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昭暄的眸光在烛火之下显得深深沉沉,半晌才道,“你说这么多的意思是什么?”
其实两人心中都明白,既然此刻凤昭暄不在凤笛前线对抗沧扶,足以说明沧扶已经在云霄这边找到了突破口,前日传来云行殊身死的消息,想必凤昭暄早已晓得,否则不会在这个时候前来云霄。
“我只是要说,无论他还在不在,我都会去亲眼确定,即使他真的不在了,我也会一直等下去。”
“你难道要等他一辈子?”凤昭暄突然拉过她,紧紧地箍住她的身子,两人的鼻尖几乎对上,声音有些怒气,“即使他永远也回不来?!”
墨语心中一跳,瞬间沉了下去,半晌才声音发涩问道,“什么意思?他怎么了?”
凤昭暄突然放开他,颓然地靠在椅子上,苦涩道,“这次来本想带你走,云霄帝京现在已经变天了,阿语,你已经回不去了,即使有云行殊的流云在,也保不了你的安全。”
“这些天京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陌封庭已经挟制了皇帝,把他自己的皇家血脉公布于众,总摄朝政,大约这些天就要保十三皇子上位,立这唯一一个皇子做傀儡了。”
“唯一一位皇子?”墨语的声音突然有些尖细,“云行殊只是失踪,又不是死了,我不相信朝廷之上就没有一个臣子为他争取一分!陌封庭他怎能堵住天下悠悠众口?”
“呵,阿语。”凤昭暄突然失笑,“你就这么维护他吗?云行殊回不去了,他死了,他已经死了,现怕是尸体已经送回业城了……京中的陌封庭就等着流云卫回京,一举拿下……”
晴天霹雳打在头顶之上,轰得她耳朵几乎失聪,身体在椅子上几乎摇摇欲坠,她甚至不去想他怎么知道得这样详细,心中一直绷着的弦突然就断了,乱而疼,座下的椅子突然裂开,墨语身子随着一翻,凤昭暄眼疾手快的揽住她,墨语双眼失神,嘴里呐呐地说这些什么,突然眸光发红,转而揪住凤昭暄的衣襟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凤昭暄有些不忍心,安抚道,“前三日的事了,云霄的业城怕是已经乱天了,阿语,云霄保不住了,南方沧扶正虎视眈眈,云霄却自顾内斗,国库早已空虚,前些日子有云行殊在,沧扶才没有得逞,现下云行殊战死,沧扶怕是不日就能叩开边关长驱直入,阿语,跟我回凤笛吧,你师父也在那里……”
墨语几次想要直起身子,却摇摇晃晃,发抖的厉害,怎么也控制不住,捂住双眼,指缝里大片的水渍顺着精致的脸庞流下。窗外晨光微曦,淡紫色的光线照射在窗棂之上,显得有些如梦似幻,半晌才放下手指,面上已是一片平静之色,只白着脸色道,“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事情……我必须要回去!”
凤昭暄似乎早已料到,苦笑道,“你一介弱女子回去又能怎样?不如跟我回去再作打算吧,你不相信我,总会听你师父的吧,你师父知道我这次来,特意叫我好生带你回去。”
想起君诺,墨语的心又骤然发疼,师父那样随性的一个人,自从出了落泉谷回到凤笛,把他姐弟仍在谷里,只消一个信笺,一句话便毫无牵挂的走了,因为他知道他们会很好的照顾自己,这次却亲自托凤昭暄给她带话,难道事情真的到了无可挽救的地步了吗?
不,墨语不相信。她不相信云行殊就这么不在了,四月的时候他还带她去了郊外的那座世外桃源,当时欢乐又惆怅的心意尚且在心尖儿上流淌,怎么会突然就不见了呢……
墨语道,“阿暄,你回去吧,告诉师父,我虽然是他的弟子,但却是实实在在的云霄人,我的父亲,他是云霄的陌大将军,他当年的冤案尚且不能昭雪,我不会就这样放弃。”她顿了顿,慢步踱到窗边,透过窗户的晨曦打在她的面庞之上,为她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身姿挺立,永不弯折,如傲雪红梅,苍崖古柳,那种气质清华几乎不可逼视,只听她继续一字一顿道,“我的哥哥,他是云霄宁王帐下的一员将领,他身承父亲衣钵,驰骋沙场,驱除沧扶大军,他们是我这辈子最爱的亲人,我,不会就这样叫他们留下遗憾,即使用一辈子的时间去做成这件事那又有什么关系,我还年轻,有的是时间。”
凤昭暄站立在她背后,那逆光处的少女突然叫他有些恍惚,几乎不认识了,他见过她嬉笑可爱的模样,见过她古怪调皮的姿态,见过她嗔怒伤感的剪影,唯独这样的她,他不认识,坚强、执着、仿佛世间的一切都压不弯她。
她这短短几年经历了什么?
从挚爱师父不辞而别,到至亲弟弟远走他乡;从沧扶皇帝的弥天的欺骗,到灵儿至真的消逝;而在此之前,她三岁逃出业城,与至亲哥哥生生分离,在没有父母只有师父的环境中长到这么大,她到底是以如何乐观和包容一切的心态长到如今这个模样?
陌大将军只是给了她血肉,陌桑只是与她有血缘牵绊,她是怎样把这一副副的重担挑到自己柔弱的肩上?自己的妹妹这个年纪在做什么,追着帝京公子满街跑,整日伤春悲秋,为了几幅得不到的簪花而烦恼。
云行殊那个男人确实有着无可比拟的实力和深情,他突然不想再想下去,再优秀他也不在了,与一个死人吃什么醋……
思考之间,只见墨语已经从窗边转回来,恳切地对他道,“阿暄,你回去吧,告诉师父,若我在风波漩涡中不死,这辈子终有一天还会去见他,报他这些年的养育之恩,在此之前,我还要做很多的事情,走很多的路才能回到原点,当一切都结束的时候,希望最后有机会回到当年落泉谷那些无忧无虑的日子。”
这是要破釜沉舟了,不管是为了谁,为了她父亲也好,兄长也好,那个人也好,她已经选择了之后要走的路。凤昭暄默默地握着拳头,半晌才摸着她的小脸苦涩道,“好。”
一个简单的字,永远也道不出背后的苦涩艰难。
墨语目光一柔,整理好离开的东西,把身上的大氅重新披到凤昭暄身上,亲自为他系好带子,道,“阿暄,谢谢你,保重。”
转而头也不回地朝着屋外走去。
凤昭暄立在原地没有动,双手握紧又舒展,几番重复,内心似乎正在做着激烈的内心斗争,待墨语推开了院中的小柴门,凤昭暄突然大步追上去,待墨语一脸疑惑地回过头来,凤昭暄一个手刀劈晕了她。
看着倒在臂弯里的少女,一身男装,眉目几分英气几分可爱几分妩媚,他伸手摸摸这张求而不得脸,轻轻叹息一声,“阿语,对不起,我不能看着你就这样回去送死。”
凤昭暄解开披风把墨语整个儿裹了起来,打横抱起,对着周围空气做了几个手势,马上就有隐在暗处的暗卫上前来伸手就要接过墨语。
凤昭暄没给,径自迈步往前走,沉声道,“回凤笛。”
在此之前,离此处不远的崖壁之上,辰枫在夜色中半趴在岩壁之上,如同一只壁虎,一点一点地往下荡,好几次都因为精神不足差点儿跌落下去,少年额头之上冒出了汗珠,在月色之下盈盈闪烁,稳住心神后,辰枫深深呼出一口气,继续往下荡,他的手臂有些发酸,掌心被绳索磨出了血痕,几乎深可见骨,但他不会后悔下来,因为崖底下有可能有他的亲人,那个从小喜欢欺负他但却又总是护着他的长姐,即使他并不愿意当她是长姐,却不得不隐去这份不正常的心意。以前年少轻狂,认为什么事只要自己努力,没有什么不可以的,但是现在,就如人们常常说的,得到的多了,就总是害怕会失去。
目前这个身份他已经很满足,至少可以毫无顾忌的关心她。
半夜都过去了,辰枫往下看去,总算可以看得见影影绰绰的东西,那似乎是小山丘,心中一喜,他立刻加快了速度,迅速往下荡去,离地面大约有一丈距离的时候,纵身往下一跳,人已经安全落到了地面。
脚下踩着的是真真实实的实地,天边的晨曦也初现了,辰枫心里也随之踏实,身上的衣服被崖壁上的利石和树枝划破了,但好歹出血不多。心里一松,辰枫这才发现崖底的气温十分的低,北风呼呼吹在耳边,他拢了拢衣襟,四处看了看,快步走向林子。
林中的树木虽然没有了枝叶,但枝丫密集,十分干扰视线,辰枫一边走一边视察路线,突然发现脚下有着人活动过的痕迹,地上还有几滴冻结的鲜血,他弯下腰抹了一下,放在指尖搓了搓,心中一喜,顺着痕迹快步朝前走去。
与此同时,在林子的另一边出现了三个高大的身影,为首的那人臂弯里拥着个睡着的女子,长长的发几乎垂在了地上,发线随着晨风一荡一荡,在绚丽的晨光中十分美好。
这三人转而上了与辰枫相反的另一条林间小道,不一会儿就消失在林子中,风过无痕,人过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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