一声,“你怨我,是不是?你怨我没有保护好你们,连梦中一见都是如此匆匆……”
只是很快他便又平稳了情绪,朝着雪衣这边看了一眼,见这边没有任何动静,便沉沉吸了口气,起身出了营帐。
雪衣僵直地躺在床上,轻轻念叨着方才的那个名字:“繁宁……”
这繁宁是谁?为何能让想来冷静自若的他都为之黯然伤神?
可惜在雪衣的记忆里,似乎并没有这样一个人,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她都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
就这么静静地躺着,直到手脚都稍稍恢复了力气,她这才缓缓起身,撩起帐门出去,看到一道俊挺的身影正站在不远处的土丘上,浅淡色的衣角随风翻飞,他却只是无声地负手而立,静默不语,亦是一动不动,甚是凄凉。
从想见到现在,雪衣第一次在这个男人身上看到一丝落寞和悲伤,原来他并非如他表面上看起来的那般淡然素净,他的心底一样压抑了很多不为人知的凄楚和伤痛。
“你还在这里。”雪衣深吸一口气,故作不知的样子,缓步走过来道,“我以为你已经回去休息了。”
闻言,四周站岗和巡逻的将士全都向她投来愕然的目光,隐隐有些诧异地看着她就这么随意而又平静地走到君韶身边,与他说话。
那样的眼神让雪衣有些不自在,正要回望过去,他们却又瞬间恢复了正常,各忙各的去了。
君韶回身,看着她微凝的烟眉,淡笑道:“仔细想来,从你进了军营到现在,这是你第一次出门,他们会觉得诧异,倒也不奇怪。”
闻言,雪衣恍然回过神来,失笑一声点点头,抬眼向君韶看去,想要从他的眼中看到些什么,可是此时的他却已然恢复了往日里的平静淡然模样,什么都看不到。
“不好意思……”她轻轻一笑,“最近不知是怎的,越来越贪睡,这一躺下就起不来了。”
“哦?”君韶微微挑了挑眉,盯着她看了几眼,“你是大夫,难道连你自己都查不出自己这是怎么了?”
雪衣微微一愣,“我……我倒是没有查过,我一直都以为是因为近来太累了,所以才会这么疲惫贪睡,若真是有什么病痛,我自然是能在第一时间就察觉,可是……”
她顿了顿,疑惑地看了君韶一眼,“难道将军以为我这是别的原因?”
君韶笑着摇摇头,“那倒不是,我只是觉得还是要认真看一下,心里才能踏实。不过你的医术众人皆知,既然连你都察觉不了什么异样,那想来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说罢,他折身走到雪衣身边,“只是可惜了那一桌饭菜,现在只能等下一次有机会,再带你好好品尝我们君瓴的美食了。”
雪衣倒是不心疼那一桌吃的,她现在关心的是莫凉城那边,从她离开到现在已经一天两夜了,却不见有丝毫动静传来。
“你担心夜青玄?”君韶看了看她的脸色,淡笑着问道:“你不是说,你根本就不担心他会输,不是已经笃定夜明澜没有获胜的可能吗?”
雪衣面向莫凉城的方向,道:“若是仅凭着夜明澜,他自然没有获胜的可能,可是现在他的身边有容家家主璟表哥在,事情就会变得不同了。再者,就算他们会输,然夜明澜狡诈多变,诡计多端,若是明知自己没有可能赢得了阿玄,他一定会想出两败俱伤、同归于尽的法子,他这种人就是自己不好,也见不得别人好的。”
闻言,君韶不由朗声而笑,“看来你对夜明澜了解的真不少,若非知道你们一直都是敌对的立场,我竟是要忍不住觉得你们之间有着很深的交情。”
雪衣冷笑,“将军没听说过吗?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唔……”君韶点了点头,朝着四周扫了一眼,最终目光落在较偏远的贺信元的营帐上,正好看到有人正站在帐门口向这里看来,被他这一扫又连忙缩回头去。
垂首冷冷一笑,他回身对雪衣道:“天还早,外面有风,你身体不适,先进去吧。”
雪衣稍稍迟疑了一下,并没有拒绝,淡淡笑了笑,随着他一起进了营帐。
君韶道:“既然你心里这么放不下,那我不妨告诉你,那晚夜明澜白白折损了千名前锋和一名将军,却未能撼动莫凉城丝毫,心中恼怒是在所难免,不过他还算有些头脑,很快就已经重新整顿好了兵马,昨天白天的时候,我的探子探到他们正在练一个奇怪的阵法,看不清更看不懂,唯一能肯定的是,夜明澜绝对不会坐以待毙,更不会就此心灰意冷而投降。”
雪衣道:“那依你之见,他对于这一战,会有什么打算?”
君韶凝眉沉吟了半晌,一字一句道:“谋定后动,背水一战。”
说罢,侧身向雪衣看去,只见她正定定地看着他,神色肃然,目不转睛,细细地打量着。
“你……”
“将军果然很聪明,对夜明澜的观察和了解也很深。”她突然挑了挑眉,略去凝重神色,弯了弯嘴角笑道,“实不相瞒,我的想法和将军是一样的,他这种人不喜欢拖拖拉拉,婆婆妈妈,初次交手,他对阿玄和莫凉城的兵马早已有了估量,他不会不明白,应战阿玄,他不拿出全部的兵力和招数,根本不可能赢了阿玄。”
顿了顿,突然又撅了撅嘴,轻声嘀咕道:“便是他使出所有力气,也别想赢阿玄。”
那般自信中带着一丝无赖和俏皮的模样,惹得君韶顿然笑出声来,负手而立看着她,那神色就像是一个长者看着晚辈,谦和又宠爱。
“看来你对夜青玄,当真是信任至极。”
雪衣清眉一转,眼底掠过一抹深意,幽幽道:“对他,我从来都没有怀疑过丝毫。”
说罢,她长叹一声,垂首敛眸,“也许,这一战很快就会结束,就会有结果了。”
如今三方对立,夜明澜和万俟禄两人有约二十万人马,主要分布在莫凉城的东门一带,这边有君韶的十万兵马在北门附近一带,另有莫凉城内的兵马,死死守着皇城,只是眼下夜明澜尚且琢磨不透城内的兵马人数。
“人数不明?”万俟禄不由狠狠皱了皱眉,诧异地看着夜明澜,“澜王这话是认真的?”
夜明澜明白他这种表情和语气的原因,沉这脸色淡淡道:“本王说人数不明,是有原因的,若是按着之前我们的推算,城内最多不会超过十五万人,可是……”
他停了一下,仔细想了想道:“这两天本王越想也觉得情况没那么简单,只怕本王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见他神色凝重,万俟禄不由问道:“澜王指的是……”
“万俟将军可曾听说过我朝苏家的一样家传宝物?”夜明澜缓缓站起身来,万俟禄想了想道:“你是说暗玉虎符?”
夜明澜点点,沉声道:“没错,就是暗玉虎符。”
“当真存在?”
“不仅存在,只怕现在已经落入了夜青玄和司雪衣的手中。”他的脸上骤然浮现一抹杀意和愤怒,“本王派往北郡的人已经回来了,将军猜猜是个什么情况?”
万俟禄惊了一惊,“北郡不是容家所在的地方吗?本将听澜王说那莫启凌的未婚妻子月无双就在容家。”
“之前是,可是现在已经不在了!”夜明澜紧紧握拳,一字一句说得咬牙切齿,“容家的人已经全都在一夜之间消失不见了,月无双也跟着不见了,容家现在就只剩下三个人,容璟语儿,还有容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