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回 二度陪练

“呵呵,此轮仅为彼此试探,何必底牌全出?周军侯这是能出一分力,绝对不出两分浪费,如此方为防御之道,果然将才呀。”同样惊疑甫定的纪泽则在回味着周新的本场指挥,不无感慨道,“给予军卒最大压力却不至严重伤亡,纪某感觉,他是利用敌军试探进攻顺带练兵,其实,纪某也在培训之列呀。呵呵,真希望这位卢阐再接再厉,做个好人,继续相助我等练兵啊。”

“血旗贼军怎会有如此多投石机?千面老匹夫,竟连这等重要消息都不曾报来,无能至此,死人吗?”郡兵阵中,纪泽所寄以厚望的卢阐,正被血旗营的反击擂得外焦里嫩,瞠目结舌半天,索性忘了温文气度,破口大骂道。千面卢栋虽算他的族叔,但出身仅旁系庶子,卢阐打心里可不尊重,他却是不知自己料事如神,他的泄火对象的确早已挂了。

此刻,血旗营的抛石机仍在肆掠,目标锁定为郡兵的石数台投石机。操作投石机的郡兵民夫可没卢氏私兵那般忠勇,哪还管投石机损毁,早已远远躲开观望。索性雄鹰寨的抛石机看似山寨货,射程不足,他们倒也未被追打,没甚损伤。

然而,正一肚子邪火的卢阐看到此景,更是怒不可遏,赫然下令道:“传令下去,即刻抢回投石机,违令者斩!”

事实上,有雄鹰寨的抛石机居高临下,郡兵的投石机根本没机会组装,笨重的他们装好后又难在山间移动,此战几已无用。怎奈卢阐公子气正不顺,也需震慑人心,便顾不得这些衰兵贱民的死活了。

于是乎,在亲卫私兵的怒声呵斥乃至鞭打脚踢下,负责投石机的郡兵民夫们只得趁着岭上抛石机的间歇,抖抖索索上前,尽快拆卸投石机的重要组件。只是,拆装并不容易,兼而战战兢兢,一时哪能得手。正忙乱操作之际,呜呜声起,又一拨石弹凌空砸下。

“轰轰轰...”“咔嚓!”“啊,啊,啊...”烟尘四起,木屑横飞,伴以诸声混杂。待得烟尘散去,又一台投石机报废,数名殃及受伤的郡兵民夫哀嚎翻滚。更有甚者,一名民夫被石弹砸成肉泥,黄的红的白的糊涂一片,另一名躲在后面的郡兵则被蹦弹起的石弹直接撞成两截,裂口处鲜血混合着内脏,令人惨不忍睹。

要说抛石机如何厉害,有着命中率、数量与频率的限制,它在一场战斗中的杀伤人数其实有限,更多的是摧毁敌方的军械与工事,另一重要功能就是凭借威势恫吓敌军。显然,中丘的郡兵与民夫根本经不起这等恐吓,身边发生的血腥惨景顿令他们魂飞魄散,哪还管什么军令,哪还管什么投石机,纷纷掉头就跑。

只可惜,负责传令并督办的卢氏私兵可不管郡兵与民夫的心情,卢阐命令未改,他们就得执行。他们毫不客气的迎上逃散开的郡兵民夫,好脾气的还呵斥两句,坏脾气的干脆直接动手。于是乎,鞭打斥骂,哀号惨叫,甚至血溅五步,一幕血腥惨剧在岭下山野间无情上演,也给战场上下的其他人上了血淋淋的一课。

“混账!民夫何辜!这些高门士人,简直不把底层百姓当人看嘛!我血旗营乃仁义之师,纪某可不能与其沆瀣一气!”门楼耳房,一直观战的纪泽怒喝而起,拔足就向外走。将上门楼,他想起自己说过全权交由周新前敌指挥,不由脚步一顿,旋即,他眼珠一转,继续迈开脚步,俺不下令,政治宣传不算干扰指挥吧。

“卢阐小儿,百姓何辜?尔等如此丧尽天良,连民夫顺民都不放过,连属下死活都漠不关心,亏得平素满口仁义道德,天下设计,王者之师,可知羞耻二字怎写?”面向岭下一通怒骂,纪泽又将目光投向自家军卒,朗声道,“弟兄们,看清没,看清没,没看清的再仔细看看!士族官府何其不仁,何其残忍!便是属下郡兵,便是民夫顺民也只得如此虐待,我等若是落入敌手,下场将会如何?寨中妇幼又将如何?”

言罢,纪泽眼巴巴的看着周新,并冲寨中将发的抛石机努了努嘴。周新也非固执之人,立马心领神会,传令让抛石机暂停了发射,左右敌方投石机几已无效。

得了周新实际支持,纪某人再度冲岭下放话:“郡兵兄弟们,民夫兄弟们,放心拆吧,我等暂停攻击了。你我同为炎黄贵胄,何必同室操戈,莫要被一小撮垃圾士人蒙蔽,彼此骨肉相残,人家可从未将我等当人看啊,为何要为那等衣冠禽兽卖命呢?只要你等不是真心敌对,做做样子就好,纪某绝不愿赶尽杀绝啊!”

“大人英明,正如常说的义利统一,精彩啊!”吴兰跟上前来,击节赞道,“可笑那卢阐,不光帮助我等练兵,还怕我军士气不足,真是好人啊。”

正如吴兰所言,目睹岭下惨剧,兼有纪某人挑唆,更有各队的功曹小史见机上蹿下跳,血旗众人的武器不觉握紧了,脚步不再悄悄后退了,眼中的迟疑忧惧也被坚定狠利取代了。血淋淋的事实摆在面前,不少人内心涌动的侥幸之念荡然无存,代之以背水一战的决绝,可以说,好人卢阐对他们抗敌之心的坚定,甚至已超纪某人苦心动员的诸般效果。

反观岭下,见血旗营果真停了投石,郡兵们确也起了骚动。谁都有本账,郡兵们在泥腿子面前可以耀武扬威,可面对士族子弟,乃至那些充作亲卫的士族私兵,真就只能装孙子,纪泽说的不被当人看委实不假。而今目睹同袍牲畜般被虐,却是敌方心软留情,再有纪某人一旁挑唆,新仇旧账,他们难免起了别样心思,士气由是大跌。

这一下,卢阐坑瘪了,他是好人,却非蠢人,知晓自己一时恼怒走了步臭棋,更被纪泽逮着机会大做了文章。尽管心底确实没把贱民当人看,两军阵前,用人之际,他自也不愿令人寒心,只是事已发生,,他总不能当众道歉吧,那将颜面无存,军令失信,又能有效吗?

还有更坑瘪的,那阴魂不散的枣丰也来添堵,只见他眼露不屑,嘴挂讥笑道:“卢大人,中丘郡兵足有两千,不会只有这点能耐吧,哼,怕是连血旗军一半实力都不曾逼出呢!”

卢阐一滞,他仅是伪军的干活,可惹不起幽并联军,心知此战还得继续。但看看方才这一试探,郡兵已折有一百四五,便是自己那个倒霉弟弟也不知真假的肩裹一块染血布条,更兼己方斗志被那血旗将军挑唆得大为低落,不好整啊。正踌躇间,他身边凑近一个黑面魁梧之人,却是卢氏私兵统领段德。

见有为主分忧的机会,段德这是过来献计。一番耳语之后,卢阐阴晴不定片刻,眼中闪过不舍,终是含笑拍拍段德肩膀,随即咬咬牙,肃然喝道:“我中丘官府赏罚分明,有过必究,有功必赏。诸军只要用命,攻取雄鹰寨之后,所得财物将由众军分之,卢某分文不取。郡兵弟兄们,血旗贼军战力之弱一目了然,他们可是劫了数县胡营,还有飞鹰贼十年贼赃啊!”

钱壮熊人胆,想想血旗军的战绩所意味的缴获,郡兵们再度升起斗志,反正士人高高在上已成千年惯例,何必生那嫌弃,还是抢些好处实在啊。见此,卢阐再冲段德赞许一笑,继而恶狠狠的下令又一曲别族掌控的郡兵上前攻寨,卢氏掌控的第三曲郡兵则弓箭掩护,并派出五十卢氏私兵提刀督战。至于攻城器械,自家的弩车就免了,公家的投石机想顶也顶不上,还是可劲冲吧。

有了封赏诱惑与督战胁迫,郡兵们的再度进攻果然勇猛不少。顶着碎石抛砸,他们进入百步死亡地带,遭遇了明显更强更远的弓箭弩枪,却显示出了大无畏的进取精神,不但没有转身逃跑,反而冲得更快更猛。颇为配合的是,血旗营并未如常规一般在胸墙后驻兵防御,以至郡兵们得以轻易搭上桥梯,撞倒胸墙,强行冲过第一道壕沟,进而顶着箭雨,劈开荆棘,抵近寨墙前的第二道壕沟,好一副劲旅风范!

“投!”然而,就在郡兵刚刚越过第二道壕沟之际,门楼上那个讨厌的声音又一次响起。随即,数排人影在墙头交替闪现,数百根投枪也接连不断的砸下,铺天盖地,如同暴风骤雨。

“噗噗噗...”血旗营的投枪轻松透过郡兵们木质蒙皮的盾牌,毫无悬念的带起棚棚血雨。转眼间,前排的郡兵割麦子般成片倒下,穿胸、爆头、串葫芦比比皆是,死状惨不忍睹,哀嚎凄不可闻。郡兵们何尝见过如此血腥一幕,顿时,冲锋阵势为之一停,幸存者甚至大都懵在当场。

“投!”那个索命的声音第二次响起。幸存郡兵们齐齐打了个激灵,总算脱离了懵懂状态,他们再不犹豫,不约而同的撒腿就逃。原本,冲在前方被放倒的多是贪功勇猛之人,跑在后面幸存的就是怕死的货,这会儿还客气啥?

去他的封赏,去他的督战对,还是自身保命要紧!在投枪与箭雨的欢送下,郡兵们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逃回。面对狂奔而回的主攻郡兵,掩护郡兵跟风而动,大多督战私兵也聪明的选择了战略撤退,只有几个死心眼的家伙依然恪尽职守。不过,这几位很快便在郡兵的连撞带踩加黑刀之下,成了留在原地的尸体。

经过枪林箭雨中的往返剑身,该区郡兵已经折损过半。而郡兵的二度败退,令寨墙军卒发出更为响亮的欢呼,尽管也夹杂有此起彼伏的呕吐声,但再也没人恐惧了。征剿大军不过如此,不堪一击嘛,山神显灵果然不虚啊。

善权谋却不善军事的卢阐尚未察觉,他的此番指挥,恰似一名称职的陪练,一点点提高战斗强度,从而用郡兵的性命与热血,帮助血旗营新兵循序渐进着城寨攻防演练,磨合着防御作战能力,同时还不忘用己方的次次挫败,乃至自虐兵民,持续鼓舞着对方的斗志士气,愣将新兵半营的血旗营往成熟方向不懈淬炼,果然是好人不假。

再次被打退令卢阐暴跳如雷,不过这次他倒学乖了,没再做开罪全军的蠢事,只是将随身的一块上品玉坠又摔又踩整成稀巴烂。时已正午,调整好心态的他下令全军修整,轮流战犯,自身则邀来枣丰一同商议。

“枣大人,雄鹰寨山陡墙高,贼军又死守不出,上午两度攻寨,我方伤亡颇重,士气低落,不妨停止猛攻,另想它法吧。”堆上笑脸,卢阐不无恳求道。

中丘郡兵共四曲人马,此番一曲人马守营,出战三曲人马,经上午两战,竟然去了将近一曲,纵然卢阐不在乎郡兵性命,这等损失也已让他颇为心痛,毕竟事关中丘郡府乃至他卢氏的执政根基。雄鹰寨委实易守难攻,以郡兵们当前士气根本没戏,再想强攻,就得出动各家私兵了,卢氏可占着大头,卢阐委实不舍。更何况,军兵损失过重,还将影响他的真正计划。

枣丰却懒得理会卢阐的苦衷,他眼睛一翻,毫不客气道:“枣某仅知大帅严令,我军今日必须有人登上寨墙,战果达成之前,卢令史还是继续攻寨的好。望卢令史莫要自误,因小失大,若是不果,大帅面前可不好交代。”

想到被解职入狱的卫泰,及其被斩首示众的副将,卢阐禁不住心中一颤。所谓大鱼吃小鱼,小鱼吃小虾,他在中丘几乎横行无忌,可枣嵩却能寻个油头直接砍他脑袋。只是,想要强攻踏上寨墙,自家私兵定然伤亡惨重,更影响自己的真正计划,卢阐可不愿就此接受啊。

一阵犹豫,卢阐一咬牙,旋即屏退身边他人,对枣丰低声道:“其实,卢某业已探得,这飞鹰岭有条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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