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不知是被痛醒的。
混混沌沌的, 许不知好像又回到了现代那个冰凉的牢狱中。
全身都疼,眼前都是黑的,口干舌燥, 耳畔似乎还有人再问:“你说不说?”
她似乎听见他说:“许不知, 你给我解释解释。”
似乎又看到那双冰冷的眼, 直直地看着她, 在黑夜里发着光, 像是狼的眼睛。
许不知泪如雨下,喃喃道:“孔西……”
“许姑娘,你醒啦?”
醒来的许不知的眼前是一张放大的妇人的脸, 看上去年纪在二十六七左右,笑得很是温柔, 给许不知擦了擦汗, 道:“姑娘可算醒了, 姑娘昏迷了两天两夜,可把王爷担心得……”
许不知低头看了看自己, 胸口还是有些疼,包着绷带,穿着亵衣,又抬头打量了眼前的少妇几眼,妇人穿着水蓝色华衣, 丰润标致, 肤色白腻, 周身透着一股雅致清丽的气息。
许不知试探地问道:“表嫂?”
少妇愣了愣, 捂嘴笑道:“姑娘想哪去了, 妾身是临沧王府的管事,陈语。”
许不知惊讶:“临沧王府的管事?”一个王府的管家, 竟然是个柔弱女子?女子笑着点点头,许不知感慨道,“姑娘可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少妇笑:“姑娘莫取笑我了,姑娘只身一人,年纪轻轻,撑着那雪华楼,才是厉害呢。”
许不知看了少妇两眼,少妇笑得如沐春风,许不知试探地问道:“那……你家夫君,是做什么的?”
少妇笑笑:“是王府的侍卫首领。”
“真好,”许不知望着床边的珠帘,珠子一晃一晃的,晃着眼,“这才是夫唱妇随呢。”
“哈哈哈。”突然一阵笑声传了进来,许不知手肘撑着身子探出脑袋,吓得一下子又跌回床上,扯动了胸口的伤口,疼得呲牙咧嘴的。
却见来人一身大红莽袍,媚眼如丝,眼下却带着一丝青色,身后跟着四个侍从,其中两人在后面赶紧拖来房间外的太师椅,然后此人懒洋洋地坐在椅子上,笑着对许不知道:“许姑娘,胆子够肥的,呵呵呵剑都敢挡。”
正是那小倌馆主人林洵林大爷。
许不知身上伤口还疼着呢,实在无力与林洵斗嘴,瘫在床上,默默地翻了个白眼。
林洵眉毛皱了皱,低头对身边的流年小声问道:“你不是说你家二干娘是神医嘛?”
流水亦小小声地回道:“林公子,没错啊,你看许姑娘不醒了么。”
林洵回头打量了许不知一眼,嘀咕道:“怎么还死气沉沉的。”
许不知哼了一声,道:“你当那是绣花针呐,戳一下,出点血,就好的。”
林洵手中扇子摇了摇,瞪了她一眼:“你也知道不是绣花针呢,我还以为你眼瞎,深夜里把那剑的反光当做银子的反光了,才拼死赶上去呢。”
许不知撇了他一眼,然后微微笑道:“林公子呐,真是巧呢,怎么,你来临沧王府有贵干?”
林洵看了许不知一眼,似乎被哽了一下,咳了咳,手指摩挲着扇柄,眼神有点飘忽,道:“哦,我姑姑想我了,我来看我姑姑。”
许不知哦了一声,把身子侧过来,脸对着林洵,这一动又扯到了伤口,痛得许不知吸了口气,而林洵难得地起了身离了座椅,高贵冷艳地坐到许不知床边,挥手让那陈语退下,眼如秋波地看着许不知,语气却不怎么好,冷笑道:“你闹腾,继续闹腾,反正疼死你活该。”
许不知笑嘻嘻道:“林洵呐。”
林洵一下子笑容僵了僵,不自在地捏了捏耳朵,别过头去,从许不知的角度看到光芒闪耀在他的耳廓边,耀出一圈半透明的粉色,林洵嘀咕道:“叫我干嘛。”
许不知从被子里伸出手,抽走了林洵手中的扇子,拨弄着扇坠,道:“林洵啊,你是不是担心我,才来的?”
林洵哼了一声,道:“我不过是收到你送我的玉石摆件了。什么玉白菜,俗气得要死。不过本公子不是那种不懂礼数的人,所以自然是要亲自来感谢你的。”
许不知笑道:“这不是寓意遇百财么,我希望林公子大大地发财,到时候也好提携我一把。”
林洵回过头,低着头看着她,眼婕修长,扇动了一下,眼波流转,问道:“你很喜欢银子?”
许不知歪了歪脑袋,想了想:“我希望我无所不能。”
林洵哑然失笑,不带媚色,却春光灿烂:“你目标倒是挺大的。”
许不知腾空地伸长手,在眼前晃了晃手中林洵的扇子,扇坠晃了晃去,是只好看的玉蝉,透亮。
许不知缓缓道:“我希望有很多很多的钱,多到我不用被金钱所束缚;我希望有很多很多的权力,多到我不被他人的权力所压迫。”顿了顿,许不知又道,
“我还希望有很多的温暖,有很多的亲情、爱情、友情,可是,或许这辈子,我都得不到了。既然这样,那我还是要很多的钱吧。”
林洵眼睛闪了闪,看着许不知手中晃着的扇坠,沉默了半响,道:“许不知,你送我的玉白菜,我收了。你有什么想要的回礼么?”
许不知“嗯?”了一声,扭头看了林洵一眼,笑道:“我不过帮你加了个工,那石头不本来还是你的么。”
林洵撇了许不知一眼,哼了一声,坚持道:“本公子不欠人情,要什么,你说吧,不准要银子。”
许不知摸了摸扇坠,道:“那林公子就把这只小玉蝉送给我呗。”
林洵回头瞪了许不知一眼,许不知被瞪得莫名其妙,又把手中握着的玉蝉伸出拿到林洵眼前,道:“这玉蝉很贵么?如果很贵我就不拿了呗,你瞪我作甚。”
林洵怒气冲冲地一把夺过扇子,把玉蝉想解下来给许不知,却因着线头有些紧,绕了好几圈都没弄下来,林洵又看了许不知一眼,干脆把扇子往许不知面前一扔,然后起身走了。
后面的侍从赶紧抬起太师椅跟了出去,而流年出了门,又回头看了许不知一眼,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给许不知关上了门,转身离开了。
许不知心想:尼玛古人的心思真是不好摸,小倌馆的人尤甚。
回到房间,林洵怒气未消,啪地一声拍在桌子上,流年赶紧上前安抚道:“公子啊,这不比我们自家的地盘,小心莫敲坏了,若是坏了临沧王府的东西,就是十个铜板的,那陈语也得讹我们十两银子啊。”
林洵接过流年递过的茶,喝了一口,沉了沉气,看了流年一眼,道:“你说那许不知是不是在撩拨我?”
流年愣了愣:“啥?”
林洵继续怒气不减:“请我吃饭、送我礼什么的就不提了,就说今日。今日你看看,她与那陈语对话时,说的那句夫唱妇随听见没?花楼街里除了本公子谁能跟她夫唱妇随?”
流年看了林洵一眼,林洵眼里带着一丝渴望,目如朗星,闪着光芒,像在说“快说是!”
流年沉默了半响,默默地点点了头。
林洵呼了口气:“你也那么觉得的吧?你看,她还说要很多的温暖,要什么情啊爱的,不就是想借着送我礼,跟我讨一份情爱么?”
流年默了,这头到底是点还是不点啊?这会不会太违背良心了?
林洵继续目光如炬地盯着他。
流年于是又点了点头。
林洵抖了抖衣衫,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哼,我就知道,那许不知从一开始就没安好心!哼,现今还非要与我玩什么欲擒欲纵!”
而许不知在房间里,喝着陈语端来的银耳汤,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喃喃道:“唉,也不知道雪华楼如今怎样了……是不是我老是不回去,都开始骂我了?话说我都这样为你们王爷挺身而出了,你们王爷怎么不来看我呢?要不就给我雪华楼提块匾吧,就叫‘皇家御用花楼’?”
陈语接过许不知手中的空碗,对着许不知笑道:“姑娘。”
许不知点头,笑:“怎么?”
陈语咳了一下,笑道:“临邑王爷昨日已经回临邑王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