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一卷尾声

当费林从工匠之神殿走出来的时候,心里已经有了底气。未知的敌人是最可怕的。现在无论如何,己方已经开始对敌人有所了解。他相信事情一定会持续向好的方向发展。

之后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费林又跑了王都几家大的商行,将国王的任命和自己的计划向商行董事们透露一二。此行去河北,无论是招募民兵还是防守弗雷斯领,都势必需要大量的物资。事先跟商人们打好招呼,联络一下感情,以便在需要时得到对方的支持。这些都是必须要做的。

当费林忙完一切,回到自己的家时,天色已经快要黑了。从来没有那么辛苦过,真是比接连应付三场约会都要消耗精力!他揉着自己的太阳穴,试图驱散那顽固盘踞在脑海中的疲劳感。这个时候家里面的仆人又来通报,有客人已经等了他很久了。

什么样的客人?——费林很想回答“今天不见,有事明天再说”,但是还是留了心眼向仆人询问来者的身份。一问不打紧,果然是不可疏忽的客人。两个来客都是从国王那边过来,是奉国王之命来协助费林办事的。

费林在仆人的带领下来到客厅,两位来客已经在客厅沙发上坐了一个下午,喝了一个下午的茶。两人见到王子进来,连忙起身行礼。这两个人费林都认识。其中一人是王宫禁卫军的一个百夫长,经常在国王身边担当警卫工作。经常出入王宫,费林大致也能叫出他的名字。此人叫做多雷克,是个面貌冷峻不苟言笑的标准军人。多雷克有着骑士的头衔。

看到另一个人,费林的眉头微微地皱了一下。那是一个有着地中海式半秃头的中年男子,没有唇须的肥脸上堆满着谄媚的笑容,让这人显得更加猥琐。他叫瓦利斯,是国王身边的一个太监。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太监这种奇特的职业开始在伊西利安大陆上出现,并且在各国宫廷中流传开来。这种利用药物或者手术自废武功的男人,在帮助国君们处理宫闱事物方面得到非比常人的信任。布兰十三世也不能够免俗。瓦利斯原本作为布兰十三世的亲信随从,从他当王储的时候就侍立其左右。在主子成功登基以后,瓦利斯又决然地服药为自己净身,从而得到进入布兰十三世宫廷的机会。这种做法受到王都社交圈的一致鄙视,但是本人却浑然不觉。

费林寻思着老爷子果然对自己还是不放心,派了这么个人物来监视自己。然而他表面上不动声色,热情地跟对方寒暄起来。一番交流下来,费林了解到这两人都被国王指派到自己这里来,充当此次河北之行的助手。同时被派来的还有多雷克带领的一百名骑兵,他们将担当自己的近卫队,保护自己的安全。

费林在交谈中好像突然想起什么的样子,从怀中摸出了几张纸片——这是布兰十三世给他的支票之一。费林将几张支票分别交到两人的手上,说这是给他们的。那两人立刻如同接手了一份烫手山芋一般,说着什么“无功不受禄”的话,坚决不肯收下。费林笑着解释,这些不是贿赂,是给他们及其部下的安家费。因为此次河北之行风险极大,提前安顿好家属,才能了无牵挂,专心为国王办事。

多雷克看着手上支票的数额,嘴角抽搐了几下,终于还是妥协了。他和他的部下们不像那些有领地的封建骑士,完全依靠王国发给的薪俸度日;如果不幸因公殉职,也会有一笔抚恤金。薪俸和抚恤金的数目不会少也不会很多,所以他们的手头也不算很宽裕。能够预先有这样一笔安家费,的确是让人难以拒绝。

见同伴接受了王子的好意,太监瓦利斯自然也是笑纳了这笔意外之财,嘴上还一个劲不停地恭维着王子的慷慨大方,有做大事的魄力。费林在心中暗自好笑,他会信这个死太监才叫见鬼!虽然不指望对方收了一笔钱就变成自己人,但是开了一个口子,今后就可以继续挖墙脚。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这两人拿了自己的钱——其实还是国王的钱,自己不过借花献佛而已——总不会给自己找麻烦吧?

送走了这两人,费林只觉得疲劳如同潮水一般涨上来,于是连澡也顾不上洗,胡乱脱了衣服,钻进了自己的天鹅绒真丝面的被窝中。像这样身边没有温香软玉和迷人肢体的陪伴就单独入睡的情况,在王子的日常生活中也是少有。不过一想到即将到来的远行,费林决定从今天开始就要修身养性积蓄精力,不可再胡天胡地了。只是这样一来,有多少佳人要独守空闺,就不是王子贫血的大脑所能考虑的了。

……

出发的时间定在一天清晨。当王都的市民们还沉浸在睡梦中的时候,费林王子河北行的队伍已经在城门口准备就绪了。

费林最后还是放弃了给他的每一位情人做登门拜访告别的计划。时间不允许。而是改为给每一个人都寄了一封告别信。信中关于军务的事情自然是不能乱讲的,但是又必须给出自己不得不匆匆离去的令人信服的理由,这让他好不伤脑经,为此咬断了多根笔头。最后折腾出来的告别信,王子誊抄了很多份,令人分送到不同的地址。

工匠之神的神殿依照约定派了人过来,就是之前接待费林的那个史东。对于这个人选,费林感到十分满意。令人感到意外的是,伍德也不顾自己年迈,坚持要跟王子同行。费林拗不过这个倔强的老头,只能安排了一辆最舒适的马车让老爷子乘坐,并且指派了最熟练最牢靠的车夫驾驶。

多雷克和他的骑兵们也已经整装待发。他们已经更换了自己的罩袍和旗帜,消去所有王家的标志,更换为一个不显眼的贵族徽章。那是属于费林王子母系的。费林希望自己一路上尽可能低调,以免招惹是非,引起敌人的注意。至少在到达目的地弗雷斯城之前,费林并不想公开自己的身份。

一切都确认准备妥当以后,王子一声令下“出发!”——队伍鱼贯着通过王都城墙的拱门,穿过空无一人的街道,向远方未知的命运开拔。

费林通过马车的车窗回望着王都那熟悉的街道,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回来。王都城墙的剪影在晨光中显得更加高大巍峨。突然,费林在城门的门楼上看见一个似乎有些熟悉的身影。那个身影有着一头金色长发,在晨光的照耀下有些耀眼。她正在向着远行的车队挥动着手臂。

费林从马车中一下子探出身体,把周围的仆人和骑士都吓了一跳。他无视了众人诧异的目光,用力挥动自己的右手,向门楼上那人回礼致意。混在一堆人车当中,也不知道对方看见没有。

坐回马车的车厢中,费林抹了一把眼角,竟然有些微微地湿润。

……

从王都出发,沿着被称为“信使大道”的官道向北行三天路程,就来到易北河南岸。易北河,这条发源于大陆中央山脉横贯了半个西大陆的河流,在汇集了沿途众多支流以后,便拥有了极其丰沛的水量。在流经汉诺威王国的这一段,平均河宽超过一公里;在下游入海口处甚至会达到数公里。这个距离超出这个时代所有投石机或弩炮的有效射程,所以从河的一岸是无法对另一岸直接进行攻击的。

易北河的水流湍急,除了少数渡口可以用渡船摆渡外,在其他的地方想要组织大规模的渡河行动都极其困难。湍急的河水会将渡河的船队冲得七零八落,侥幸登上岸的少数敌人也会被严阵以待的防守者各个击破。

而且在布兰四世当政的时期,还沿着南岸修建了一条大堤。大堤除了有防洪作用以外,高耸的堤体还会阻挡从北岸看过来的视线。南岸的防守者可以在堤坝的掩护下秘密调动。历史上曾经出现这样的战例:敌人想要偷渡易北河,却不知道在对岸河堤后面,早已埋伏好了大量的投石机,只待半渡而击;而好不容易登上岸的敌人,则惊讶地发现河堤后面已经有一个方阵等待他们多时了。

因为以上原因,易北河自从汉诺威王国建立起,便成为了王国北面的天然防线。历史上这条防线曾经阻止过多次北方野蛮民族的入侵。不习水性且不善舟楫的野蛮人对于易北河始终无可奈何,只能望河兴叹。易北河一度成为王国不屈精神的象征。

不过随着王国势力向北扩张,易北河北的大片土地也成为了王国领土,这条防线便失去了作用,其地位让位给了新建的帕雷洛要塞。沿河的河防工事也逐渐荒废。当费林王子一行人来到河边时,看到的情况就是沿河设置的哨塔和烽火楼大部分已经坍塌,现在正有大量的工匠正在紧急抢修这些工事。

官道在河边转了一个弯,向东再行数里地,就来到易北河一处渡口——国王渡。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这里是距离王都最近的一个渡口。无论是北方贵族前来王都觐见国王,还是国王巡视北方诸领,大多数都从这里过河。

因为受战事影响,过河的交通量减少了不少,但是检查却变得更加严格。按照汉诺威王国法律,北方战事若爆发,河北的领主和军队非经国王宣召不能过河,否则按照逃兵论处。之前的北方军团的副团长和萨克森领的领主就是逃到渡口时被执法官抓住。

即使是平民,也不能够随便过河。守卫们会仔细盘查每一个过河者的身份和目的,以防止敌人的奸细混进南方。南下的要查,北上的更要查——这个兵荒马乱的时候,别人都想方设法往南跑,你却要向北行?不查你查谁!

不过费林贵为王子,这些事情自然不劳他费神,自然有人会去打点一切。当王子的车队来到河边时,甚至都不需要他下车,马车就在周围一众人等“羡慕嫉妒恨”的眼神中,直接开上了最大的一条渡船。

费林一路上都在通过车窗观察着周围的情况。他平生还是第一次到河北地区来。通过观察,他发现虽然河南河北两地的风土人情大致相似,但民众的心态却有很大不同:

在河南地区,也许是因为对于易北河防线太有信心,也许是因为纯粹对于战事进展无知,人们对于即将临近的战火没有一丝担心之情,依旧沉浸在丰收即将到来的喜悦中。在街道上行走的人们,要么在谈论着田地的收成情况,要么在憧憬着收获后即将进行的的丰收祭典。

而在河北地区,费林看到的人脸上都带着不可忽视的愁容,路上的人们都行色匆匆,即使亲友熟人见面也不多谈几句话。而且越往北走,这种现象就越普遍。一股紧张忧虑的气氛笼罩着河北的土地。

离开渡口继续向北走,路边开始出现空无一人的村庄。费林初见时大吃一惊,还以为敌人的兵锋已经到达此处。但是随行的骑兵上去查看后,报告说村庄中没有看见战斗或劫掠的痕迹,似乎是被人主动放弃了。在战争时期,农民放弃村庄和土地,进入城里寻求领主庇护,这种事情也是常有的。闻言费林这才松了一口气。

不过这样一来,车队的补给就成了问题。好在队伍出发时带了足够的干粮,而且布雷克的骑兵们又施展武艺狩猎了几只野兽,大家一时半会尚无断粮的危机。骑兵们的猎物,晚饭时费林尝了一点。这种未经腌制、留有很大膻味的肉,令他非常不适应,简直难以下咽。那些骑兵们倒是吃得兴高采烈。王子发现:原来野外宿营并非如同骑士传奇中描述的那么浪漫。平常锦衣玉食惯了的他只觉得处处不便,于是更加怀念起了他在王都的安乐窝。

晚上费林睡在仆人为他搭建的帐篷中,虽然地上已经铺了一层厚厚的毛皮,用以隔绝地面的寒气。但是他依旧觉得冷风无孔不入地从每条缝隙钻进来;翻来覆去始终难以入眠,折腾了大半夜,最后索性起身,披上衣服到帐篷外面透透气。

营地里的大部分人都已经睡了,只有几个忠于职守的骑兵在巡逻。他们看见王子出来,关切地上前询问:有何吩咐。费林装模作样地慰劳了他们几句,然后说自己想独自散散心。那些骑兵于是退开,在暗处远远地跟随着王子。

费林沿着营地的边缘慢慢地踱着步,一边走,一边回想白天的所见所闻。来到了河北,他才真实地体会到这场战争给他的国家带来了什么。当日在朝堂上,他不过是一时兴起接下了这个任务,其实心中并不真正将它当作一回事——反正打不过可以跑,之后交给他的老爸处理就行;大不了还是当回他的闲散王子。

但是在亲眼目睹了河北的土地和人民遭受战争祸害的种种惨状后,费林发现自己并非可以一跑了之。如果连他的老爸也抵挡不住敌人怎么办?自己的父亲已经老了,而大哥又还不成器,王国重臣中也没有几个经过大阵仗的。这种事情完全有可能发生。

如果连易北河也挡不住敌人,河南地区也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吧?土地会荒废,人民会流离失所,国家也将不复存在。到时候他们这些王族将如何?即使没有被敌人抓住送上断头台,也必将流亡他国;之后因为生活所迫,不得不变卖珠宝首饰换取生活费;等到珠宝首饰也卖完了,就只能寄人篱下乞求衣食;女性成员甚至不得不出卖肉体,流落到娼~馆妓~院中任人玩弄……

一想到这里,费林不由得打了一个哆嗦。他以前曾经听说过某亡国的公主落得这种不名誉的下场,当时只是唏嘘一阵,感叹浪费优质资源。没想到有一天自己的家族也会面临同样的危险。

绝对不行!——费林攥紧了手中的拳头。为了自己,为了心爱的妹妹,为了国家和人民,他都不能容许这种事情发生。

但是王子感到现在自己手中可以依靠的力量实在太少。史东他们虽然正在研究和仿造“枪”这种武器,但是一时半会还不能出成果。就算最后王国可以自制“枪”,在装备数量和使用经验上跟对面敌人相比仍然不在同一水平。

即使不考虑那么长远的事,眼下自己如何才能在王国主力达到前守住弗雷斯领呢?靠那些临时征召的民兵?原本费林想当然以为:面临国破家亡的河北民众一定是一提起侵略者就群情激愤,只要振臂一挥便能群起响应。但是在亲自来到河北,亲眼看过河北民众的精神状态以后,他现在也觉得心里没底了。

费林抬头仰望星空,凝视着那横亘天际的璀璨银河,其中千亿星辰闪烁。他想起圣骑士罗兰的故事:罗兰早年也曾经失败过。他在万般无奈下向诸神祈祷,请求诸神赐予他助力。诸神便引导他与圣女艾米莉娅等伙伴相遇。在同伴的帮助下,罗兰最终战胜了强敌。

于是费林便仿效罗兰,以今生最诚挚的态度向诸神做出祈祷:

“圣神在上!保佑我能战胜敌人!请赐予我力量吧!”

费林的祈祷刚刚结束,仿佛诸神听见了王子的祈祷,繁星点点的夜空中突然出现一颗流星,如同银白箭矢一般迅速地划过夜空,在人们的视野中残留下一道清晰的轨迹。

有流星啊!——在这个世界上也有“对着流星许愿会实现”的传说。费林望着流星消失的方向,心中不知不觉有了希望。

就在王子仰望星空的同时,却不知在离地面数十公里的高空上,一双眼睛也在俯视着他和这片大地。

……

大陆中部,古兰贝尔王国艾达城,星见塔。

作为这个世界上最有名的观星点和占卜所,星见塔在七国之中拥有着超然的地位。星之女神斯黛拉的祭司们在此通过对星辰运行轨迹的观测,推演出万物发展的规律。因为据说在此做出的占卜极为灵验,所以上至国运的兴衰,下至平民百姓的生老病死,各地前来占卜求问的人群络绎不绝。

星见塔最高的祭司历代都为女性,被称为“星见”。由她所做出的占卜,甚至被认为是“神之声音”。当然,作为泄露天机的代价,每一代的“星见”都不长命,通常不到四十而终。如此级别的人物自然不是平民百姓可以轻易见得到的——“星见”一年只做出三次占卜,机会价高者得,当然有时候也视“星见”的心情而有所变化。通常给出的卜辞也不会是清晰明确的,而是非常晦涩难懂。其中意味只有当事人自己体会,不足为外人道。

当然,仅凭“星见”一人是无法应付四面八方前来占卜的人群的,所以星见塔中还有大量的普通祭司。这些人都是从七八岁的小女孩开始被选入星见塔,经过十几年的训练,成为正式的祭司。她们除了负责接待前来求卜的访客和维持星见塔的日常运行等工作以外,还充当着候补生的角色;一旦现任“星见”逝世,那么新的“星见”将在她们之中选出。

“不过这都与我无关了!”

迪特莉丝在心中说道。她当这个祭司不过是因为生活所迫。当年家乡遇到灾荒而走投无路的她,被人贩子卖到古兰贝尔王国。幸好当时星见塔正在选新人,她非常幸运地被办事人看中,从此当了一个祭司候补生。其实她打心里是不愿意当那个什么短命的“星见”的。在她看来只要做一个普通的祭司,能够混吃等死就心满意足了。

今年才满十六的迪特莉丝现在只是一个见习祭司,在年长的前辈指点下,已经可以接一些一般性的占卜任务。她现在就正拿着一根小树枝,在沙盘上面写写画画,计算着星辰与命运之间的方程式。

“怎么回事?怎么算来算去都不对呢?”

迪特莉丝陷入了苦恼之中,一张小脸上眉头紧皱,就差写个“苦”字在脸上。

“你还在算那个什么劳么子吗?随便写一个给那些乡巴佬不就行了?反正他们也不认识。”

她一个同伴走过她身边,看见年轻的见习祭司正在烦恼中,便嬉笑着建议她。

“不行!这是村民代表问明年的气候状况,搞错了人家一年的幸苦就白费了!”

迪特莉丝坚决地拒绝了同伴的建议。她知道有些祭司为了图省事,随便给些模凌两可的答案给前来占卜的人。这种轻佻且不负责任的行为是她所不能认可的。就算是打定主意混日子,也得保持基本的职业道德和操守。迪特莉丝如此坚持着。为此她在同辈中,甚至在一些长辈们看来是一个傻瓜。不过她依旧我行我素。

将自己的验算反反复复检查过很多次以后,仍然找不出错误何在的迪特莉丝苦恼地将目光移出沙盘。既然问题不在演算过程中,那么就在星象的观测中了。她来到观星台上,仰头观察着夜空,试图从浩瀚星海中寻找答案。

凝视星空有好一会儿,迪特莉丝终于有所发现。她发觉原本悬挂于夜空的星辰之中,多了一颗她从未见过,也未见记载的星星。这颗星星散发出异于同类的光芒,以一种缓慢但是可以分辨得出的速度在星空之中运行着。

哐当。

迪特莉丝手中的沙盘掉落在地上,里面的细沙撒了一地,连绣花鞋面上都沾满了沙,但是她本人却毫无觉察。年轻的见习祭司在原地愣了半晌,然后突然醒转过来。她惊慌地跑出观星台,向她的老师,一位年长的祭司房间跑去。

……

“星见塔”远离公共区域的一处僻静的房间内,一场对话正在进行中。

对话的双方一方是一位上了些年纪的女性祭司,她正是迪特莉丝的老师。此时她正恭敬地坐在一张待客用的座榻上。另一方是一位年约二十七八岁的丽人。她显然是刚才从休息中被唤醒,身上犹自穿着睡衣;一头紫檀色的长发未经梳洗,随意地披散在脑后;白皙的肤色有些缺乏血色,透露出一丝病弱之色,但是这不但无损于她的容颜,反而为其增添了一份西施捧心的艳美。丽人斜靠在房间正中一张软榻之上。如果有认识的人看见,就会认出此人正是本届的“星见”。

星见:“就是那个叫迪特莉丝的新人先发现了客星吗?”

年长祭司:“是的。真是惭愧!姐妹们最近忙于准备秋收祭奠,在星象观测方面一时之间有所疏忽。”

星见:“只怕也不是一时疏忽那么简单吧?听闻最近姐妹们中间的风气不怎么好。感觉一些人的心思都不在本业上了。”

年长祭司:“……真是惭愧。这种事情都传到了星见大人这里。”

星见:“其实我并不是指责你。我也是过来人。这个圈子里面是怎么样状况我也清楚。我最近身子不太利索,一些人心思开始活络起来也是正常。”

年长祭司一听就急了,连忙说道:“大人你青春正盛,不过是偶染小恙,稍后一定会痊愈的。不必说这样的话!”

丽人微微一笑,摆摆手说道:“安心了。我也不过随便说说。我自己的情况自己清楚。星见一职代表什么,你我都清楚。其他人会想些什么,自然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不过因此而疏忽了本业,玷污了女神和星见塔的名声,却是因小失大,不可接受。”

年长祭司正色道:“是的。我之后一定严加整肃,不可再让这种情况发生。”

星见:“客星再临的意义,分析出了吗?”

年长祭司:“姐妹们正在研究,一时半会未出定论。”

星见闻言微笑着说道:“还未分析出?我已经看过了,提点你们一下,此次当应在北方。”

年长祭司:“原来星见大人已经看过了!真是惭愧,劳烦大人您……”

星见:“不碍事的。这点小事我还做得来。不过我本想亲自去北方看看,但是现在这个样子恐怕无法成行。”

年长祭司:“这种事情交给我们来做好了,请大人你还是以身体为先,安心养病。”

丽人点头,略一思索,说道:“那个叫迪特莉丝的新人已经是见习祭司了吧?既然女神安排让她先发现客星,她必定与此事有缘。就安排她去北方吧!”

年长祭司也表示赞同。

星见又指示:“这段时间就关闭星见塔,不再接待访客。”

年长祭司闻言愕然——关塔?这是多少年没有过的事情!她可以预想而知此举必定引起外界强烈反应。

星见:“反正这段时间怎么算也算不准了,免得平白折损了女神和星见塔的名誉。等过了这段时间再说……另外,传下去让分部的人密切注视各地情况。”

说出来恐怕让人难以置信,星见塔不仅是这个世界上最有名的观星所和占卜所,也维持着一个庞大的情报组织。以观察天象为名,在各地广设观星点;夜观天象,日观人间。否则你还真以为她们是凭着数星星来占卜未知的?

在星见大人的指示下,各地星之女神斯黛拉的神殿和观星所高度活跃了起来。而关闭星见塔的举措稍后又在各国高层和民间引起轩然大波。这些都是后话。

……

大陆南部,某偏僻的山村。

“凶兆!凶兆啊!”

呯!——“哎呦~~~!”

“爷~爷~!说了多少次进门之前要敲门……不对!是你怎么能够突然闯入淑女的房间!”

被称为“爷爷”的老头子捂着脑门从地上爬起来,顺手拿起刚才被当作投射武器扔过来的折凳,满脸猥笑地看着匆忙套起外衣的孙女。那位自称为“淑女”的年轻女性,她年纪同迪特莉丝相仿,不过或许是因为遗传问题,或者是因为营养问题,身材略显瘦削,不像见习祭司那么丰满,胸前刚刚开始的发育起也被宽松的衣服轻易掩盖;而且一头褐发剪得很短,只留到肩部,与其说是个“淑女”,不如说更像一个“假小子”。

“呵~呵~呵~~~没想到最近半年不见,我的小拉尔娜也开始长大了呢……”

为老不尊的老爷子看见面色开始青化,并且又开始左顾右盼寻找“弹药”的孙女,识相地及时收住将出口的话,并且试着转移话题。

老爷子:“我的乖孙女啊!凶兆出现了啊!”

孙女:“胸罩?我没有那种东西。村东头的小寡妇或许有,你问她要去。”

老爷子:“咳~咳~……你刚才还说你自己是淑女呢?这么说出这种不知羞耻的话。”

孙女:“那还不是爷爷你一天到晚不正经,人家这是配合你的思维习惯了。”

老爷子:“……别逗了!我说的是正事。你看外面天上——”

顺着老爷子的手指,拉尔娜向窗外看去,只见在那繁星点点的夜空中,有一颗星星特别明亮。拉尔娜不以为然地撇撇嘴,说道:“切~~~我还以为是什么,不就是启明星吗?”

老爷子:“笨!启明星是这个方向吗?——那是客星!是灾星!”

拉尔娜无聊地打了一个哈欠,回答:“灾星就灾星吧。关我屁事。好了好了,你快点出去,我要睡觉了。睡眠不足可是淑女的大敌。”

眼看自己孙女这样无所谓的态度,老爷子恼火了。他大声地呵斥道:

“糊涂!别人不知道就算了,你作为金特一族的人不知道那代表着什么意义吗?我们的女神曾经留下的预言——‘当客星出现时,星空的恶魔将再临,而我亦将归来。’”

拉尔娜:“哦……好像是有那么一回事呢。”

虽然说出来令人难以置信,但是爷孙两人确实维持着一个不知名神明的神庙。说是神庙,其实就是破屋两三间,庙内也没有神明的形象。日常除了几个村夫猎户偶尔会来,大多还是看在老爷子会捣鼓点药草的份上。

自拉尔娜记事开始,就没见过自己家供奉的这个神明有什么神迹显现过。金特家的人貌似也没有沾过这个神明什么光,日子一直过得很清贫。拉尔娜平时除了将老爷子采集的草药拿去镇上卖以外,还要自己动手狩猎一些猎物,才能够维持生计。拉尔娜的母亲就是因为忍受不了这样清贫的生活,才会跟一个路过村子的冒险者跑了。

这样没有用的神还是让它自生自灭好了。——拉尔娜自幼开始一直是这样想的。

所以对于那个什么的“客星”出现让老爷子那么紧张,拉尔娜是完全地没有感觉。听预言的意思是“客星”来了,什么“星空的恶魔”将再次出现,而他们的“神”也要回来。回来就好!如果见面的话,拉尔娜还想向它讨要这些年看家护院的工钱。

老爷子:“胡闹!星空的恶魔那是好玩的?那会给这个世界带来极大的灾祸!驱逐它们是我们金特一族义不容辞的光荣使命!”

拉尔娜:“拉倒吧!就凭我们?这个世界上那么多大人物,如果连他们都抵挡不住星空的恶魔,我们两个又能干什么?”

老爷子:“谁说只有我们两个了?我们的女神当年可是有战友的。这些年大家虽然没怎么联系了,但是这个世界上同样供奉着类似神明的神庙还有六个。你只要找到这六个神庙,集合了志同道合的伙伴,就有足够的力量同星空恶魔作战!”

拉尔娜:“……听起来像街边三流吟游诗人编出来的故事呢,集齐七颗珠子就能实现你的一个愿望。”

见自己的孙女怎么也提不起干劲,老爷子连忙换了一种的方法。他走进里屋,翻箱倒柜找寻一番,然后找出一个用油布包着的长方形盒子。

老爷子:“来来来——你看!只要你愿意去做这个集合伙伴驱逐恶魔的任务,这个就可以给你了。”

拉尔娜好奇地上前看。盒子打开,只见里面放着一张银色的弓。弓身不知是用什么材料制成的,入手的手感非常轻,但是又非常坚韧;弦是银色的丝线,因为没有挂弦,整齐地码在一边。因为自己也是用弓之人,所以大致能够分辨出货的成色好坏。拉尔娜只看一眼就断定此物比她日常所用的猎弓要好得多。

啧啧啧!拉尔娜暗自在心中惊叹:想不到老爷子不显山不露水,居然还藏着这么高级的货色。如果拿出去市面上卖,一定能够换得不少生活费!

拉尔娜试着挂上弦,试拉了一下。甫一拉弓,拉尔娜只觉得脑海中一下子清明起来,本来朦朦胧胧的睡意被一扫而光;视野变得异常清晰,就连平常身后看不到地方的影像也映在脑海之中;时间的流逝仿佛也变慢了。拉尔娜看见一片落叶从屋外百步以外一棵杨树上掉落,在空中慢慢飘下来。当拉尔娜盯住它时,这片落叶仿佛定在空中,纹丝不动。只差一箭……

拉尔娜豁然从境界中清醒过来,360度的全向视野消失,时间也恢复了正常流逝,仿佛刚才只是做了一个梦而已。但是指尖残留的触感,提醒她这一切并非是梦幻。

“这是什么?”

拉尔娜吃惊地问道。如此神奇的弓显然并非凡品,刚才那一下如果拉尔娜手上真有箭,她确定自己一定可以射穿那片落叶。

看见自己孙女中招,老爷子终于眉开眼笑了。他手抚白花花的胡须,故作深沉地说道:

“这是我们家祖传的镇宅之宝,据说是当年女神亲自使用过的神器。如果不是客星现世,恶魔再临,我还不会把它拿出来呢!”

拉尔娜爱不释手地把玩着这张银弓,活像一个得到了趁手玩具的孩童。老爷子眼见孙女已经入戏,连忙再次提出了先前的要求。拉尔娜侧过头想了一下:

好像……对自己也没有什么损失吧?就当是出去旅游见识一下世界。至于找不找得到同伴,找到同伴后会不会同“星空恶魔”战斗,那就是另一回事儿了。

于是拉尔娜就闭着眼睛答应了爷爷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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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结束一卷了。第一卷设定比较多,要介绍故事背景,虽然枯燥但是又是不得不做的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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