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边,经夏至秋数月的暴晒,滔滔河水逐渐平息,留下一片龟裂的河滩。
河滩旁,上百艘巨大战舰连成一排,正有大批的军人忙着给船只运送货物,场面虽然浩大,但士卒们并没有慌乱,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劳作中。
位于战舰前端,一脸赤红,相貌丑陋的宁丑正在观察上游的情况,忽然间,他身后冲来一匹快马,马蹄声惊醒了沉思的他,待宁丑回头望去,只见一个三十左右的男子神情焦虑的从马背上下来,竟是赵慎。
“先生,大事不好!”
赵慎一开口,便是带着一脸哭腔。
宁丑眉梢一皱,道:“大人突然到此,莫非河阴有变?”
“先生啊,这一次我赵家怕是完了!”
“究竟发生了什么?大人快冷静下来,细细道与我听。”宁丑抚稳脚步虚晃的赵慎说道。
赵慎叹了口气,把华永出现的事请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听完后宁丑脸色大变,道:“大人错啦!你不该来此啊!”
“先生何意?”赵慎抹了一把眼泪疑惑道。
“咳……”
宁丑暗叹一声,解释道:“那颜芷绮无非只是怀疑而已,如今真假张狗儿都已经死了,她没有证据,绝对不敢加害大人,况且梁国天威府手眼通天,事请也可以全推到他们头上,大人若是不来,还可以正面反驳他们,可你这一来,不是明摆着告诉他们,这事情是你做的吗!”
“啊!”
赵慎浑身一震,惊恐道:“那怎么办?现在回去可否来得急?”
“来不急了!”宁丑摇头道。
“那不是我们赵家……”
“色字头上一把刀,我早已经劝过你了,可是你偏偏不听,事到如今我也没有办法了。”
听到宁丑此言,赵慎突然又给他跪下了,他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祈求道:“先生一定要救我们赵家啊!”
宁丑这次也不搀扶赵慎了,他望天一叹,道:“除非,我们转投梁国!”
“什么!”
赵慎双目宛如牛眼,瞪着宁丑道:“此事万万不可,我们才反了梁国,现在又投靠回去,此等出尔反尔李晔就算现在不动我们赵家,也定会在以后拿我们赵家开刀啊!”
赵慎可不傻,知道投靠梁国后的下场绝对比现在更惨。
“现在投靠梁国,只是缓兵之计,先让他们与颜芷绮斗上一斗,而我们则速速回去平定河内,一边铲除颜军党羽,一边与东齐商谈联合之事,待站稳脚跟,即便是梁国也不敢冒然打来!”
“先生是要让尹天左兵临河阴,那芷绮岂不是……”
宁丑听到赵慎此言,气得甩袖推开他,怒道:“都到这时候了你还想着那个女人,现在你与她的关系可是杀夫之仇,她不死,便是我们死!大人你自己定夺吧!”
宁丑说完,留下一脸呆滞的赵慎,走向了河滩中。
赵慎久久都回不过神来,神色时而痴呆,时而苦涩,最后渐渐变得阴沉,冷厉。
黄昏时分,颜家军营地外,颜芷绮一脸铁青的回到军中,跳下战马便朝着迎接出来的徐江问道:“赵慎呢?”
“将军要找赵大人啊,稍等一下,属下这边去通报。”
“不了。”
颜芷绮摆摆手,道:“他住在何处,让人带我去便是。”
“是。”
徐江闻言,便转身吩咐一名属下,此人应诺之后,便带着颜芷绮一路赶往了赵慎入住的帐篷外。
“颜将军稍等,卑职这就去通……。”
未等这名士卒说完,颜芷绮几步上去,直接掀开了帐篷门帘,可是里面却毫无人影。
颜芷绮眉梢一挑,扭头看着门外站岗的两名士卒道:“赵大人呢?”
“回禀将军,赵大人出去多时了,卑职们都不知道他去了哪。”
“出去了!”
颜芷绮面色更加的阴沉了,正如宁丑所言,她的确只是怀疑,赵慎和沈玉嘉不同,沈玉嘉是她相公,出了事她心中难以保持平静,所以会慌乱应对,而现在她才刚刚冷静下来,考虑到这事情不一定就是赵慎所为,但是为什么这时候,偏偏就找不到他人了呢!
“传令下去,全营寻找赵大人,在派一队人马到黄河去搜查,务必要将赵慎给我带来。”
“是!”
几名士卒当即的传达将军命令,不多时,整个营地都知道颜将军要找赵大人,可是赵大人却平白无故的失踪了。
一炷香后,主帅营帐中,包飞和童奇一脸惆怅的走了进来,看到颜芷绮面色铁青的坐在主位上,两人相视一眼,未等他们开口,颜芷绮先问道:“华永伤势如何?”
“身上六处刀伤,两处枪伤,后肩还有箭伤,但除了箭伤和腹部一刀重些外,其余的都只是皮外伤,经过罗大夫的施救,已经止住血,修养月许时日便无事了。”
包飞解释完,吞了吞口水,问出了他最关心的问题:“呃……少夫人,二公子……”
“他没死。”
颜芷绮这话,可不仅是安慰包飞他们,同时也是安慰自己。
不过听到这话的包飞与童奇可都是一脸的狐疑,忍不住童奇便开口问道:“那大驸马在哪?”
“不知道!此事已经交给了杨茂,本来明日我也要过去,但是现在恐怕不行了!”
听着颜芷绮的话,两人更是疑惑不解,不过当他们听到颜芷绮一脸铁青的解释后果,这二人可又是彻底的傻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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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出突然,还是事出意外,亦或者理应如此?谁能料到赵慎竟会做出这等歹毒之事。
“赵慎竟敢用此等毒计,我非拔了他的皮!”包飞大喝一声,转身便要冲出帐篷。
“等等。”
颜芷绮出声制止完,吩咐道:“此等毒计赵慎是想不出来的,十有八九是宁丑在背后出谋划策,你现在到黄河边查看赵家的人还在不在,倘若不在,便寻找机会偷渡过去到峒关一趟,通知许高才,让他提防赵家,准备收网。”
“收网?”
包飞先是一愣,而后便回过神来,躬身应道:“属下遵命!”
包飞虽然气氛,可是知道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他赶紧出了帐篷,带着一队人马,直接赶往黄河而去。
待包飞离开后,颜芷绮看着童奇道:“若我料不错,五天内尹天左的水军便杀来了,届时我们的处境将会凶险异常,你带领一万弟兄,在河阴北部挖好战壕,命三千火枪兵和弓弩手留守后方。”
“卑职领命。”
童奇也快速离开帐篷,当即就点齐一万兵马,趁着夜色梁军看不到时,偷偷前往河阴北部。
继续下令了几道命令,颜芷绮才离开营帐,目光望着河阴县城的方向,一颗放心根本难以平静。
杨茂认为自己脾气已经够好了,少有人能激他发火,可是他现在真的快要怒爆胎了。
眼下,朱龙和张骥两个家伙说了半天,就是不提二公子的事请,最后更是做贼似的,回房休息了。
这两个家伙明显有问题,可是杨茂就是无法下手啊,他们都是为了二公子好,自己要威胁他们,搞不好反而连累了二公子,到时候他可就是罪人了。
一直盯梢到了第二天,杨茂干脆就在房梁上睡觉了,不知何时,他听到一阵稀稀疏疏的声音,待杨茂睁开眼睛,发现衙门里聚集了不少人。
“怎么了?”朱县丞从后堂走了出来问道。
“二老爷,有人要见你!”一名衙役回道。
“谁?”
朱县丞说着,便将目光望向了衙门口,而与此同时,房梁上的杨茂也顺着他的目光望了过去,两人都看到这一个躺在担架上的伤者,朱县丞只是疑惑,而杨茂却瞪大了眼睛,暗道一声:“终于来了!”
来者相貌颇为俊秀,一身白衣,身上不少地方都缠了绷带,正是一大早从军营赶来的华永。
“你是?”
朱县丞走到门前,看着华永问道。
“我是戴大人的护卫,名叫华永,求朱县丞告知大人的消息。”华永说着,便要从担架下来,给朱县丞下跪。
朱县丞赶忙将他按住,说道:“唉,戴大人被奸人所害,已经……”
莫名其妙出来一个护卫,朱龙岂会相信,还是那套老话应对。
“我知道朱县丞担心什么,朱县丞可否借一步说话?让我将此事缘由一五一十的告诉你,还请你考虑过后,务必要待我去见大人。”
“缘由?究竟是什么事?”
朱县丞本来不想再搭理华永,可是看着他一身重伤的惨样,又有些难开口拒绝,最后他一叹,道:“跟我来吧。”
华永脚踝受伤,只有能两名士卒抬着进入了县衙里,待朱县丞让其余人离开后,才说道:“什么缘由你说吧,不过我话在前头,戴大人真的已经死了,信不信由你。”
华永点点头,开门见山的直接说道:“实不相瞒,戴大人原名沈玉嘉,乃是西齐的大驸马!”
“什么!”
这一则消息,无疑就是一颗重磅炸弹啊,朱县丞被炸的久久回不过神来。
“事请还要从一年多前说起,当时……”
华永从沈玉嘉为颜芷绮运送军需,到被人伏击,落难洛阳一路说道了官拜河阴知县,那一句句,一词词是铿锵有力,毫不似假,让朱县丞都难以挑出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