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他离得她如此之近,紧紧拥抱的姿势,犹如毫无缝隙的契合,夏侯缪萦甚至能够清晰的感觉到,隔着两人轻薄的衣衫,彼此的心跳声,轰轰然,一下一下的砸在对方身上的频率。如此的平稳,如此的冰冷。

双臂缠的再紧,也抱不住不属于自己的人。身体相贴,终究拉不近横在两颗心之间的鸿沟。

夏侯缪萦阖上双眸,轻轻嗅着近在咫尺的男人的气息,龙涎香清新而凛冽,丝丝的萦绕在鼻端,如此的熟悉,越发衬得那一抹似有若无的淡雅的幽兰香气,清晰的可怕。

夏侯缪萦听到自己沉静的嗓音,犹如流水冲刷过圆润的卵石:

“容姑娘的身子还好吗?”

箍紧的拥抱,有瞬时的僵硬,夏侯缪萦能够清晰的感觉得到,男人将她一点一点的推出他怀抱时,隐忍的力度与怒气。

“你想说什么?”

近在咫尺的距离,被冰冷的空气灌满,四目相对,漆黑的眸里,各自映出彼此清明的瞳色,像是玻璃的两面,看似真实,触手却是虚妄。

赫连煊紧紧望住这倒映在他瞳底的一道身影,她如此的纤细而单薄,就仿若随风摇曳的一株幽谷百合,但拨开那些柔软而娇嫩的瓣蕊之下,却藏着绵绵如针的细刺,将他远远的拒之在千里之外。

他如铁的大掌,还停在她的手臂上,温热的力量,从他微带薄茧的指腹,穿过衣衫,直透进夏侯缪萦的皮肤里,那样灼灼的温度,倒像是随时都会将她再一次狠狠揉进他的体内一般。

抬眸,夏侯缪萦静静回望住他,一字一句,犹如说的是最寻常不过的一件事实:

“容姑娘身子初愈,还很虚弱……王爷这个时候,不应该陪在她的身边吗?”

她如此认真的凝视着他,一双澄澈透亮的眼眸,像是水洗过一般,干净的不见任何的情绪,就仿佛在两个人之间,拉开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疏离淡漠,永远不允许他的靠近。

赫连煊幽深的瞳底,蓦地浮起一线锐利的精光。那因为突然被提及的名字,而顿了一刹的心绪,瞬时已被对面前女子那股灼灼的怒气所取代。

“本王不知道,缪儿你什么时候,这么为别人着想了?”

冷冽如冰的嗓音,带出丝丝刺人的嘲讽,赫连煊薄唇扯开抹锐利的弧度,将齿间逸出的每一个字眼,咬的似血寒凉:

“如果本王告诉你,本王现在之所以在这里,是因为琬儿想要本王来陪你,你又该当如何?”

夏侯缪萦潋滟一笑:

“那妾身是不是应该多谢容姑娘呢?”

语气微转,却是愈显愉悦:

“说来,妾身竟不知,容姑娘原是如此大方之人。”

她莹润清透的一张脸容上,溶溶笑意,像是破碎的细雪,反射着轻薄的日光,冰凉的,带些浑不在意的无谓与淡漠,就仿佛说的真的是一件极之有趣的事情一般。

赫连煊突然恨毒了她这样的疏离。

“夏侯缪萦,本王劝你,少用这种阴阳怪气的口气,跟本王说话……”

微带粗粝的指尖,捏在那白皙滑腻的脸颊两侧,迫着她微微抬头,迎向他凛冽的寒眸,赫连煊嗓音如刀,一字一字的剐在她的面容之上:

“就算是你要争风吃醋,也该有个限度……在本王的容忍范围之内,可以当做情趣,多了,只会叫本王厌恶……你明白吗?”

掐在她脸颊的大掌,不由用了几分力度,依稀可见,女子清透如玉的肌肤,在他的指尖周围,晕开一片片苍白之色。

赫连煊看到她精致的眉眼,因为这隐忍的疼痛,微微一皱,扼在她面上的手势,便不由想要一顿。

夏侯缪萦明亮似天边寒星的一双清眸,却在这个时候,轻轻掀起,静静的望向他,那样不掺一分杂质的视线,就像是碎冰的湖面,泛着泠泠的日光,不带温度,也无谓感情,平静的有如一根线,偏偏一张娇香软媚的唇瓣,却缓缓勾勒出抹撩人的弧度,将盈盈浅笑,咬的如诗如画:

“王爷以为妾身是在吃醋吗?妾身只是为容姑娘不值罢了……”

掐在她两颊上的粗粝指尖,随着她口中吐出的那个名字,有不能自抑的一僵,夏侯缪萦感觉,埋在胸膛里的一颗心,似乎被什么东西刺了刺,漫出丝丝尖锐的痛,敛去了,只将挂在唇边的轻浅笑意,又加深了几分:

“容姑娘死里逃生,千里迢迢,好不容易回到了王爷的身边,原本以为是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大团圆结局……哪知王爷你不仅另娶他人,还要为了显示自己的雨露均沾,不得不一一与这些三妻四妾过夜……这样的话,王爷难道不觉的对容姑娘太过残忍吗?”

她晶莹剔透的眼眸,静静的凝视住他,赫连煊甚至能够清晰的看到,自己倒映在她如墨眼瞳里的那道影子,就像是一缕薄烟一样,浮在她漆黑的瞳仁表面,却是永远也透不进她的眸底。

她不允许他走近,将他狠狠的拒之在门外。

埋在胸膛里的一颗心,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意识,重重划过,莫名的怒气,如同猝然点起的一簇火苗,蓦地熊熊烧开,燎过一片迫人的热度。

“夏侯缪萦,这就是你的借口吗?”

寒凉嗓音,像是淬了冰一般,将赫连煊薄唇间吐出的每一个字眼,都冻成泠泠霜雪,如刀子一般锐利:

“如果是的话,本王现在就告诉你,少在这里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本王与琬儿之间,不需要你来指手画脚,琬儿更不会因为本王宠幸什么其他的女人,就对本王心存芥蒂……如果你以为这样就可以左右本王的决定,未免太过自以为是……”

扣在她纤细腰肢上的长臂,陡然收紧,将她的身子,狠狠的撞上他的胸膛,贴紧的弧度,像是恨不能将她揉进他的体内一般,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宣告,他对她的占有。

隔着两人轻薄的衣衫,夏侯缪萦亦能清晰的感觉到,从男人坚实的胸膛上,传来的灼灼热度,像是能够熨烫世间的一切冰冷,只是,她与他离得这样遥远,心与心,天涯之隔,仿佛永远也跨不过那些漫漫长路,所以,他再炽烈的温度,走到她这里,也只化为一场飘渺的细雪,带着余温,凉意渗骨。

“赫连煊……”

抬眸,夏侯缪萦望向这近在咫尺的男子,像是想要穿透他濯黑的眼瞳,一直望到他不见天日的灵魂深处里去似的。

“你知道一个人的心,有多大吗?”

轻浅嗓音,辗转在女子的唇边,像是一不小心闯出梦境的低低呢喃,赫连煊显然没有料到,她会突然问起这样一个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一时,竟有些微微的怔楞。

夏侯缪萦望着他,笑了笑:

“尤其是一个女子……当她果真爱一个男人的时候,她的心,就会变得比针眼还小,比针尖还利……她永远都不会接受,她深爱着的那个男人,与别的女子,有其他的牵扯,哪怕只是有欢无爱,也不行……”

锁在她纤腰上的大掌,随着她檀口里吐尽的每一个字眼,越收越紧,竟像是恨不能将她柔软的腰肢,就此狠狠的坳断一般。夏侯缪萦强咬住牙关,将一双明眸,定定的凝在这近在咫尺的男人身上,不容许自己有任何的退缩。

赫连煊眸底如烧出一团烈火,有嗜血的锐茫,一划即逝,几乎抠进她肉里的大掌,却在这个时候,蓦然松开,毫不留情的力度,竟像是狠狠将她推出了自己的怀抱,弃如敝履一般。

夏侯缪萦踉跄了一下,强自站了定。

面前的男人,一双冷冽的寒眸,越发似淬了千年不化的寒冰一般,泠泠的攫住她,那种似要将她千刀万剐了,剖心刮骨一般的眼光,叫夏侯缪萦莫名的恐惧,那种感觉,就像是被一只巨大的冰冷的机械手,狠狠的将她提拉在半空之中,一点一点的将她剥光,令她再无所遁形的暴露在日光之下,赤、裸裸,血琳琳,毫无阻隔……深深吸了一口气,将心底在这一刹那,油然蹿起的每一丝混乱的思绪,都一寸一寸的藏进心底不见天日的最深处,上了锁,蒙了尘,永不提及。夏侯缪萦迫着自己抬起头来,迎向男人如霜的视线,她知道,现在的她,一分一毫都不能退缩。

“赫连煊……”

樱唇微启,嗓音轻浅,夏侯缪萦徐徐开口,只将齿间的每一个字眼,都咬的极之淡然:

“我不知道容姑娘是怎样的心情……但如果是我,如果我真的爱一个人,我便绝不会允许,与别的女子分享,无论是他的人,还是他的心……我都不能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