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五回 硝烟渐散

光熙元年,四月十七,寅时三刻,晴,青州齐国临淄城。

就在东莱的纪泽丢下刘灵三人绞尽脑汁,自个却返回卧床重访周公的时候,临淄的王昌则恰被他的亲兵统领从榻上吵醒,迷迷糊糊间,他下意识的愠声问道:“怎么回事?又有军卒闹事了吗?叫青州方面压一压那些地方士绅就是!这点小事,你何必来烦我?”

不无尴尬的,亲兵统领黑着脸道:“大人,并非兵卒劫掠,而是水军出事了。您之前说过,一有消息就须第一时间禀告于您。”

“什么水军?临淄哪来什么水军?”王昌愕然道,总算开始转动眼球,继而他霍然坐正身形,急声问道,“莫非是严越王启那支潜伏青州外海的特遣舰队?”

亲兵统领一脸苦涩的点点头,递上一份信报,颤声道:“卑下之前派往联络特遣舰队的人回来了,可是,原定特遣舰队藏身的卜子岛并无片帆。我方伺候在岛上发现了营地遗痕,还在岸边发现了大量烧焦痕迹,岛湾内更连海水都黑乎乎的怪臭,乃至有许多烤过的死鱼死虾。若无意外,那里当是发生过一场席卷海湾的大火,抑或就是火烧船舶的大海战。”

“伺候在途中还从过往船只口中得知了一条消息,五六日前有群海贼封锁了卜子岛左近海域号称办事。是以,特遣舰队极可能在卜子岛与不明敌人大战一场,且,且结果不容乐观。。”迎向王昌那愈加慑人的目光,亲兵统领抹了把额头冷汗,旋即手指室外道,“是了,那伺候正在外面候着,大人可以自行询问详情...”

一刻钟后,从伺候口中确定情报的王昌已经端坐正堂,麾下十数重将也呵欠不断的陆续被叫来议事,其中两人的脸上还残留着殷红的唇印。不过王昌此刻却没心情强调风纪,陵园龙震、枣嵩身亡一事他还没想好如何压制,这里又来了一处水军消失,抑或干脆说是覆灭,长广战局尚未开始,己方业已接连受到重挫,如何应对?

“报!急报!出大事了!”然而,不待口中发苦的王昌想好如何出言开启这场紧急军议,已有伺候军官连滚带爬的冲了进来,神情极度怪异的跪禀道,“大都护,城外发现零散胡骑,据卑下询问,他们属段少单于麾下主力,昨日去接管东莱,孰料血旗军业已占据郡城,双方言语不和开战,于是,于是,六千余胡骑被五千血旗骑军正面击败,溃不成军,各自逃归,尚不知具体伤亡。”

“嗡...”厅内立即炸开了锅,血旗军摘桃东莱大家并无异议,他们可是做惯了偷鸡摸狗的,可六千胡骑大兵被五千血旗骑军正面击溃,开什么国际玩笑,汉家骑兵何时这般强大了,虎豹骑早就解散几十年了好不好,当鲜卑突骑是泥捏的不成?更有将官直接开声骂道:“你小子没睡醒吧,竟敢谎报军情,嫌脑袋多吗?”

“报!急报!出大事了!”厅外再有另一路的伺候军官来报,内容与之前一般无二。继而,又有第三路伺候来报了相同内容,所谓三人成虎,这下大厅内的一应幽州将官没脾气了,一个个将自个脱臼的下巴按回原位,瞪大着空洞的眼睛来消化这一惊天消息。

正座的王昌更加五味杂陈,说被连续打击弄得懵懵懂懂或更合适。霍然他脑中划过一道霹雳,既然血旗军这般凶悍的出手针对胡骑,那么卜子岛的事情多半也是他们干的,那么陵园龙震呢?不,王昌几乎在心底咆哮,绝不可能!血旗军若能捣鼓出地龙震那等恐怖天象,岂非通天彻地,咱还打个毛长广,干脆就转投他们得了!

“大王驾到!”伴着厅外一声宣号,王昌总算从梦游回归现实,而高密王司马略则已带着十余青州文武快步入得厅来。恰似皇家贵胄该有的范儿,他一身华贵蟒袍,相貌清癯俊雅,气度高贵雍容,只那瘦削的面容与憔悴的神情,表明月来的叛乱已经令他疲惫不堪。

按说以地位尊卑而言,这位人浮于事的高密王理当宣召王昌等人前去他的王府商谈,怎奈幽州军自成系统,可不好随手拿捏,更兼他是收到了胡骑惨败的惊闻,刘柏根一波方平,血旗军狂澜再起,又惊又怒又怕之下,却是顾不得那些繁文缛节了。

像是为了凑齐三方代表,王昌方将高密王让于主位坐定,厅外便进来了一位正主,一名形容狼狈的鲜卑将领,正是那日北城楼上对王昌倨傲无礼的鲜卑千夫长。不过,此刻他的态度却是甚为恭敬,连续给高密王与王昌行礼之后,他才带着哭腔,不无哀求道:“我家少单于当已落于血旗贼军之手,还望大王与王大都护伸出援手,定要将少单于救出牢笼,我辽西鲜卑定会牢记这份大恩大德啊。”

莫怪这位千夫长如此低三下四,委实是段文鸯身份太过重要,在段务勿尘膝下,除了嫡世子段疾陆眷,勇猛善战的段文鸯可谓是最得宠的一个儿子。千夫长刚才逃经城外胡营,已从溃兵中得知段文鸯极可能被俘,偏生活着逃离东莱的千夫长仅剩他一人了。他都可以想象,这般回去见到段务勿尘,大单于肯定会问,文鸯与其他勇士都没回来,你还活着回来作甚?

你丫也有今天?看着这位盔歪甲斜,血迹斑斑且一脸愁苦的千夫长,不光王昌,高密王与厅中许多人蓦然觉得好一阵舒爽,须知之前幽州胡骑对一众汉人素来不假辞色,牛气得很。。。可舒爽之后,他们又不免讪然,这是人家血旗军代表汉人给打出来的,自家却要为了胡人出头,这叫咋回事嘛!

得,别想那些有的没的,王昌自失一笑,扮出和煦,温声问道:“且莫着急,你说说此战详情,如今胡骑尚有多少?”

“血旗军的装备太好,战法也颇新奇,尤其是重装铁骑,简直就是铁兽!我等抵达东莱...就这么一次冲阵,我等就败了。”那千夫长为了救出段文鸯也不掩饰,一五一十的描述了昨日一战,言语间不时还露出骇色,“如今已近天明,我刚从城外营地过来,南下七千胡骑算上之前因伤留营的,聚集者仅有数百,预计最终也就千人出头而已。”

“唏...”听完胡骑的悲惨遭遇与恐怖战损,厅内众人无不倒吸凉气。这里的多是知兵之人,细一琢磨,顿时明白这个千夫长所言非虚,对血旗军的战绩也再无怀疑。

继而,王昌与一众颇通军旅的将官们则短暂陷入沉思,说来血旗骑军此战拿出的决胜因素,譬如强弩、投枪、乃至重骑,都不算什么稀罕玩意,只要舍得花钱,幽州军与青州军都能装备。便是那重骑,在晋朝也非绝无仅有,至少有些将军与其亲兵便人马皆甲。而据说昔年曹操的虎豹骑便分虎骑与豹骑,也即重骑与轻骑,只是不曾装备那种超大号的弹性骑枪而已。

“妙啊!我等却当效仿才是...”蓦地,一名幽州军将忘情的击节赞道,总算顾及立场与场合,叫了半句忙又收口。

可这一刻,许多人与其想法其实相同,对血旗军的态度也陡然变化,更多了武人间的尊重。能将这些大家都会的东西配合起来,发挥出碾压胡骑的彪悍战力,这样的兵法修为若非名将,而再被蔑为偷鸡摸狗,那么想做大晋名将的,怕都得先学会偷鸡摸狗了。

王昌也算知兵,对血旗军的看法同样以正视取代了小觑。这一态度变化,他彻底去了侥幸,看清了自家战局的极度不利,没了水军后手,青幽联军若想征剿血旗军,只能在敌方强悍骑军的骚扰突击下,在后勤辎重难保之下,玩命强攻对方的城池要塞,面对同一级别的敌手,这么搞岂非取死之道?至少,若无骑兵来援,牵制住血旗骑军,他是不会发兵长广了。

“血旗小儿肆意妄为,竟敢擅自占据东莱,袭杀友军,决不可姑息。我等必须趁其羽翼未满之时,将之剪灭于萌芽之中。我青幽联军尚有三万多精锐,皆方经战火洗礼,如今有所休整,正该...”正值军将们品味东莱骑战之际,尚未觉悟的高密王蓦然怒声道。

政客的角度自然与军将不同,血旗军已然独立了一个长广出去,如今再占据东莱,定然不会向他高密王上缴赋税,这青州还是他司马略做主吗?血旗军主动送来借口,趁着幽州军在,焉能不灭血旗军?

不过,没等高密王表演完慷慨陈词,王昌却不愿被他定错了军议基调,边递出那份水军信报,边作势歉意的打断道:“令有一件要事未及通禀大王,还请大王先行一观!”

心下愠怒,高密王看似不以为意的接过那份有关水军覆灭的信报,旋即面色变幻不定。特遣舰队一事迄今仅有几人知道,高密王便在其中,而水军也是高密王信心爆棚的一大底牌,如今还没攻击长广,水军竟然早就先胡骑一步没了,他该咋搞?

瞥了眼摇头示意的王昌,高密王心知独木难支,甚至自保都难,索性话锋一转,悲天悯人道:“怎奈青州屡受战祸,百姓疲敝,本王委实心有不忍,念那纪贼昔日略有微功,还是再给其人一次机会吧,相忍为国嘛。宋长史,便劳烦你走一遭东莱,与那纪贼商议东莱后续事宜。对了,还有段少单于之事,也要仔细分说,切莫闹到不可收拾。”

“诺。”督府长史宋罴起身应道,心底却将高密王好易通诅咒。须知高密王的上一任司马蔡瑜去年刚被血旗军给宰了,谁知他宋长史这一趟能否原样回来?

“大王果然老成谋国,既如此,我军上下便先静观待变,休要踏入长广与东莱,以免另起枝节,破坏青州和平。但务必紧守营盘,莫被宵小偷袭了。当然,诸位若有闲暇,可以多加琢磨血旗骑军战法嘛。”见高密王上道,王昌忙加上一锤,彻底锁定这场军议的和平基调。至于第三方胡骑,他们现在却已没有资格表态了。

说实在的,厅中文武大多是知道青幽联军原定要攻取长广的,但两位大佬既已拿定主义,也只好捏住鼻子,配合玩起了相忍为国。如是不痛不痒的一番商榷,待得散会已是天明,而一西一北两拨信使则绝尘而去...

同一时刻,东莱郡衙,一觉睡醒的纪泽照常练了通功夫,神清气爽,见天已大亮,他信步走向前厅,想看看那三个夯货情况如何,孰料厅中却是空无人影。正自狐疑不定,身后院门口传来整齐洪亮的声音:“见过主公!”

来的正是刘灵三人,眼见他们精神充沛,显示方有一夜好觉,纪泽沉声问道:“你等可是有了解决之法?别说索取赎金,金钱可压不住军民怨气!”

“用俘虏交换汉家奴隶。”三人异口同声,齐齐答道,皆满脸自信。

“呃...这个主意倒还不赖嘛,啧啧啧,义利统一,宽仁爱民,不错不错,理由足够强大,各方都说不出错处。呵呵,三个臭皮匠,真就顶个诸葛亮诶!”纪泽眼前一亮,禁不住问道,“这是谁的主意?”

“是俺!”三人异口同声,齐齐答道,皆手拍胸脯,满脸自信,呈请功状。

我勒个去,真够厚黑的,纪泽正欲过去冲这三货踹上两脚,却听边上传来一个声音:“主公不可,此法大谬,遗祸不浅啊!”

好主意被当头浇了冷水,刘灵三人立马怒目相向,纪泽也眉头大皱。转头看去,说话的果是同住郡衙的庞俊,纪泽按下不爽,虚心请教道:“愿闻其详。”

庞俊拱手一礼,很负责任道:“此法看似仁义,实则只会令胡人掠夺其他汉人顶上奴隶空缺,从而令更多汉人受害。主公欲救国人,实令国人因主公而苦啊。”

纪泽陷入沉思,随后却是沉声道:“士彦言之有理,不过,纪某非但此番要以俘虏交换汉奴,日后还需出钱出货大肆购奴。”

这下轮到庞俊与其他三人疑惑了,庞俊更是略显愠色道:“愿闻其详。”

“哎,若是中原稳定,胡人仅是打些草谷,交换汉奴确如士彦所言遗祸无穷,但若天下大乱,中原沦为胡人牧场,纪某这般作为,却可令胡人烧杀之际,更愿多留些汉人用于交易。”做忧国忧民状,纪泽丢下庞俊自个思索,边转身边道,“某待会就去与那段文鸯谈谈...”

第七百六十五回 夜半信使第六百四十六回 晋境乱战第六百九十八回 人心崩散第三百一十九回 植根乐岛第三百三十八回 骷髅血旗第九十二回 寨防首战第四百八十一回 五方协议第二百一十回 义利孰先第九回 义愤出手第六百七十四回 轰破敌营第五百九十一回 特区整治第五百七十五回 走舸逞威第八十三回 和平劫掠第一百三十三回 诱拐风波第六百四十四回 晋丧其主第五百二十三回 铁锤撞城第二百八十七回 清除遗匪第四百二十三回 藤山矿业第四百九十二回 错乱之战第一百四十八回 乱世白莲第二百一十回 义利孰先第六百五十八回 请狼入室第七十九回 寨运多舛第四十回 步步坑敌第五十九回 夜扰疲敌第四百八十六回 海峡阻击第三百七十六回 半岛乱起第六百零三回 浴血攻城第二百三十七回 琅琊王导第四百九十三回 威压筑紫第一百一十四回 无欲则刚第五百二十四回 破城在即第七百九十七回 冰墙之战第四百四十一回 踏足吕宋第四百四十六回 案后有案第四十三回 京观宣言第一百零五回 祈福之效第四百二十二回 石头换粮第三百九十一回 奴隶改造第五百五十回 后继有人第九十二回 寨防首战第三百二十六回 书院之力第八十七回 对簿书房第一百七十九回 智勇相较第八十三回 和平劫掠第三百一十六回 分阶分化第二百七十五回 婚宴斩首第五百六十四回 边军之变第五百五十回 后继有人第三百四十四回 兵发青州第五百六十八回 坞堡屠戮第一百四十三回 剑断秋水第七百八十四回 健康朝议第四百五十一回 暗谍夜影第三百七十七回 隔岸点火第四百二十二回 石头换粮第三百一十四回 四阶制度第三百九十二回 乐中新城第四百六十九回 搬空庆全第三百三十三回 龙震计划第二百三十回 布子辽东第六百一十七回 摧枯拉朽第二百六十八回 淮中黑帮第二百五十四回 诱捕鲸群第二百七十四回 慑服常欣第四百零三回 南下夷州第四百六十六回 十一抽斩第六百九十八回 人心崩散第一百八十一回 再见程三第二百八十三回 精械发威第四百二十八回 外交抗议第四百零一回 韩人劳工第一百二十三回 初谒张宾第五百零七回 临了一击第一百二十三回 初谒张宾第二百九十七回 另类谈判第五百九十九回 永嘉四年第六百二十六回 惊马之败第六百四十五回 计议立国第九十七回 惊弓之吼第六十五回 邓喜失踪第六十回 你来我往第七百九十回 洛阳称帝第六十七回 山雨欲来第六百六十四回 闪电破城第六百九十一回 搬空上党第一百二十回 赵郡拜谒第四百八十二回 移民汹汹第六百七十二回 勒石华奸第五百三十一回 博支抢亲第三百零三回 迫和甬东第八百零二回 天下云动第三百六十四回 奴营遇袭第二百三十五回 火石如雨第三百二十五回 鳌山样板第一百八十八回 占据冶口第十三回 罄竹难书第七十四回 流言风波第七百九十九回 漠北迭变第一百二十二回 并州流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