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一 荆轲刺秦王(4)

荆轲彪炳自己重义,通俗的说是爱面子,不把他逼上丢脸的绝路,休想他乖乖听话。燕太子丹盘算着让田光以死胁迫,看荆轲如何取舍。答应刺秦,他就是重情重义的英雄豪杰,不答应刺秦,他就会名誉扫地,再没人看的起。

荆轲对名誉还是很看重的,这是家族从小灌输给他的观念,好不容易混出点名堂,谁也不忍心放弃。

中国人对面子尤其热衷,古今皆是。我们在大街上看到怦然心动的女生,只会心痒痒,却未敢付诸行动,这就是爱面子的典型表现。加上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这句诗的佐证,我们可以得出中国人爱面子胜于生命的结论。

燕太子丹算是抓住了荆轲的弱点,或者说是人性的弱点。可是有一个问题需要解决,田光怎么可能会愿意牺牲自己?

在我们看来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燕太子丹却早有定计。他对田光太了解了,他拥有田光不惜一切想得到的东西,包括拿性命去换取。

田光控制着庞大的黑道组织,是燕国的地下皇帝。不管你是谁,想在燕国混下去,都最好对他恭顺点。燕太子丹尚且如此,何况别人?不过,燕人对田光的态度只是畏惧,并非尊重,没有人会把黑道强徒这种身份看在眼里。

就像当年的吕不韦,钱挣够了,要想方设法的进入仕途,改换门庭。不管你再有势力,得不到政权的承认,别人在骨子里还是会排斥你。田光和吕不韦的境况相同,抱着黑社会的招牌入土,是给祖宗摸黑的事,他正想方设法把自己洗白。

步入上流社会、融进贵族圈子,是田光梦寐以求的事情,燕太子丹恰好能帮他达成目的。作为交换的条件,田光必须赔上自己的性命,胁迫荆轲,才能给子孙换个好出身。

田光毫不犹豫的答应了燕太子丹,他年事已高,早晚会死,临死前能够开发下自己的剩余价值,造福后代,何乐而不为?更何况这是光宗耀祖的事情,为了田氏家族,他没有理由不去做。

树要皮,人要脸。面子,又是面子,田光也不能免俗。燕太子丹对田家许以重爵,田光怀揣匕首,满脸悲壮的去拜会荆轲。他在荆轲面前吻颈自杀,血溅五步,临终前反复交代:“身在江湖,义气为先,替我刺秦,替我刺秦。”

死的人虽然是田光,但脸最先发白的确是荆轲。燕太子丹这招的确阴损,世人都知道荆轲和田光关系非浅,田光不惜性命求荆轲办事,方法虽然无赖,却先博得观众的同情,谁会去责难死人?

荆轲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最难背负的就是感情债,没办法赖着不还,被人谴责不说,自己也会折磨自己。荆轲只有收拾收拾行李,心不甘、情不愿的去跟燕太子丹报道。

荆轲虽然是身不由己,却并非全无收获。他从此走上革命的道路,被历史包装成高举“反秦抗暴”大旗的民族志士,所失固有所得,公平之致。

燕太子丹对荆轲的投诚很满意,刺秦路漫漫其修远兮,他正上下而求索,事情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他现在要去做荆轲的思想工作,没有人愿意被强迫,刺秦需要荆轲的主观能动性,他必须端正荆轲的态度。

田光用死束缚住荆轲的心灵,可是不代表没有变数。万一荆轲到秦后不去刺杀,反而向始皇帝告密,后果将不堪设想。燕太子丹开始跟荆轲商量起合同的细节来,荆轲的责任是去刺杀始皇帝,而燕国必须把荆轲塑造成为朋友两肋插刀,面对强秦悍不畏死的英雄形象。

名垂青史的诱惑,圣人也难以抗拒,荆轲幻想着后世对他的疯狂追捧,叹了叹气,爷们认啦。

燕太子丹终于和荆轲达成共识,研究的重点转移到樊于期的脑袋上去,没有这份礼物,就无法接近始皇帝。荆轲很快适应了角色变化,对这件事情也很上心,毕竟关系到他的安危,他给燕太子丹提出建议:“干脆直接派人把樊于期的脑袋砍下来算了”。

荆轲显露出心狠手辣的杀手风范,燕太子丹却扭捏起来:“樊将军穷困来归丹,丹不忍也!”

燕太子丹好一派做作风范,竟然还懂得沽名钓誉?于是荆轲将此事大包大揽,由他去取樊于期的人头,让燕太子丹静候佳音。

在我们的印象中,荆轲被选为刺客,理应武功高强,可至今有谁见过他出手?他去取樊于期的人头,倒是一个了解他功力的机会。樊于期也是秦国万人敌的将军,拿他的首级,没有真功夫不行。

我们对这场龙争虎斗翘首以盼,荆轲却让每个人都大跌眼镜。他毕竟是文化人出身,知道知道上兵伐谋的道理,居然忽悠的樊于期乖乖奉上脑袋,荆轲是如何做到的呢?

樊于期对荆轲的登门拜访很惊讶,两个人都是蓟都的名人,神交已久,却没有见过面。可能是英雄间的惺惺相惜,樊于期虽然感觉荆轲来的唐突,还是热情的接待了荆轲,他丝毫没有预感,荆轲是不怀好意而来。

荆轲:“樊将军,您到燕国这么久,我才来拜会,实在不好意思,请您多包涵。”荆轲也真够假惺惺的,六年都没抽出空来,自己还好意思提?

樊于期爽快一笑:“荆卿言重了,无事不登三宝殿,您来找我有什么事?”樊于期是军人出身,说话不爱绕圈。

荆轲:“我知道您跟秦国苦大仇深,家人都被始皇帝毒害,更是悬赏千金买你的头颅,使您背井离乡,简直欺人太甚,我这个外人都看不过去了。”

樊于期发出一声叹息:“社会就是这么残酷,谁有啥办法呢?”

荆轲看樊于期快上钩了,又加把火:“办法倒是有,可我说不出口。”

樊于期做梦都想报仇,荆轲点燃了他的希望:“荆兄弟可别把我当外人,为了报仇我连命都可以不要,你不用顾虑,有话但说无妨”。樊于期倒是聪明,连荆轲要他的命都猜的到。

荆轲:“明人不说暗话,我想去刺杀始皇帝,需要进献你的人头才能近身。到时我左手拉住他的袖子,右手用匕首捅他的心脏,想报仇就把脑袋赞助给我吧”。

樊于期已经被报仇冲昏头脑,沉浸在荆轲营造的刺杀情景中,热血上涌,情绪激动:“恨不沙场死,留作今日羞,家仇尚如此,我何惜此头?”

樊于期说完抽出佩剑,揪起自己的头发,把脑袋割了下来。他临死前双目圆睁,是想亲眼看到荆轲替他报仇,还是预示着他将死不瞑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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