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步,他如何迈得进啊。她是否依旧无恙,或有容颜消瘦,还是相思无边……撇撇头,凌风散去满腹疑思,心中暗嘲,平日不是一直想着见她吗,今日得见,怎么又变得这般扭捏了呢,这完全不像他平素的作风呀。
只是不说他也知道,这一别,虽是短短几月,在他俩来说,却如隔春秋数十载一般,经历了生死,经历了苦痛,也经历过那从天上到凡间,再被狠狠拉下地狱的感觉,当下,也由不得他莫名的感慨了起来。“……终于,要见到你了吗?”他对着那扇竹门,喃喃自语道,眼神之中,竟幽幽见光。
可是,就在他凝神的这一刻,房间之内,却听小玉的声音,“小姐时也不早了,您还是早些歇息吧,把身体熬坏了,来日凌公子见了,怕不心疼死……”
听到这声音,;凌风怔了怔,凌公子,说的是他吗?果然,凌羽没有骗他,画扇确实在这里。可是,听那丫鬟的话,她是要出来。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凌风蓦然之间,竟惊觉自己无处可退,正当无措之间,那扇房门给大打了开来。
映入眼帘一刻,是那张过分放大了的俊脸,当即,“啊……”一声大叫声,惊呼乍起,“登徒子啊%……”小丫鬟的叫声,引来了房内画扇的惊慌,“谁……”
“是我……”凌风曾是百般感想,他与画扇重逢的那一刻,该是何等景象,只是任他怎么想,也绝料想不到,会是以这般景况相见,且还生硬的,在他的头上,安上了‘登徒子’的罪名,当真好不冤枉啊,。随即,他一手捂上了小玉那张张大了放声大呼的嘴,适时的止住了她的这般狂叫。
“凌公子,……!?”小玉不可置信的望着眼前这个人,这一声出,却也叫房内的画扇一怔,随即朝门口处跑来,亲眼探望。、
这一望,两人皆静默了,久久不语,眼中经久一滴泪,缓缓淌过那如玉脸庞,湿了花容,尽是凄楚。身旁的丫鬟,不知在什么时候悄然退去,这一步一步的,凌风更是走得无比的缓慢,“真的是你……”他对着那花容道。
一朵梨花,覆雨娇容,曾带几丝难一置信,也应着凌风的那句话,“真的是你……”
掌,缓缓的抬起,落在那颜面之上,带着久违的思念与真情,覆上她的脸颊,“你还好吗?”这一句,集结千千语,当中万般思念,岂能作言语而出?只是他,纵也有千言万语,在这相见一刻,他也突然哑口,无从而出啊。
“好,好……想得我,好苦啊!……”画扇握住他摸着她脸上的那只手,连连点头,面上的泪,在这般摇晃之下,更是簌簌而落,凄怨声,又起,“这一别,好久好久啊,……”
“别了一番生死,是好久啊!”凌风感慨,随即将画扇拥入怀中,“曾以为,相见再无时,那时,我又当何处残生呢?”他笑了,自心中的笑,“上苍还是眷顾着我的,知我苦了这么久,终究还是将人世间最美好的东西,留了给我,如此便可,我凌风,再无他求,再无他求呀!……”
语凄凄,语凄泣,剪竹窗边,人影斜斜,便是如此相依,堪作比翼连理。也不知这温语几时,悄悄卸去,也不知门外风声几度,竟吹灭了房中花烛。两道相依着的身影,就此循着秋月的光和影,迤俪了一地。
“奴本奉了圣命,饮之鸠酒,当只知醉心醉,必死无疑,便也求圣主赐我一醉,昏沉上路,免去了毒酒穿肠一刻,那般穿肠之痛。……”幽幽素语,在此清宵,别样凄寒。诉说着,当日那般苦与痛,惊觉浮生若梦,居还在此人世之间。“那日,便将凌羽,与我诉尽肝肠,我方也知晓,这世上,还有比我还爱你的人,得死之前,能有一人诉尽肝肠,也是一番幸事,他与我相惜,昏昏沉沉之际,我原以我那次必死无疑,谁知我一觉醒来,便是在三日之后,那时候我才知道,是凌羽出手相救,是他事先将那毒酒换去,才免我一死。!”感慨,叹惋人情,“只是自此之后,画扇已死,我迫于无奈之下,便在凌羽的安排之下,住进了这万花楼,虽说此地烟花,却也从未待薄于我,建此竹林,饶是这楼中嬷嬷,也是不得轻易一入,等至今日,才等到了你,也不知,这究竟,是梦是真?……”
听着,这般诉说,甚至无言之人,是凌风,他端坐着,看着画扇那背对着他的凄楚背影,却是淡淡一笑,有声而出,却不重。然而这一声笑,画扇却见那缅怀生生收起,转过身,望着那始终无语的凌风,问道:“你笑什么?”
“我笑,作日既成云烟,你我从此,便不再记挂过去,你说可好!?”凌风执起她的手,牵至掌心之内,那一股温热,顿时,窜遍心房,暖遍心扉。“只是画扇,原谅我,我暂时,还不能给你一份安定,对不起!”
说着对不起的时候,凌风的身体,有着明显的颤栗。画扇岂又不知,她摇着头,轻偎进他的怀中,“经历了这么多的事,你我之间,不必说什么对不起的话,你只要知道,你我同体,生同生,死同死,如此便可!”
“不是这样的,不日,我就即将远赴边疆,这一战,年长日久,是生是死,全无定数,我怕!……”凌风的话,才说至一半,却有那一只素手,将他的嘴给轻轻的捂了住,摇着头,有着默契,道:“我知道,……”
“那你……”
“娶我,好吗?”
第60章饯宴
“娶我,好吗?”款款之意,在这短短数月的等待之中,如今二字,却饱载相思之苦!“无论你身在何方,无论边疆宫域,只要我身为你妻,如此便也足以。但祈我与你,生得同床,死得同穴,如此,画扇之愿,便也足以了呀!……”
凌风但笑不语,一手抚上那容颜凄泣,万般怜惜呵。“画扇,你之愿,也是我之愿呀,……”凌风顿住了,道:“可是,你当知道,边廷之凶险,金戈铁马,那可是死人堆中找活路,刀枪丛里寻生机的生活啊,我不知道,我能否安然归来,只是,……我凌风此生,纵即是死,我也放当给你一个归宿,这是我应该做的,……”
“凌郎!……”偎依在那胸膛之上,那熟悉的心跳,此刻却抵触上她心中的那抹脉脉青弦,言语之中,有着难以见得的悲怆,“我真不想,你远去边关,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你要违背自己的意愿,再次掺入这朝廷中去?”
“兴亡之事,匹夫有责,何况我,……还是皇家之人!”凌风避开了画扇的这话,他知道,他要说他答应了凌羽,为报答他救下画扇而远赴边关,那样的话,画扇肯定是生不如死,既然如此,那么,就让他骗她一次好了。
“我想听真话,……”谁知,画扇却是紧尽相逼,丝毫也不让凌风有半丝退让的机会,只是在凌风苦无言语之下,画扇却冷冷的,退了数步,怔怔的望着凌风,嘴边噙着一抹笑,足以倾倒众生的笑,只是这笑,却还带着几分凄寒,隐隐的泪光,有着幽怨,“我不痴,也不愚,你即便是不说,我也猜得到的了,不是吗?……”
笑,如此凄美的笑,看在凌风的眼中,却是揪着心般的痛,痛入了骨髓。“画扇……”只是呵,奈何相见徒不知,“我希望你能明白我,我……”
“明白你,……”画扇缓缓的回了头,声音却是颤抖着,“你又岂曾明白于我呢?呵呵,凌风,我希望的你,是一个从内心而自由的人,我不希望你为了我,把自己束缚从一只笼中之鸟,我曾是亲眼的,看到皇宫之中的那般丑恶,皇帝,皇子,梅妃,甚至……”她无奈的一笑,“甚至,那个为了你尽心尽力的凌羽!|”摇了摇头,她转过身,道:“你到底知是不知如果我的死,能让你自由的话,那我也上甘愿的呀!”
“我不想这样啊!……”凌风摇着头,冷静了下来,“画扇,我们好不容易才能重逢,再过不久,我们也即将分别,我不希望我们在这个时候,为了过去的事,而发生争执,我既然决定了,任何事也别想叫我改变。”
“等我吧,等我回来,我们立刻拜堂!”凌风也是转过身,背对着画扇,对上那冷冷秋月,“我不想亏欠任何人的,特别是亏欠凌羽的,你别做傻事,我会回来的,这一仗,为了你,为了我,无论如何我也不能输……”
回步,转身,缘只一望,却再无半分留恋,或者是不如不见,免教生死作别怨。他毅然转身而去,循着冷冷秋月,瑟瑟秋风,那袭青衫,始终萧条,渐行渐远,消失在了这处竹院之地。
清凄,罩满心间。画扇听着那脚步声远去,直至无声了,她才缓缓回过身,望着那方翠竹之地,何见我郎?
………
一夜,清秋之意,会有百楼珍琼,不罢不休。却见此处何地,方人天上,却是人间,除却帝王家,尚还有何?但见琼浆露美,百官文武,这御园之内,片刻之间,居也鼎沸人声。
但见此刻,丝竹声方歇落,正坐龙庭之上,却见皇帝喜笑颜开,对着侧下正座却一直无言的凌风开了口,“三皇弟,朕自听四弟说起你要回朝堂日起,便一直心喜至今呀。今日,你我兄弟几人,总算欢聚,也不枉父皇当时,那么执着一念的,要你回来了呀,!”皇帝叹了一口气,对着煌煌苍穹,便是道:“父皇如果能看到这一幕,那该多好呀,不过,即便看不到,想必父皇的在天之灵,也能感到欣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