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第 41 章

太子归朝, 朝野上下立刻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我想,皇家最大的功劳莫过于军功吧, 这一下, 满朝上下, 势力的天平又发生着变化。文王那边催得也紧了, 只说这边的军队要好好操练, 只等着到时候用。吴先生来信,说太子交出兵权,可这兵权也没有回到文王手中, 而是交给了几位臣子,其中李笙就是已经荣升为越骑校尉, 掌握了一部分的军权, 一时间李家虽不及以前, 也算是扬眉吐气。

又过半年,皇上伤病去世, 立位太子。二皇子进宫逼宫,禁军囚太子于宫中。文王率大军为二皇子卖命,严守京城各口出入关口,将一干人等全囚于京城。只留下太子从前线带回来的一部分军队与他相对。一时间天翻地覆。形式紧张。而老将梁守会,也就是魏青问他老丈人那里却是按兵不动着。这个消息传来的时候我探查的多年前的沈府的旧事也来了消息, 我看着那满纸的消息, 觉得诧异, 想着魏青问这个忍辱负重的性子, 可是比我强悍太多了。

沈府是贩卖私盐出身的, 后来做的却都是合法生意,奈何当日成为一方巨富, 说是能抵一年的国库收益。而我们的文王那个时候就盘算着私自建立军队,这军饷却是无从着手,于是有人给他出了个主意。所有这私商,巨富沈家就撞到了枪口。

俗话说民不与官斗,大概就是指的这个吧。沈家没落了,可是文王为了堵住沈家的口,将一干人等杀的杀,年龄小的就卖做奴才,想着以后也不会再爬起来揭这个旧伤疤。

我站在窗口吹着冷风,想着魏青问用尽手段与文瑞、文王交好,原来就是这样啊。果然只有仇恨最强大,强大到他冷血无情,强大到我差点毁灭自己。我考虑着要不要通知文王,这样,即使没有办法扭转文王的败势,不过以文王的毒辣心思,也是会先对付魏青问的。

我思考着,挣扎着,最好讪讪,将那薄薄的纸用烛火烧掉了,算了,你是我今生的仇恨,我没能毁灭你,但愿你可以圆满,如你所愿。

不久传来消息,魏青问率大军假装协助二皇子进京擒贼。顺利避开文王的军队。哪知他进京以后反而是解除了太子的禁止,转而擒拿二皇子,二皇子闻风窜逃,由着文王亲兵护送至江南,等着借着邓华早的军队东山再起。而文王则留在京城外围同梁守会李笙的军队对持。

文王的加急信件写得潦草,只说着一定要保二皇子平安,然后率着大军北方,助他攻占京城。

我将信件抄写了一分给丁茂槐。他笑着去了,只让我这些日子乖乖躲在邓华早府中,说这邓华早也是个乌龟,文人出身的人,留了不少人守住府邸,保命还是能行的。

几天之后,江南军队发生哗变。文王的统领全被清除干净。邓华早躲在府中哭天喊地,整天都在大骂丁茂槐不仁义,又害怕着他这个爪牙被抓出砍头,天天将我请去商量对策。

我自然是气定神闲,只让他看准势头,让自己的亲兵随了大流,保命要紧,他想了想,也没有什么气节的答应了。

又过了半月,二皇子在江南落网,于丁茂槐所擒,果然大军北上,只不过不是助文王,而是同太子党的两面夹击,来了个瓮中捉鳖。我在江南是焦躁的,文王倒是彻底倒台了,只是害怕王府到时候判个满门抄斩的话,生玉和蔚芳会受连累,虽然拜托过丁茂槐,可心中还是放不下,嘴角都是急起了干泡。邓华早看着自己做了正确的选择,倒是没前段时间那么焦急了,反而吩咐别人看好我,想来我是文王的人,他怕受牵连呢。典型的小人嘴脸。

我倒是日日打听京城那边的状况,如果一切不出意外,丁茂槐带回生玉和蔚芳,然后放我们远走高飞,到时候找个小院子,安静的过日子,看着生玉慢慢长大,娶妻生子,也会觉得幸福啊。至于我心底那些阴暗的欲望,就让它随风而逝吧。

等待是枯燥而烦闷的,我早起时照镜子,觉得里面的人看起来十分憔悴,我今年也二十有七了,在这古代也是妇人年纪。我看着时间流逝,觉得心疼,却又无可奈何。

好在京城很快就安定了下来。太子顺利登机,二皇子一干党羽,入狱的入狱,砍头的砍头,无情最是帝王家,二皇子以叛国罪掩身黄土。尘埃落定,太子党都是重新上了台面,李笙位居首功,官拜骠骑大将军。我在江南等着大军来收复管权,从新划分领域。

等到那日,邓华早很早就出城迎接,而后听外面马蹄声如雷进了这州牧府邸。我当时坐在院子里晒太阳,想要晒干身上的一身水汽。抬起头的时候就看见一身戎装的魏青问。

他的头发都束在发冠之中,比起平日的锦带多了几分牢固硬朗之气。丁茂槐走在他身后。哦,原来他的主子是魏青问啊。再往后一看,邓华早被押在后面,脑袋低垂,看样子丁茂槐并没有念他的好,还是将他抓了起来。我懒得站起来,斜眼看着一院子气势汹汹的人,只待着被人拖出去,或者关起来。

魏青问走近了两步,也不说话,只看着我。太阳在他的后方,他的影子就覆盖了我的眼睛,眼前立刻阴暗了不少。我还是不说话,只是抿了抿干裂的唇。魏青问一挥手,让那些士兵都退了出去。丁茂槐有些不放心,魏青问又朝他耳语几句,他也走了。我心中嚎叫,妈的,懦夫,答应了助我脱身的。

魏青问想要拉我,我闪了一下身子,躲开他的碰触,自己讪讪的站起身来:“恭喜啊,魏大人。”魏青问收回手,却没有同往常一样沉默。此刻他眉目飞扬,抓起我的手:“这次,我不会再负你了。”他的手还是同以前一样冰凉的。说出的话却是热烈的。

我抽不回手,也就无所谓挣扎,只是看着他的眼睛问:“你觉得从我眼中还能看出来,我对你的执着吗?也许我当初的爱只是恨的延伸。”他沉默。我继续说:“你对我来说,永远都是太阳底下的那一刻阴影,他提醒着我的过去、我的隐晦、我的难过。看到你,这些就实实在在的提醒着我。”我此刻定是流露出了软弱的样子,因为我从魏青问的眼中看到了一种说不出的滋味,我是不是让他后悔了?

猜想还在继续,魏青问却执拗的不肯丢开双手,只是握住我的,被他钳制。我心中一股说不出来的滋味,我索性直视他:“你认为我原谅你了吗?”魏青问满脸都是阴郁,他大概没有想过,会有女人这样责问他,他也许还没明白过来,我恨他,从来就不是因为他没有像我对他那样的执着于我。我恨他,是因为,他带走了我对这个世界的美好幻想,以至于我活在一个阴暗的,冰冷的世界里。

风悠悠扬扬,将魏青问鬓角的发丝吹起来了几许,我终于从他手中将手挣脱出来,为他抚好那几缕不听话的发丝,幽幽说:“以前以为看你败落是对你最好的惩罚,后来我才发现我错了,沈青梅对我说过,他不愿背负的东西其他人帮他背负了,那个人就是你,你将那些担子都揽上了肩,可是今后,陪伴你走那漫漫人生的就只剩下这些东西了,还有比这个更好的惩罚吗?”

我说话的过程都看着他的眼睛,看他眼里涌出迷茫错愕,他一定没有想过,如今他大仇得报,以后要怎么度过。我却想过,撩拨了他,再让他寂寞度过,就像他曾经对我做过的那样。

我转身想要出院子,我相信丁茂槐说话会算数的吧,我急于见到生玉,侧身从魏青问身边走过。被一股力量拉了回去。他贴着我的后背,声音闷闷:“别走。”声音嘶哑而艰难,动人心扉,我却早已不是当年的柳姑娘。我淡淡说:“那你抱够了再让我走。”“我不会放你走的。”男人掠夺似的宣誓,我正觉得棘手,人群的脚步声纷沓而来,我抬起头一看,一个衣衫鲜红,面目俊美硬朗的少年正站在院门口。同样是一身戎装,魏青问穿起来是云淡风轻,他穿起来却是英武不凡。

少年当日俊美的眉眼已经长开,灼灼之气正耀,被军营磨练出来的英武体格和军人的严谨气质让他看起来成熟了许多,黝黑密实的皮肤再阳光下迷乱着人的眼睛。我看着他,无地自容。

魏青问已经直起身来,他在人前那正襟危坐的魏大人形象始终不曾改变,一丝不苟。我望着李笙,只能呆呆的站在原地,我欠他太多,怎会有脸去面对他。

“魏大人。”李笙死盯着魏青问揽着我肩膀的手,开口喊了一声。“李将军,别来无恙啊。”魏青问回答者,状似不知的靠得更近了些。我脑子里不断的回想着李笙以前的模样,他恨恨看我眼神,以及我照顾他入眠的每个夜晚,也不知道眼泪什么时候就流了下来。“魏大人有所不知吧,在下已经向圣上请旨将文王府中奴婢柳饮词赐与在下。”李笙恭恭敬敬的说着话,却是一步步的接近我与魏青问,伸出一只手,就将我二人搁开了。再是伸手一带,我就到了他的身边,李笙恭敬的说:“在下就先带家奴告退,这处理淮州州牧的事情就交给魏大人了。”

我整个人都陷入见到李笙的错愕之中,被他粗糙的手掌牵着怎样走出州牧府邸的都不清楚,就被他架在一匹骏马之上,临风而行。李笙在我身后,稳稳的将我带牢在怀中,我仍是不敢相信的发着抖,脑袋低低的。他身上熟悉的味道早已消逝,如今他将我要了去,又会怎样待我?凭我的几次三番不识好歹,为虎作伥,断不会容我好。罢了,我闭上眼,我欠他的,自然要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