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众人都朝大人看去。大人身上正穿着十八给做的新衣裳,神色淡淡的,见众人都看着自己,就不厌其烦地又重复道:“谁说你配不上?”
十八惊慌道:“大人就别拿十八开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大人整理了下衣冠,端的是一派俊美稳重。“这世上若是两情相悦,便没有配不配得上一说。”
说完,他走到十八面前,道:“在下今年二十又五,尚未娶妻,家中无父无母,唯有功名在身,你若嫁我,日后便有人照顾你,你不必侍奉公婆姑子,只要做我的夫人便好。”
十八吓了一跳,连连后退摆手:“使不得使不得,大人不要说这样的话,十八残花败柳之身……”
“我不在意。”大人很坦荡。“就我目前所认识的你,是个好姑娘,这就足够了。”
“可以可以!十八你就答应大人吧!”小九欢快地从背后把十八朝大人怀里推,她力气太大,十八根本无从反抗,直接就被推入大人怀中。为了防止她跌倒,大人一只手轻轻扶住了她的腰。十八整张脸都红通通的,小九嘿嘿笑:“大人虽然迂腐死板了点,但绝对是青天父母官,你嫁给他准没错儿!”
书生也笑嘻嘻道:“我看也不错,我跟在大人身边快十年了,可从没见过大人对哪个姑娘求亲,这样一说,那大人是真心喜欢十八姑娘,十八姑娘若是不嫌弃大人不会说甜言蜜语,又总是为公事繁忙,不如点头嫁了。”
程普则大剌剌道:“若是十八姑娘瞧不上大人,那看看我也是极好的!”说着连翻了几个跟头,又跳上屋顶和大树,几个来回后帅气落地,摆了个特别帅气的造型:“十八姑娘觉得如何?我力气大又听话,赚的钱全交给你养家,你叫干啥就干啥,绝对无二话!”
大人朝他瞟去一眼,他立刻讪讪一笑:“嘿嘿,开玩笑、开玩笑。”
“如何?”大人问十八。
十八心跳如雷,她小脸通红,连忙从大人怀抱里挣脱开来,轻声道:“大人还是不要同我说这样的话为好,男女授受不亲,我先回去了。”说完转身就走,步子迈的越来越快越来越快,不一会儿便消失在了众人视线中。
小九惊呆了:“第一次看十八走路这么快,她刚才是要飞起来了吗?”
书生笑道:“姑娘家毕竟脸皮薄。”
小九吐舌,问大人:“大人是真心的么?”
“你何曾见过我说过违心的话?”大人不答反问。
“那好啊,这事儿就包在我身上,只是日后若是成了,大人可得给我包个大红包才行!”
大人唇角一勾:“给你我三个月的俸禄。”
那可是好大一笔银子,小九眼睛一亮:“一言为定!”说完立刻去追已经离开的十八,为了媒人红包而努力。
等到小九的身影也消失在拐角处,书生取笑大人道:“晚生早就觉得大人对十八姑娘有意思,如今看来果然不错。”
“啥?你早就看出来了?”程普惊讶不已。“那我怎么就没看出来?你看出了你竟然不告诉我?”
“是你傻,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书生调侃道,“你还没看出来么,每次十八一出现,大人的眼睛可就盯在人家身上,十八现在负责买菜做饭,小九要是没空跟着一起,大人可是会主动跟过去帮忙提篮子的,以前你买菜的时候大人跟过你吗?”
程普诚实摇头:“那倒没有。不过我也不是女的啊,要大人跟着我干什么?”
书生叹息道:“不可与夏虫语冰。”
“什么虫什么冰?”程普挠着头。“什么意思?”
“你甭管是什么意思,只要记住大人早就看上人家姑娘了就行。”说到这里书生简直感动地想要落泪。“快十年了,大人竟然也动了凡心,晚生还以为大人这辈子都得孤独终老了呢。”
大人任由他们调侃,只是听到这句时似笑非笑地看了书生一眼。“我与十八认识不过月余,如今便有可能成就一段良缘,你和小九可是已经认识七年了,到现在不还是没个盼头?”
这话可就太毒了,书生脸上的笑瞬间僵住,再也笑不出来。
小九追上十八,不住地在她耳边诉说大人的种种优点,什么忠诚可靠不会有纳妾啦,聪明睿智再棘手的案子都能破啦,长得俊俏好看非常养眼啦……总之大人身上的一切她都拿来当优点,力求能让十八点头。
十八却只是安静地听着,等到小九说得口干舌燥,起身给她倒了杯水,又把自己之前没绣完的手帕拿过来,只靠这几个人的俸禄的话,想吃好的太难了。一个县令一个月俸禄才多点儿,根本不够开销,再加上大人两袖清风,从来不接受贿赂,他们每隔几天才能吃上一顿肉,可以说条件十分艰苦。
所以十八才准备做点女红拿出去卖,她有一手出神入化的好绣工,之前买菜的时候不小心遇到一个布店老板,看见她掉在地上的手帕眼睛一亮,极力邀请十八给她做工,布店老板同时还经营一家专卖女子衣裳的铺子,正缺女红好的绣娘。十八想到自己在县衙不事生产,便答应了下来,把衣裳或是帕子拿回来绣,每三天交一次就可以。
如今她已经绣了半个月了,她绣工又好又快,再加上这里头利润足,那老板娘又很诚心,给十八从来都是最高价,所以最近他们已经可以天天吃肉了,书生还不止一次的感叹,当官不如当绣娘,撺掇大人辞官绣花去,被小九敲了好几下脑壳。
“……十八,你有没有在听?”咕嘟咕嘟把水喝完,小九一抹嘴,问道。
十八低着头绣花,说:“我听了呀。”
“那你什么想法?”小九问。“你总不能不嫁人吧?女儿家哪有不嫁人的。”
“……要嫁的呀。”十八轻声说。“嫁个不嫌弃我的男子就可以了,大人值得更好的。”
“你是最好的!”一听到十八妄自菲薄小九就会生气。“你是不是又胡思乱想了,还有谁能比你好呀!大人都说了,他就看得上你!”
“小九,你别说了,我不会嫁给大人的。”十八绣着花,语气恬淡。“说不定过段日子我就什么都想起来了,过去的我是什么样的没人知晓,万一我……”
“别胡说八道了。”见十八如此担忧,小九连忙握住她的手安慰道,“你是最好的姑娘,这一点毋庸置疑。失去记忆的你都这么好,有记忆的你当然一样,十八啊,答应我,不要再说贬低自己的话了好吗?”她真的很心疼很心疼。
闻言,十八抬头对小九笑笑,说:“好,那你也要答应我,以后别再提嫁给大人这样的话了,我觉得很尴尬。若是再提,我便不在县衙住了。”
小九连忙答应:“好好好,我不说就是。”只是可惜了三个月的俸禄……好几十两银子呐!
十八这才真正笑了。
事后小九把十八的想法跟大人说了,大人沉默不语,小九问道:“大人是真心喜欢十八么?”
大人看她一眼:“你不相信我?”
“当然不是,只是……”小九绞着手指,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你们男人不都是……”
“那不过是凡夫俗子的想法,并非我。”大人一边看着公文一边说。“十八过去是什么样子,与她现在没有关系。像她这样的姑娘,我相信,即使发生过什么不好的事,她也不是心甘情愿的。退一步说,即使是她曾经心甘情愿,现在的她这么美好,对我而言也已足够。”
小九转身就回去告诉了十八。她没有再叫十八嫁给大人,只是把大人说的话做的事讲给十八听,让她知道,大人是真心喜欢她,并非有什么企图,也不是出自同情怜悯。
可十八却不肯接受。不仅如此,她现在都开始避着大人了,能不见面就不见,一定要见的话也低着头不说话,实在是必须说话了,就用几个字代替,距离拉得特别远。
但她表现的太明显,就连神经最大条的程普都看了出来,还问书生:“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大人对十八姑娘做了啥坏事,怎么人家姑娘看到他就跟看见鬼似的?”
书生叹他不解风情,不解释,走开了。程普挠挠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懂到底发生了什么。
于是他在远远看到大人将十八堵在小路上的时候,悄悄埋伏到了假山后面,瞪大眼睛竖起耳朵准备偷听。
十八还隔了十几米就瞧见朝这边走的大人,吓得她连忙拐弯换了条小路,谁知走了没几步,就见大人也拐了小路,还直勾勾地看着自己。那架势跟要算账似的,吓得十八险些转身拔腿就跑。
不过大人身高腿长,几个跨步就到了她身边,拦住她去路:“要去哪儿?”看着她手上捧得手帕衣裳,“出门?”
“嗯……”十八声如纹蚋,“今天是交帕子跟衣服的日子。”
“我陪你去,你一个人出门不大安全。”
十八连忙拒绝:“不不不,我自己一个人就好……”
“因为我表达出自己对你的喜爱,你便连见都不想见我了么?”
“不,不是这样的!”十八矢口否认。“只是、只是——”
没有丝毫怜香惜玉想法的大人步步紧逼:“只是什么?”
十八连连后退:“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你倒是说呀。”大人眯起了一双黑眸,眼睛里某些深不见底的东西让十八脸红的快要爆炸。“你别靠我这么近!”
这一声喊完,看见大人不敢置信的眼神,她又连忙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哪个意思?”大人就不明白了。“十八,答应我很难么,还是你觉得我并不值得托付终身?”
“并非如此,大人你……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君子,谁若是嫁了你,定然一生欢喜。”十八抓紧了手里的布料,有些颤抖,“只是我……我没有那个福气。”
“什么福气不福气,你只要答应我,这福气就是你的。若是你不嫁,我看着就不叫福气。”
“我配不上大人,我的记忆早晚有一天会回来,到那个时候,我甚至都不知道要如何面对大人,面对小九,还有其他人。所以大人请不要再强求了,大人定然能遇到一个好姑娘,比我好千倍,好百倍……”
大人本要沉声说她两句,却见她怀中抱着的衣服上,突然被打湿了。
她竟然哭了。
他叹了一声,不顾她拒绝,强硬地把人搂到怀里,低声道:“傻姑娘,哭什么呢?在我心里,你比任何人都干净。”
十八怔怔地听着,而后在心里告诉他:不,我不干净。
我早就不干净了。
一开始是身体,后来是心,现在我的灵魂都沾满了污秽。
“我不管你的过去是什么样的,但是你现在在我的羽翼下,我就有保护你的义务。不管你以后答不答应嫁给我,我都会保护你,不再让任何人欺负你。”大人摸了摸她的头,握着她的肩膀和她对视,难得笑得很温柔:“好了,这些我日后都不再提了,不知道现在你能不能带我一起出门了呢?”
十八抬起一只手狼狈地抹去眼泪,对他笑了笑,吸吸鼻子,走在了他身边。
两人渐行渐远,程普才从假山后头转出来,他一向懒得动脑,却不是傻子,方才大人抱着十八姑娘,十八姑娘脸上的表情,总觉得有点奇怪啊……
他想了半晌,什么也没想出来,干脆就不想了,反正十八是个好姑娘,大人要娶人家,总得表现的有诚意点吧,这是人家两个人之间的事儿,他就不瞎掺和了,免得好心帮倒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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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过后,十八跟大人之间的关系柔和了许多,不再提求亲一事,十八才放松了些,至少说话的时候不再那么小心翼翼。
倒是失踪案又开始了。
这回是城南一户人家十四岁的小女儿,叫环翠。说是昨天早上的时候跟小姐妹一起进城赶集,结果人太多走散了,最后小姐妹平安回家,环翠就失去了踪影。家里人先是在家等了等,寻思着小姑娘可能爱看热闹,在城里玩,可是等到了下午,人还是没回来。于是环翠爹娘召集了村里人进城去找,可好好的姑娘就这么没了,四处搜寻无果,只好在第二天早上来县衙报案。
彼时众人正在吃早饭,一听说失踪案又开始了,大人的脸色一沉。书生也难得不再那样轻松愉悦,表情有些阴鸷:“又开始了。”
程普把碗筷一摔:“这群狗娘养的。”
小九也没了胃口,她眼前又浮现那些已经死去的姑娘,她们不知是从哪里被拐卖而来,也不知会被卖到哪里去,但她跟随大人查案的时候曾经去过青楼,看见过里头那些姑娘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想到这里,再美味的饭菜也吃不下去了。
众人都不吃了,十八自然也放下了筷子。她忧虑忡忡地看着众人:“大家莫急,还是先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吧。”
如今他们已经算是一家人,大人他们谈论案子时都不避讳她的。从前很少在她面前提及,是怕勾起她的记忆,但十八打算诚实面对,他们便会当着她的面议论,十八总是安安静静地听着,偶尔给出几个意见。
“也好。”大人起身。“我先去公堂,子规,你跟程普吃完早饭后再过来。”
不浪费粮食也是县衙一条铁的纪律,只不过再吃起来速度就快了,书生跟程普以风卷残云的姿态将自己那份吃完,跟小九十八打了声招呼就全奔公堂去了。
目前大人能做的只有找人,只可惜就是把所有衙役都派出去也没什么结果。这群罪犯狡猾而老练,他们做了这么多年拐卖人口的勾当,从来没被抓过,除了背后强而有力的靠山外,本身作案手法的高超也是一个原因。
来来回回找不到人,大人终于决定去见一下白七名下那些产业的新老板。
只是回来的时候神色凝重。小九跟十八都在县衙等着,见他回来连忙迎上去,只是看到三人都是一脸沉重,不由得问道:“怎么了?结果怎么样?找到环翠了么?”
书生摇摇头:“没有。”
程普道:“一听到环翠被人拐走,大人立刻封锁了城门,只希望那些人不要把环翠送出去,保证环翠在城内的话,说不定还有找回来的机会。”只是他们这个县虽然偏僻,占地面积却不小,想要藏个人实在是太简单,要找人才麻烦。
十八却看着大人:“大人这是怎么了?”
“我们见到了白七产业的新老板,你猜他叫什么?”书生问。
这小九跟十八哪里会知道,两人都摇头,书生才告诉他们。“白七。“
“什么?”
两人相视一眼,都觉得不可思议:“但是白七不是已经死了吗?”
“所以问题就出在这里,这个白七是谁?为什么也叫白七?”书生轻笑,笑意却没达眼底。“这人倒是谈笑风生热情好客,说话也很是得体,甚至主动愿意敞门让我们去搜查,可越是这样,越叫人怀疑。”
“如此说来,白七……并不是白七啊。”十八喃喃道,“白七只是一个代号,每个负责这些产业的人都叫白七。也就是说,很有可能还有黑七红七蓝七之类的人,那么他们的网到底撒了多大?背后的人到底是谁?这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吧?”
别的不说,就说第一个白七,光是在这县里就盘踞了十余年。十余年啊,谁知道背后的那人还有什么手段?这么大一个网,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就只为了银子?那不至于,光是靠这些产业的收入就够他们一辈子吃穿不愁了。
那是为了什么?
大人道:“此事还得从长计议。这个白七是个笑面虎,恐怕不好对付,日后你们出门都要小心些,尤其是十八跟子规,你们两个不会功夫,出门必须得有人陪伴。”
“大人的意思是我们可能会有危险?”书生立刻皱起眉头。“那人的胆子这么大?”
“都能在县衙里偷走物证并且杀人灭口了,你觉得他们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小九白了书生一眼,跳起来拍拍他的头:“所以下次你不管去哪,都得告诉我或是程普。”
书生把她的爪子从自己头上拿下来,问大人:“咱们手里现在什么证据都没有,他为什么要杀我们?”
“虽然没有证据,可若是要查案,我怎么少得了你们几个左膀右臂呢?”大人淡淡地说。“只靠我一个人是不行的,砍掉了我的臂膀,我就在再厉害,一个人也查不了这么大的案子。”
十八道:“既然如此,大人自己也要小心,他们若是敢闯县衙,那刺杀朝廷命官也就不算什么了。”
大人心情却突然好起来:“十八是在关心我?”
他的语气很轻松暧昧,十八抿嘴:“都什么时候了,大人还在意这个。”
大人笑笑,道:“若是真的担心我,不如早些点头答应嫁给我,这样的话我也不用担心自己到死都娶不到媳妇了。”
他有意冲淡方才沉重危险的话题,书生也立刻跟进:“没错,十八赶紧答应嫁给大人,这样晚生说不定还能凑点份子钱。”
十八说:“那不如公子跟小九早日完婚吧,我如今也存了些银子,正愁没地方花呢。”
小九觉得自己真是冤枉,躺着不说话也能中枪。
WwW.lwxs520.Com第420章乐文小说网 第四十三碗汤(八&九)
气氛轻松了起来,十八看着时候也差不多了,便告知众人自己要出门买菜,这回大家都很忙,没人有时间陪她,十八看他们个个忧心忡忡的表情,忍不住笑了:“只是去买个菜而已,都多少次了,我不会迷路的。”
好不容易说服众人放下心,她拿了菜篮子跟银两,出了县衙左转就是闹市口,里头每天固定的时辰都会有小贩摆摊卖菜。为了每天都有新鲜食材,十八每天都会在这个时候出门。
只是这次却不小心和一个人相撞,十八被强大的后坐力弄得差点摔倒,好不容易停下,满心惊魂未定,对面的男子一身公子哥儿打扮,这会儿看到她,猛地眼睛一亮:“是你?”
十八立刻后退一步:“我不认识你。”
“这才多久不见,就不认识我了?就算你不认识我,应该也认识主子吧,嗯?”男子笑眯眯的,手上折扇啪的一声打开,端的是风流倜傥。他一步步逼近十八,仔细打量她的容貌,再一次确信这女子的确就是自己认识的那个。“瞧你现在这打扮,宛若良家子,怎么,找到不明所以的男人当接盘侠了?”
十八谨慎地盯着他:“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啊是,你当然不明白,穿上了衣服就不认旧情人,真是叫人伤心呀。”说着说着,男子竟然伸出手,仿佛是要摸十八的脸。十八要躲,却架不住对方力气大,整个人被摁在墙上,她惊慌失措地望着对方,男人着迷地看着她的脸,叹道:“这么久不见,我还以为你死了,为你伤心过几天。还记得那天的滋味儿么,嗯?不听话的话,是会受到惩罚的。主子也一直在找你呢。”
“……主子找我做什么?”十八抓紧了手上的篮子,镇定地问。
男子耸耸肩:“他还没玩够你,你却逃了,你说该不该找?唔……不知若是我把你带回去,主子会如何奖赏于我。啧,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他口中的主子是谁?十八低头道:“我再不会回去那里了,就算你找到我没有用。”
“这可不是你说了算啊,美人。难道你就一点都不怀念那里么?”男子状似惋惜,“现如今你该求的人是我才对,你说呢?”
“你想我怎么求你?”
“就做你最擅长的。”男子的目光充满色|欲,“那些东西,你都记得的吧?不听话就会受罚,你要乖一点,才能活命,明白么?”
“是吗?”十八对他嫣然一笑,猛地抬腿直击对方双腿间最脆弱的地方,“是这样吗?”
男子痛的面色煞白,弯腰捂住重要部位,恶狠狠地盯着她。十八却微微勾起一边嘴角,又狠狠地踹了他一脚,抓起自己的篮子,撒腿就跑。
男人跪在地上,半晌,抬起头阴鸷地盯着十八消失的方向。
今天的菜仿佛味道有些不对。
众人都有这个感觉,看着坐在桌面呆滞吃饭的十八,不明白她这是怎么了,今儿的菜是甜的甜咸的咸,味道特别奇怪。不过十八自己好像没觉得,因为她坐在那儿吃得很认真,一点都没察觉到味道怪异。众人相视一眼,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早上出门买菜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么,怎么午饭的时候就失魂落魄的?
他们很想问问,但十八吃完饭就站起身,又失魂落魄的走了。
大人深沉地看着十八的背影。他的嗅觉十分灵敏,可以闻得出她身上有着从未出现的味道,那是男子专用的熏香,她今天和某个男子有过接触?
难道是在外头让人给欺负了?
书生给了小九一个眼神,小九赶忙放下手里碗筷追了上去,半个时辰后她回来了,对三人摇摇头:“我问了,她说没什么,可是我看她的表情不对啊。”
县衙外一棵大树旁,上午纠缠十八的男子眼神阴冷地盯着县衙大门:“你确定她进了这儿?”
“是的,小的跟人打听过了,那姑娘生得美,很多人都有印象,确定她是县衙里的人,据说还是县令大人没过门的妻子。”
“哼。”男人嗤笑一声。“竟有人上赶着见破鞋,也是有意思。”然后他神情一冷。“方才你说,那姑娘失忆了?”
“没错,小的买通了给那姑娘抓药的衙役,确定她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最好是真的,否则要是从她查到主子的身上,小心吃不了兜着走!”男人先是瞪了一眼小厮,得到对方点头哈腰后,又看向县衙,突然笑了。“真是巧,既然如此,就让她在县衙再多住些日子吧,说不定还有用处呢,咱们走。”
“……啊?不把她抓回来吗?您不是说主子一直在找她?”小厮不明白了。
男人瞪他一眼:“蠢货!主子是想找到她,但主子更想把这些烦人的臭虫给解决掉!”都怪之前那个白七蠢到了家,抓人竟然还留下了把柄,若非主子派人过来善后,怕是早被顺藤摸瓜查出来了,简直蠢破天际。
不过这次,就等到主子亲自来处理吧。
“大人,有人看到白七进了绣衣阁。”
听到程普的话,大人疑惑道:“他去绣衣阁做什么?”
正安静绣花的十八却悄悄竖起了耳朵,绣衣阁正是她做绣娘的那家,老板娘是个很豪爽的人,白七去绣衣阁做什么?
那天遇到白七的事,她没跟任何人说,若非后来白七到过县衙“协助”查案,她甚至都不知道那天抓住自己的人是白七。
白七,主子……这些到底都是什么人?
“不知道,总之不会是什么好事儿,绣衣阁卖的可都是女子衣裳。”程普撇嘴说。
“对了,十八不是跟绣衣阁的老板娘认识吗?不如到时候让十八去问一下,看看能不能问出什么来。”
十八抬头,对小九笑了一下:“好,我会问的。”
低下头,眼神却猛地深沉起来。
“有人目睹环翠拐进了小巷再也没出来,但小巷子里却什么都没有,人就这么消失了,连点线索都没留下,不过那条小巷离白府倒是很近,只是不知对方是怎么把环翠带走的,那可是条死胡同啊。”书生咂了下嘴说。
“江湖中人若是想掳个姑娘算什么,程普就能做到啊。”小九满不在乎地说。“我当初学功夫要是再认真点儿,轻功好点儿的话,我也能做到。”只可惜她学的是半吊子,轻功大概只够跳到墙上,再高就没辙了。
“官,商,民,这白七背后的人物可真是不简单。”
书生突然想起来一件很重要的事:“对了,大人,皇上派了巡抚大人视察各州县政绩,昨儿个刚到临县,怕是用不了几天就到咱们这儿来了。光顾着查案子,这事儿您不会忘了吧?”
大人摇头:“没忘,一切公文案底县志都准备好了。”
“那就好,到时候咱们看看这巡抚大人为官如何,若是信得过,便将咱们手头的线索跟证据跟他说一声,有巡抚大人帮忙的话,可以事半功倍,咱们这案子牵扯太广,再往上查就没了权限,实在是棘手。”
大人点头:“如此甚好,那就等巡抚大人到了再说吧。”
十八一直若有所思。
三日后,巡抚果然到了县衙,他随行带的人并不多,只有数名侍卫和一个随身伺候的小厮。这巡抚大人看起来约莫四十岁,留着一撇小胡子,长得倒是端庄周正,正气十足,总之一眼看过去就让人很有好感。谈吐也是文质彬彬,只是若真以为他和外表看起来那样好捉摸,那就错了。
越是这样温和的人,越是不能掉以轻心。
因为人比较多,十八一个人做不来那么多饭菜,于是小九跟程普都来帮她的忙,大人和书生则陪同巡抚一起审查卷宗。
小九一边刮鱼鳞一边陶醉道:“都这么大年纪了还这么有风度,一看就是个读书人,不知道以后公子老了能不能也这么有气质,大官就是大官啊!”
程普道:“这有什么,咱们家大人现在还年轻着呢,以后肯定也能升迁当大官,到那时候绝对有气质。”
“唉,你不懂啦!”用肩膀碰碰十八。“你说呢十八?啊对了,你还没见过巡抚大人,等到待会儿用午膳,你一定记得看看,人家可真是有气场,一看就是当大官的,我一开始认识大人的时候就觉得心慌,这位话虽然说得温和,压迫感可是一点都不少。”
十八笑笑没说话,继续切着手里的姜。
好不容易做好了午膳,十八做饭的时候戴着头巾,衣裳也穿的比较简单方便,她跟小九还有程普是不能落座的,还得等着侍卫们吃完才轮到他们。
端菜进大堂的时候,那位正和大人书生谈笑风生的巡抚一眼就看见了她:“这位是……”
“哦,这位是晚生的远方表妹十八,家中亲人都不在了,便来投奔晚生。大人心慈,便将她留了下来。”书生轻笑,挡住了巡抚朝十八望去的视线。
巡抚连连点头:“真是位美人儿,不知杜先生的表妹可许了人家?”
一提到美人,他的整个眼睛都亮了。
大人沉声道:“下官心仪十八姑娘,我们二人已有未婚夫妻之名,只待择日完婚。“
巡抚笑道:“如此甚好,二位才子佳人,便是本官看着都觉得颇为羡慕。这样吧,本官便在这里多留几日,正巧给二位做个主婚人,你们觉得如何?”
十八惊呆了,她看看小九又看看大人,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大人倒是回应的很快:“如此便有劳巡抚大人了。”
十八浑浑噩噩出了厅堂,小九立刻抱住她又笑又叫:“真好真好!恭喜你啊十八!”啊啊啊啊她的银子马上就要到手了!
“这怎么能行呢?”回过神的十八第一反应是进去说清楚,却被小九一把拽住:“你傻呀!方才巡抚大人问你,估计就是见色起意了,大人为了避免他觊觎你,才说你们两人是未婚夫妻。退一万步说,嫁给大人还不比跟个糟老头强?”她拍拍十八的肩,“而且你现在说清楚的话,说不定巡抚大人会认为大人故意欺骗他,到时候政绩考核上给大人穿小鞋怎么办?要知道每年一次的政绩视察可是很重要的,大人都在这当了快一年父母官了,升迁的机会全在巡抚大人手里呢!”
被小九这么一说,十八打消了说清楚的念头,只是她心里还有些不安。
大人一方面想杜绝巡抚对十八的觊觎,另一方面其实还是为了自己的私心。十八确实是个好姑娘,他想照顾她一辈子,只是她心结太重,根本不可能点头答应嫁给自己,也只好出此下策了。
书生吃完午饭就开始去查黄道吉日,整个县衙突然就热闹起来了。
令人遗憾的是这喜事还没开始办,就被一件坏事冲淡了。
又一个白七死了。
死状凶残,竟是被人将一颗心剖了出来,脸上还带着惊恐的表情,也不知死前看到了什么,这掏心案一出来,喜事立刻要往后搁,碍于作案情节太恶劣,巡抚大人也不走了,扬言不把凶手捉拿归案就不离开!
小九验尸得出的结论是,白七死的干脆利落,凶手不知用什么凶器将他胸膛剖开,鲜血满地,令人奇怪的就是为什么凶手剖了心随手就丢到了一边,好像一点也不重要。要是不重要,又为什么要剖?
除此之外白七身上还有被折磨过的痕迹,看得出来他死的并不轻松,可是问题又来了,凶手为什么要折磨白七?他想从白七身上得到什么?
白七好端端在白府,白府那么森严的戒备,结果却让白七死在里头无一人发觉?
大人和书生以及程普又一次去了白府勘查命案现场,三人回来的时候,程普倒是正常,大人跟书生的表情都有点怪异,小九见了问了一句,结果谁也没回答她。
巡抚大人也去了白府,只是他看起来似乎对查案并不擅长,东看看西看看半天也没看出个什么结果来,最后只能鼓励鼓励大人,让他继续努力。
“你看这是什么。”
晚上书生到了小九跟十八的房间,把今天查到的东西展现给她们看。
小九一头雾水,十八却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这个符号……似乎在哪里见过的样子,你是在哪里找到的?”
“白七卧房里。和上一个白七一样,墙上暗格里放了这块令牌,以及他尸体上背部的纹身。小九你验尸的时候没发现,两个白七都有同样的纹身吗?”
“当然发现了。”小九白他一眼。“我都禀报大人了,你就不能用心听一下我说的话吗?”
书生咳嗽两声,继续道:“十八说这个符号熟悉,你们仔细想想,在哪里见过?”
小九绞尽脑汁,啥也想不出来,十八却道:“……巡抚大人。”
“不错!”书生赞赏地看了他一眼。“巡抚大人的家徽就是这个标志。“
“就算如此,也不能证明白七和巡抚大人有关系呀。”十八说。
“所以我们还得从长计议,大人把程普派去京城了。”
“去京城?”
“白七跟巡抚到底有没有关系,到巡抚大人家里查查不就知道了?”书生得意一笑。“咱们身边有个武林高手还是有用的,你们说是不是?”
小九跟十八都是微微一笑。程普去京城不做别的,当贼去的,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一切未免太过巧合,巡抚刻意留在县衙不离开,表面上说是为了查案,实际上,又是为了什么呢?
因为白七的案子,县衙又开始忙活开了,只有十八没事做,仍然每天绣花做饭,程普不在,小九开始负责大人跟书生的安全,所以不能每天陪着十八。十八便安静地待在房间,也不出门。
这一天,大人书生还有小九得到了新线索,都不在县衙。十八把衣裳洗干净晾好就坐在走廊绣花,一直低着头,直到有片巨大的阴影挡住了自己。她抬起头一看是巡抚,吓得连忙起身行礼:“民女见过巡抚大人。”
那人直勾勾盯着自己看,她有点害怕,便后退了一步,谁知竟被对方一把拉到怀里,双手手腕被紧紧扣住,巡抚脸上哪里还有平日半点斯文正经,撕下了伪装的画皮,他是这天底下最卑鄙下流之人。
伸出舌头舔了下十八的脖子,巡抚感叹道:“味道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呀,知道吗,没了你之后,再找多少女人,我都不曾满意过。”
“你在说什么?”十八用力挣扎。“我根本不认识你——”
“嘘。”巡抚轻轻点了下她的唇。“我知道你什么都不记得了,不过没关系,我会让你想起来的。十八,你现在叫这个名字是吗?我有件事情要交代你去做。”
十八挣扎了下,对方却纹丝不动,他一条腿抵住她的,十八便瞬间动弹不得。她只好愤怒地睁着水汪汪的眼睛:“你这个小人!我怎么可能帮你做事!”
“你会的。”巡抚很有自信。“因为如果你不做,你的过去我就要告诉他们了。还有,你觉得他们能逃过我的手掌心么,嗯?你是不是忘了,政绩的审核权在谁手上?”
十八猛地安静下来。巡抚见状,露出满意的笑容:“真是个乖姑娘,我以前教你的,你可都忘了?”
她别开脸不愿看他,巡抚将她放开,从怀里掏出一封信还有一块玉佩,道:“该怎么做,明白么?”
信封上写着:大汗亲启。
虽然没有对这个世界的记忆,但十八也知道这个大汗是指近年与本国素有不和的敌国,巡抚把这个交给她,是让她陷害大人通敌卖国?“我不会做的!”
“你应该知晓我的手段。”巡抚眯了下眼睛。“对我来说,他们就像是不知死活的苍蝇一样黏人,一直想着要查处我,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斩草除根,你说是不是?咱们两个才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的过去,你不想知道么?”
“不想。”十八毫不犹豫地拒绝,把书信和玉佩都丢到巡抚身上。“我什么都不会为你做,你就算威胁我也没有用。“
“是吗?”巡抚不怒反笑。“若是我没记错,那几个人都不在县衙吧?”
“你要做什么?!”对方危险的眼神让十八心生不安。
“我能做什么呢?自然是做曾经和你做过无数遍的事。”巡抚捏起十八的下巴,在她唇瓣上轻轻吻了一口,这让十八无比恶心。他见她露出嫌恶怨恨的眼神,便露出了满意的笑。“就是这样,就是这样看着我,越是这样倔强不屈服,便越是让人兴奋。你就是不知道什么叫做认命,若是乖一点,也不至于吃这样的苦头。”
手在十八身上四处摸了摸,好奇地问:“那贞操带,是谁给你取下的?没有钥匙也能取下,穿着那玩意儿还能逃走,十八呀十八,我可真是小瞧了你。原以为伺候了一百个男人后,你会学乖一点的。谁知你竟然还有力气逃,啧啧,是不是我对你太好了?”
嘴上这么说,眼底却没有丝毫笑意,纯然决然的残酷。他欣赏弱者在自己手上露出屈辱求饶的表情,十八是唯一一个从不低头也从不退让的人。
正在这时,一名侍卫献身禀报:“主子,有人回来了。”
巡抚一听,放开了钳制十八的手,走了两步,又回头状似好心地叮嘱十八:“若是被人知道了某些不该知道的事,我可不敢保证,你的过去会不会被传的满城风雨。”
望着他的背影,十八冷冷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