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第 34 章

小文这一休就养了十天,看着她每天三餐外加宵夜,一定会睡足五个时辰,空闲下来就玩命的折腾,全院子的人又开始拿眼白看她了。陈鱼这才决定要规劝规劝,别到时没能疗得好伤处,再犯了众怒,就得不偿失了。

对于她在情难处非但没有为谁消瘦,反而渐渐丰腴了起来,这可是让陈鱼哭笑不得:虐待自己的方法有千千万,何苦要糟蹋了农民伯伯浸满了汗水的粮食呢。这话虽然在肚子里腹诽了多遍,可是一直都没有说出来,一是一向将自己架到光明磊落高度的陈鱼不屑做那种往伤口上浇辣椒油的行径,再有也是对小文的硬拳铁腿有所畏惧,谁都不能保证那妞现在是否心神正常,真若是触到了霉头,受了皮肉这苦,可就太冤了。

既然明说是不行了,那就只能用暗指了,所以陈鱼选了个阳光明媚的晌午,拖家带口地拉着一众人,到院边的小坡上去打枣子。

那是一棵高有十来米的茂盛乔木,开始的时候陈鱼并没有怎么留心,一次路过时,被它树皮上那呈现着方块裂痕的纹路引吸了,找了人来打听,才知道这是一棵黑枣树。

对于这种树的记忆,可以追溯到儿时,那是小小的陈鱼为数不多的童年记忆,每逢年节时父母带着她回到乡下老家,同宗的哥哥弟弟们,带着他们这些城里来的亲戚上树打枣掏蛋,下水咂鱼挖鼠,满山遍野的疯跑,呜嗷喊叫地撒欢儿,那时的高兴成了快乐的样板,一直隐存在心底,作为用来比对是否开心的标准。

就在陈鱼徜徉在曾经中,就感觉到有什么软绵绵地扑到了身上,低头一看,见着了容儿正抱着自己的膝盖,扬着圆圆肉肉的小脸,正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陈鱼顾不得新衫被儿子的口水沾染得一片狼籍,只是俯下了身子,用帕子一点一点地将容儿小脸上的晶亮拭净,微笑着问道:“怎么了这是?”

“良……良……”容儿嘴里不停地叨咕,又伴随着有唾液溢出,缓慢地在幼滑的肌肤上蔓延出很抽象的痕迹。

一周岁,似是人生中的里程碑,在生日当天,先前不管奶娘怎么引诱,都不见挪半步的容儿,就毫无征兆地学会了走路,让陈鱼讶异不已,这边的惊还没平定,只过了三天,儿子又囫囵着学会了说话,虽然还在咬字不清,却也是有了些样子,周围的人都在夸着儿子的聪慧不凡,即使陈鱼知道这其中有恭维的成份,可是身为人母的自豪感,还是让她骄傲了一回。

碧竹面上含着少见的灿然,看着眼前的母子情深,眸中流露出众多的情感。有欣慰有艳羡,有满足有感动……小姐从平坦陡然落到了荆棘中,有过在泥泽中挣扎,有过在险滩搁浅,有过迷失方向,有过举足不前……能走到今天这样炫烂地笑对前方,虽然一路过来步履未免蹒跚,心境难免沉重,可毕竟见着了风和日丽,拥有了不用再羡他人的幸福,这一切……让她原本还在怨恨着小姐所托非人的心,渐渐地恬淡了下来,起码……那段纠缠在大宅的日子给了她们聪明灵俐的小主子,更是有了容少爷的陪伴,小姐的笑容印在了眼底,深入了心灵。

这就够了……想到了动情处,丫头的眼中集起了水雾,碧竹微扬起下巴,眯起眼睛迎向了阳光,任暖意亲吻着平和的脸庞,将眸中的温盈全锁在眼框,不能让这不合时宜的泪,沾染了眼前的美满,更不能让咸涩困住了还在扩大的幸福。

陈鱼眼里心里全盛满了儿子,哪里注意得到丫头的感慨?她见了麟儿软语憨态地撒娇,手揉着他绒绒的发,对上了儿子红通通的小脸,一时情难自抑,重重地在还满是水渍的脸蛋上左右各亲了一口,才以头抵着容儿的,嘴里问着,“想去捡枣子嘛?”

容儿根本没听懂,只是依样而学,小小的手掌拍在她的脸上,“吧唧,吧唧”地猛亲了一痛,其间还含含糊糊地不知在念着什么,只是那副兴奋劲,就让人不得不去回应他的拐国话。

才蹲了一会儿,与儿子的鸡同鸭讲也不过片刻工夫,陈鱼就感觉有些支撑不住了,不光腿已经发麻,要有护着容儿那不太稳站姿,加上这小子也没个闲时候,就算是被她拥在怀里,还是不安份地左扭右拧的,这一番折腾下来,陈鱼连手也发酸了,于是冲着奶娘使了个眼色,让人来将儿子抱走,好让她歇歇。

容儿这个年纪很容易被外在的东西吸引,奶娘只用了个拨浪鼓就成功地将小陈同学给哄走了,陈鱼看着儿子在身边认真地与新玩具较劲,这才收回了视线,端起茶润着有些发干的喉咙,等着那个已经爬到了树上打枣的人下来,好谈谈正经事儿。

等那个在树叉间游走的身影重回到地面的时候,陈鱼已经喝过了三碗茶,用了一块点心,还顺手把剩在盘子里的梅花酥全用指尖戳成了渣渣。

陈鱼眼巴眼望地等着耍够了的小文能够分暇理理自己,却看着了那位颇有丐帮范儿的人,一屁股坐到了容儿所在的地塌上,完全无视了某人渴望的眼睛。

小文很有心气儿用指捅了捅在专心玩着的容儿,见他连头都没转地继续沉心在手中的玩具上,有些急了,一把将他胖胖的身子扭向自己,拧着眉皱着鼻子地道:“你说你这个小P孩儿,整天拽得跟什么似的,平日里看你跟那些姐姐们不也笑得乖巧可爱嘛?怎的到了我的跟前儿,就把我当成是可疑目标给屏蔽了啊?”

陈容哪里听得懂,只是在不满有人打扰了自己,也不知他是哪来的脾气,抬手就用捏着手中的拨浪鼓敲到了小文的前胸,虽然力气不大,可把小文砸得直恍神,心道这才一岁的孩子怎么这么眦睚必报,想着还没忘瞪了眼育孕了这个小心眼男童的娘。

陈鱼觉得自己委屈极了,虽然她自认也是属于不吃亏的主儿,可从来也没像儿子这样,当下就还回去的地步,只是会记在本子上,找着机会了再还回去罢了,谁成想,容儿这孩子只继承了一半,后面关于圆滑的部分一点都没有,这可是让陈鱼头疼不已。

要知道容儿可是要坐上陈家家主位的人,光有聪慧明智是不够的,要统领全族上下,驾驭内奴外仆几百号人,只凭着身份地位去服众,怕是很难长久,还是要以威信以德旺让人心甘情愿地为自己卖命,才是上策……唉……都说三岁看大,七岁看老,希望在以后的两年间,能将容儿这斤斤计较的毛病给板过来。转念又想到了儿子昨天的趣事,不禁以帕掩唇地笑抖着。

小文正双手握着陈容的,防止这小子再出手伤人,容儿哪里肯干,不依不饶地扭着麻花,小文几乎是半拎着他,冲着还在那边笑软了身子的人喊道:“喂……你管不管啊……”

听到自己被点了名,陈鱼这才轻咳了几声,将溢出嘴角的笑硬是给压了回去,扬着下巴让奶娘将昨儿下午那幕重现。

小文费解地看着奶娘将容儿抱到了塌的另一边站好,然后以手背触了触他的小腿,谁知道容儿竟条件反射似的去踢奶娘的手,这可着实让小文惊得合不上嘴,直颤着伸出的食指,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呵呵……”想到昨天自己见到这场面,比小文也好不到哪里去,陈鱼又喷笑了两声,才颇有几分得意地说道:“这小子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别以为他年纪还小就能任你揉圆搓扁,指不定什么时候会使出你都不会的招数来对付你呢……”

小文惊魂未定地坐到了与陈鱼并排的椅边,眼睛扫过了面目全非的点心沫,眉头大皱,下意识地问道:“生理期?”

陈鱼一愣,很快明白了她话中的讽刺,不禁翻了个白眼儿,不过却没再多矫情,只是冲着那边满地的枣子挑着眉问道:“那东西你有什么打算没?”

小文端过了茶,大口地喝着,等一整杯下了肚也跟着看了几个小丫头正在埋头捡枣的场面,才转回头冲她摇了摇,“没想法……只是想发泄下,就打了……”

唉……陈鱼长叹一声,这是小文的致命弱点,没有章法不想后果,只图一时的畅快,这也是为什么小文只能是良将,而做不来辅臣的原因了。不过还好……忧虑才一成形,转念陈鱼又释怀了,好在有自己呢,还算能想得够广远,两个人一谋一勇,又有着相近的人生观价值观,所以也还是可以混出一片天地的。

陈鱼靠着椅背,淡淡地扫了眼,正晶晶亮瞅着自己的人,才悠悠地说道:“回头让小厨房去煮吧,加少许灯芯草,外面的那层涩皮就会自动脱开,吃起来更香甜,其他的你着人送去给吴兴,让他找人酿成了酒吧,以前不记得在哪里喝过了,口感还不错。至于树上的……”说着又望了眼还摘有不少果实的树,“就让它继续长着吧,等它自然风干一段日子,甜度会更大些。”

小文手抚着衣角被刮的三角口子,目光有些迷离地放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