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3

女兵方队(二)3

李轩怀着巨大的悲伤,对亲人的深情,离开了家乡。火车启动不久,李轩哭昏过去……

命运似乎就是和李轩作对,她考军校也是连考了两次都仅差几分落榜。李轩痛苦万端,给家里写信,诉说苦处。父亲是个见过世面的人,来信说,考不上回来,爸妈一样要你,你安心复习,不要有压力,一切都是天意。第三次考后,在李轩精神几乎绝望崩溃时,录取通知书来了。李轩捧着录取通知书,一个人跑到山上痛哭一场。这时,李轩的实际年龄已二十三岁。

命运对李轩不公,婚姻却有点太热情了。这正应验了中国的一句古话:祸兮福所依。尽管经历坎坷,桃运盛开,算不得祸福。李轩在军校时,便有不少人追求她,可李轩没有真正看上一个。她来当兵多不易啊!她可不能随便凑合和一个人过一辈子,她一定要有个理想的爱人,以慰藉她心灵的创伤。她挑呀筛选呀,结果全让她筛光了,一个不剩。毕业分到女兵连当分队长后,又有一大群干部和战士围着她转。她没有那种姑娘通常有的飘飘然而失去对自我价值的正确判断。她很清醒,她要实实在在地选择营造她的栖身之窝。她没有改变中学时的目标。她努力工作,精通自己的业务,熟悉连里的其他业务。为了从各方面提高自己,她读了大量的书籍,尤其是有关青年修养方面的书,并从其他任何方面学习。只要里面有她觉得好的适合她的她就学。在现实生活中也一样,连里有一个老技师,李轩觉得她的修养很好,她就很注意学;苏怡雯,她就更注意琢磨,心里甚至还有点暗暗的妒嫉,但这小嫉妒没有影响她的行动。她深知,她的家庭并没有使她具有大家闺秀的风范,她只是千千万万个普通姑娘之一,她要使自己成为一个不错的有魅力姑娘。她给自己定了要求:热情,善良,说话温和文雅,待人谦逊随和,为人诚实,力戒骄娇。为了使自己做得更好,她记住了宗政一次点名时说的话:每天晚上睡前,反省一下自己。她对她的指导员很佩服。

她努力分析评判每一个入选者,可没有一个符合她的要求的。她想二十六岁?根据档案是二十四岁?还可以等二年,实在不行,就做一次不诚实行为?永远减去两岁。

可是热情又带来了其他灾难,她意识到灾难很可能会毁掉她。她很礼貌地对待任何一个人,有求必应,有问必答,人人愿意和她聊谈,她不会驳人面子,总是很耐心且装得很认真地和人谈话,尽管大多这样的谈话很无聊,虚度光阴。别人让她办个事,她总是竭尽全力。她性格开朗,自然交际很广,慢慢地在机关大院被誉为交际花。由于她拒绝了太多的追求者,由于那些男士的垂涎在她的真诚面前碰钉子或望而却步,又由于她的热情美丽引来同性的嫉羡,人们就开始议论她。中国人是很有丰富的猜测和想象力的。男士们谈话的内容离不开对她的龌龊和下流,他们谈论着她并不存在的幽会内容,他们说李轩身上没有人迹罕至的地方,他们还恶毒地给李轩寄了封信,信里夹着避孕套。在浴室洗澡时,关心她的女士们和小姐们的眼睛会有意无意地注目李轩的腹部,那腹部的平滑结实漂亮显然使她们失望。

对李轩的追求者越来越少,围簇者却越来越多,李轩知道,这是部队寂寞的单身汉们把她真当成交际花消遣呢!她表面平静依旧,内心却孤独痛苦,她真想找人倾诉一下。家里不行,否则父母还会以为出了什么事呢。朋友呢,没有一人能让她宣泄。她悲哀地想到,她至今还没有一个真正的朋友。她的内心愈来愈痛苦。

上次宗政却对她说了一句让她怔了半天的话:矜持和适量的冰冷是姑娘保护自己的武器。

今天舞会的气氛很好,人不多不少,机关大院的舞跳得很好的男军官都来了。首长也来了不少。

苏怡雯又拒绝了一个邀舞者。李轩想,要对她说说,不能随便拒绝别人的邀请。这时,脸上还有窘态的那个邀舞者走到李轩身旁,请李轩跳舞,伸手请舞的动作都有些怯惧。李轩起身,给他一个温柔的微笑。

副连长米彤到舞厅时,舞会正好过半。这是舞会最融和热烈的时候。正播着《魂断蓝桥》。约翰·施特劳斯这首著名的曲子,似乎深深打动了人们,一对对舞伴脸上流溢着陶醉。米彤也被感染了,心里生出股纯净甜美的情绪。这对她来说多么难得呀!

自从那件事后,米彤的心里变得忧郁了,近些日子尤其严重,只有儿子惦惦才能使她暂时摆脱一些烦恼。今天,米彤托小孩有病,又在家忍受着忧郁的折磨。晚上,她情不自禁地来到舞厅。

在舞池的远角,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进了她的视线,她心里一动。米彤才明白,晚上这么想来到舞厅的原因了。真见鬼!那么长时间了,每次见到他都这样。

多年来,那个身影一直像魔鬼一样盘桓在米彤心里。米彤和他曾有过温情而热烈的感情。米彤初识他时,刚和丈夫恋爱。她和丈夫谈话的内容有一半是说他。在恋爱半年后,米彤忽然有了一种特别的感觉。他给米彤带来一个意想不到的平和及亲近感。他说话不多却深刻而有力,和他谈话,你总能感到他的睿智和机敏,他可以把很难理解的问题说得平易可懂,可以从一些平常小事提炼出哲理和宗教。他善解人意,总能想到你的心里。米彤被吸引住了。米彤开始向他倾诉苦恼,对丈夫的,对自己的,对生活的,每次他都让米彤烦恼而来,欢快而去。可一离开他,烦恼又渐渐起来。那时,米彤已快结婚,那时,米彤三天两头和丈夫吵架。米彤愁悒地找他。他对米彤说,爱情是一个互相净化提高的过程。他真的痴情于你,你就能让他改变一切,包括难移的秉性。可是结婚后没几天,米彤却当着他的面和丈夫发生一次泪流满面的争吵。饭桌上,米彤俨然把他当成丈夫了。他落荒而逃。那时,他正在恋爱,一次米彤终于下决心找到他。在街心花园,米彤把他的手按在自己急跳的胸上,然后把埋葬已久的想法告诉他,然后让他象鱼一样游遍全身,然后让嘤嘤的哭声传出花园。又过了许久,米彤责怪他为什么不去她家了。他在米彤三遍逼问后,在一个小雨天,路过米彤家那条街时,忽然想,应该去一次,去最后一次……这次较量,米彤认为明天去见朱丽叶也没枉了人生。米彤和他摊牌了。他再一次落荒而逃。

随着时间的推移,米彤的心情变得越来越苦痛。

他带着舞伴转了过来。他的舞姿翩翩,表情平和宽容。他平淡地和米彤对视了一眼,这眼神蕴含着问候。米彤一颤,仿佛心尖上被针轻轻地碰了一下,米彤立刻站起,离开了舞厅。

机房一片喧嚣,十几个机台的十几个话务员不停呼、叫,不停地接线,表情专注紧张,天天如此,电话必须到晚上十点半以后才开始减少。李白玲在三尺机台上双手不停地把插头插上拨下,动作稔熟漂亮,她的功夫很深,是海军话务比赛第一名。

李白玲出来当兵纯属偶然。那年她高中毕业后,没找到满意工作,在家呆着。她常光顾电影院、舞厅、商店、卡拉ok厅。妈妈每月给她一百五十元,没两天便所剩无几,以后要从妈妈那儿追加就很难。爸爸悄悄地给他一百或二百,可还不够她花,她只得关在家里听摇滚乐,苦熬到下个月。一天,妈妈心情不好,下班回来,看到卫生间女儿换下来好几天的衣服没洗便说了李白玲几句。或许是李白玲平时得到太多的宠爱,或许是工作没着落心情灰暗,李白玲竟暴跳如雷,立刻到同学苏怡雯家住了几天,全然不顾妈妈的伤心。那时正赶上部队来招女兵,她和苏怡雯一商量就来当兵了。在整个过程中,她一直瞒着父母。随着开拨的时间越来越近,她的心情变得惶然不宁,当火车终于启动时,李白玲终于控制不住随着大家哭了起来,她想到妈妈爸爸,不觉热泪滚落下来,到部队,第一次让写信时,她就给妈妈写了封信,泪水打湿了信纸。

机台上的指示灯亮了。她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