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何珍

荣发觉得自家尚书大人自从有一天晚上被成宗皇上叫去宫中议事,议到很晚才回家后,人就有些怪怪的,经常会做些倚窗沉思,对月长叹的事情,让荣发很有些担心。

问她怎么了,又说没事,荣发不得要领,就去和苏映雪商量,苏映雪闻言大惊,比她紧张一万倍,说话声音都颤了,一把抓住荣发的胳膊,“什,什么!荣发,你说她,她自从那次大半夜才回来后,就一直这个样子?!天啊,她一个姑娘家,深夜不归,该不会是一时糊涂,和人做出什么万劫不复的事情来了吧!”

荣发没想到这么严重,立时也跟着紧张起来,瞪大眼睛问道,“怎么办啊!映雪姐?要真是这样,那小姐这辈子不就完了嘛!你,你,你,我…”

苏映雪努力稳住心神,“先不急,先不慌,咱们先别自己吓自己,我们得把事情弄清楚,希望没有我想的那么糟糕,这样,荣发,你今晚一定要把小姐带到我房里来,你也一起来,关严了门,务必要审问清楚了才行。”

荣发重重点头答应,拍胸保证晚上一定把小姐抓来受审。

到了晚间,郦君玉就一脸茫然的被硬拖进夫人的闺房里,她还不知事态的严重,一径道,“荣发,你要干什么啊?我书房中还有事情呢!”

进到房中才发觉不对,房门哐当一声在身后被关严落栓,自己的夫人一脸严霜地站在面前,回头看看,自己的小厮荣发也双手抱胸而立,堵在门口,一副看门金刚的架势,用眼睛瞪着她。

心里直打鼓,这情形瞧着十分的不妙啊,荣发和映雪姐几时勾搭成奸了?竟然一起来对付自己,这番可要‘双拳难敌四手’,自己一张嘴,无论如何抵不过她二人一起夹击,该不会又是为了皇甫少华的事吧!

十分头疼,连忙咳嗽一声,强笑道,“夫人这是有话要和我说啊?那咱们慢慢说,让荣发先回听槐轩去,不然被人撞到她一个小厮进到夫人的香闺里来,这于夫人的名节可是大大的不好。”

苏映雪竖起柳眉,“你到也知道女子的名节重要,那我问你,你那晚半夜不归,到底是做什么去了?”

郦君玉一听不是皇甫少华的事,顿时就松口气,“哪晚半夜不归?不就只有一次吗,被皇上传进宫中议事去了。”

苏映雪哼了一声,“议事?没这么简单吧,要光是议些寻常政务,值得你这些天都神情恍惚,幽怨哀思的?”

郦君玉一愣,“我神情恍惚?还幽怨哀思?有这般明显?”

苏映雪气道,“当然!我的好小姐,你就不能别要总这么胆大妄为,做事出人意表的,我们跟在后面心都要操碎了!你老实说,到底是了为什么啊!”

郦君玉不答,沉思一会儿,自语道,“我总道这是人家的家事,再怎样也轮不到我来管,本想忍一忍,睁只眼闭只眼随它去了,谁知却总是放不下,竟连你们都看出来了,既然是这样,那就毋须再袖手旁观,人生在世,总也要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快意恩仇的时候才对,怎能总是缩手畏脚。”

一拍手,“多谢娘子和荣发提点。”绕过荣发,自行开门出去了,剩下苏映雪和荣发两人在房中面面相觑,不知她是发得哪股子邪疯,不过既然是路见不平的事,那倒是可以肯定不是她们预料的那样,都稍许放下点心来。

郦君玉其实最近有空都会想起何公子的事情,她自己的仕途顺利,边疆又是捷报连连,她放下心来,就有空管管旁人的闲事了。本来顾念着自家的官声名望,强忍着不要去插手工部何侍郎的家务事,况且何小公子已经有了那么一个名声,自己再去沾惹上必然是个大麻烦。

怎奈思索了这些天,总觉得何公子那样不俗的人品,却沦入如此可怜的境地,非常的于心不忍,虽然那日统共也没和他说上两句话,但就是觉得其人好似芝兰美玉,就这样陷于泥泽之中,怎不让人扼腕惋惜。

这日被映雪说出来自己连日心绪不宁的人人皆知,就干脆不再忍着,打算要帮人一把了。

何小公子大名叫做何珍,字茂才,于是郦尚书先下请帖去何侍郎家中,她职位比何侍郎高,因此也不必客气,直接道本官久仰令弟珍公子品貌出众,人物俊雅,最善诗赋,因此想邀其过相府一叙。

何侍郎早就打算讨好一下朝中的这位新贵了,怎奈郦君玉的后台很硬,是丞相大人的东床快婿,自己又有些真才实学的,在陛下面前也很说得上话,还治好了太后的顽疾,在朝中的地位日高,不必刻意结交官员去拉关系。

因此每日里只是勤勉办差,不太和朝中的众官员有公务之外的往来,何侍郎正愁无处下手呢,不想机会忽然自己送上门来了。

看不出郦尚书年纪轻轻的,又是新婚,竟然也好这口,不由大喜,连忙派人将兄弟送了去。鉴于上次何小公子在杜侯爷面前的‘失礼’,还提前好生敲打了一通,命他不可再任意妄为。为了防止又出现何小公子半路溜走的情况,还专门派了几个得力的家丁随行。

所以何公子到丞相府的时候还前呼后拥的挺气派,可惜那些随从一进门就被拦住了,全部留在门房喝茶,另有相府的家丁将何公子引去听槐轩见郦君玉。

何公子这种阵仗见识惯了,只道又是哪位位高权重的动了歪心思,只好打起精神来敷衍,不意进了书房就是一愣,“哎呀,是你!你竟是兵部的郦尚书,上次陛下的那两人送我回家,我还向他们打听了是哪位大人有幸陪陛下出游,可惜他们都不怎么理我。”

郦君玉见他穿了一领淡青色的素罗袍服,腰间玉带双垂,脚下一双黑色的厚底宫靴,清淡素雅,还是初见时一样的玉面修眉,嫣红双唇,脸含微笑,风度翩翩,当真气质若兰,可惜说出来的话却让人心中十分恻然,那意思是陛下的侍卫也看他不起,不愿和他多说话。

轻叹一口气,站起身来,“本官冒昧了,一时兴起就给何侍郎下了帖子,何公子还请勿怪。”

何公子微笑,“怎么会,能得郦大人赏识,相邀过府,在下荣幸之至。”

郦君玉是很想帮帮他,不过一时还没有思路,不知该如何做才是,此时把人找来也不过是想探探虚实,因此一指对面的位置,请人对面坐了,自己摆出尚书大人的口吻,问问他读些什么书,平日里都做些什么。

随意聊了一会儿之后不禁讶然,何公子谈吐不俗,学问竟是极好的,这就有些不明白了,问道,“难得何公子书本上的学问读得透彻,怎不去考取个功名,为国效力,何必要在家中倚兄嫂而居。”

何公子脸色一黯,“大人夸奖了,只是朝廷又怎会要我这等人为官,没的辱没了斯文。”

郦君玉不知为何,听着心中就是一紧,看着他说不出话来,过了半晌方道,“本官的衙署之内最近缺一个整理宗卷,写写文书之人,何公子学识不错,倒是挺适合这个差事的,明日本官就去与何侍郎说一声,让他放你空闲时来兵部做些事情。”

何公子失笑,“郦大人这可太关照在下了,只是你这般明目张胆地把我带到兵部的公署衙门中不怕惹人非议么?”

郦君玉摆摆手,“君子坦荡,身正而影自直,本官这是看上了何公子的才学,何必去管旁人说些什么。”

何公子起身一躬,“那学生多谢郦大人的栽培了。”他倒很是灵活,立时就改了自称。

郦君玉点头,暗自思量这个事情应该怎么做,再过一会儿便端茶送客了。

何珍公子相府一行,十分摸不着头脑,不过他与这些达官贵人周旋得久了,历练得十分圆滑,也不多说什么,含笑告辞而去,暗道,真要是能去兵部里讨点差事做那也十分不错啊,郦大人这棵大树要是能抱牢了,于日后可是大有好处。

又想郦大人看着和自己差不多的年纪,搞不好还要小一些,却是这般的年少有为,身居高位,当真令人艳羡,不知他是怎样做到的。

便算他才高八斗,中了状元也没有这么快就封尚书的道理,不过此人住在相府中,是丞相的女婿,大概是受了岳丈不少提携好处的。

想到郦尚书那张好似明珠美玉的脸庞,心中有些释然,又有些酸溜溜,看看人家,身为男子生得漂亮就能娶娇妻,还能靠娇妻发达,自己倒也是全京城公认的美少年,却落得……果然是同人不同命啊!唉!也别去羡慕旁人了,还是自己该做什么做什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