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修彦是怎么进营的,许晗可能不知道,但许昭和范知春是知道的。
范知道春斟酌了下,说道,“他一个文弱书生,放弃京中的富贵,顶风冒雪到边疆,已经够不容易了。咱们这样是不是……”
有些不厚道。
只能说范知春和徐修彦同是文人,所以心心相惜罢了。
许晗不以为然道,“他是文弱书生就不容易,难道军中的将士就容易了?”
“既然来了,就不要想什么都不做。”
“他有胆子来,还不是为了他的锦绣前程,既然是为了前程,难道不应该冒点风险?”
“这边疆的将士哪个不是用命在拼?”
这下,就连范知春没话说了,知道,到底顾忌着徐阁老,于是他还是多说了一句,
“小王爷,当年霍家的顷灭虽然是三皇子争权夺利才设下了陷阱,可后来如果不是徐阁老……”
如果没有徐阁老的操作,霍家顶多也就是倾覆了,名声不太好而已,可不会背上罪名。
许晗当然知道,把三皇子扳倒,不过是报了霍家一半的仇,将来,她总能让徐阁老为此付出代价。
冲着这个,就更应该让徐修彦去了!
“那应该怎么让徐探花同意去呢?而且,总要和他说清楚其中的利害。”范知春有些发愁。
许晗笑了笑,
“不着急,他暂时还排不上用场,就让他在兵营里发挥点作用,才刚打起来,敖康不会给机会的。”
她停了下,看了眼范知春,忍笑道,
“先生,你那头发已经很少了,再愁可就没了。”
范知春正摸着下巴上的美髯,听许晗这么一说,手一顿,把自己的胡子给扯了根下来,顿时心疼不已,那些愁啊什么的也就没了。
众人见范知春哀痛的样子,顿时都笑了起来,室内的气氛又好了起来。
霍七靠在圈椅上,看着许晗逗范知春,心头既酸涩,又欣慰。
只觉得自己做的应该多点,再多点,让十一娘能够一直如此的俏皮可爱。
……
因为霍七被找到带了回来,又因为许均清醒过来指日可待,知情的将领心里自然是轻松的,这样的轻松不可避免的表现在了脸上。
林一山在暗中观察着几个人,不太相信仅仅是霍七找到了就让他们这样高兴?
他在心中不禁暗骂这些将领没骨气,那许晗明明做出了弑父的事情,竟然还如此的信服她!
都是一些没骨气的孬种。
他抚着手臂上隐隐作痛的伤口,咬牙启齿,他已经将许晗弑父的事情加急奏报到京城,不仅仅是皇帝那里,他还留了心眼,万一皇帝为了打胜仗,放过许晗呢?
所以,他还将事情报到了京里其他人的手里。
相信,经过一番运作,就是皇帝要放过许晗,别人也不乐意!
到时候,看许晗还如何的嚣张,还能落得了好吗?
知道他在奏报上花了多少心思吗?字字句句都是给许晗上眼药,陛下定然是不敢让这样一个薄情寡义的人统领千军万马的。
到时候,陛下盛怒,定然有她的好看!
这么一想,林一山心里舒服了些,就连伤口都不怎么疼了。
他唤来近卫,问,“郑军那边有没有消息传过来?一定要盯紧了范知春还有主帐那边。”
“你们可要把这件事情办牢靠了,到时候有你们的好处。”
近卫拍拍胸脯,保证,“将军,您放心,属下保证一只苍蝇都逃不过我们的耳目!”
“小心着些,别被他们发现了。”
“是!”
林一山挥退了亲卫,告诉自己,再忍一忍,过几天圣旨一到……哼。
时间一晃而过,许家军中整顿兵马,清查奸细,而林一山的隐忍,也终于等来了传达旨意的京中使臣。
这位京中传达旨意的使臣不仅仅是传达旨意,同时还是押送粮草的军需官。
“将军,将军,好消息,好消息啊。京中来人了。”亲卫匆匆的给林一山报信。
林一山欣喜若狂,“快!快,我们去看看。”
说着,他连忙让亲卫将他身上的便装给换了,穿上被擦的锃亮的盔甲,又整整齐齐的梳好有些凌乱的发髻,无论如何,给京中来的天子使臣要有一个好印象。
他可是陛下亲封的将军,不能给陛下丢脸。
那边,许晗正在和几位将领说接下来战略的问题,就有亲兵过来禀报说京中来了押送粮草的官员,同时也是来传旨的。
京中来了使臣,不论如何,是要亲自迎接的。
只是,许晗才刚到帐外,前头就有一大队的人往这边走。
她看清当中的那个来人后,‘啊’了一声!
而那人在见到她喉,也是越走越快,最后甚至跑了起来。
两边的人就那么定定的,看着他跑起来,均是惊讶的站在原地。
只见京中来的使臣越跑越快,仿佛一阵风一般,然后毫不犹豫地张开双臂,不管他们诧异的眼光,猛地抱住了他们年轻的元帅。
是的,那个京中来的使臣,就是萧徴。那个在京中百般折腾,就是为了能到边疆来和许晗并肩作战的萧徴。
如今,他终于见到了他心心念念要见到的人。
并把她抱在了怀里!
他在金羽卫折腾,他在皇帝面前表现,就是为了这一天。
他在金羽卫折磨着那些人,他在那些人的面前说着荤话,浑话,他努力的让自己累得倒头就睡。
可他的内心深处,他怎么也忘记不了那一晚。
那一晚的每一个瞬间,都牢记在心。
他只希望,自己能够尽快的拥有实力,到有她的地方。
现在,他终于来了!
慢慢的喜悦充斥内心,萧徴只想依照自己的心意行事。
想抱她,就抱她!不管别人在不在,不管他们是不是在看着。
人群惊讶,萧徴视若无睹,只是将手臂收紧,将她按在自己的胸口,仿佛做过千万次那样的熟练。
他微微垂着头,闻着她身上熟悉的香味。
“你怎么来了?”许晗笑着问,任他抱,虽然他抱得有些用力,也不知道身上硬硬的盔甲会不会让他铬到了。
“你在这,我能不来吗?”萧徴说道。
许晗脸上的笑容更大了,只是到底还有一丝理智,再加上萧徴在她身上闻了又闻,她也有些羞窘,低声道,
“我已经好几日未曾洗澡了,头发都快打结了,你不觉得难闻吗?”
军营不比别处,不是那么的方便,更何况,她的身份总是要捂的很严实才行。
萧徴心头正激荡,怀里的人儿让他的心都变得充盈起来,他开心的想要大叫,许晗的话‘嗤’的一声,让他清醒过来。
顿时,他有些气恼,真想将她扛起来,扔到床上,打一顿,于是道,
“你哪里难闻,哪里难闻了,就算是掉到茅坑里也是香的……”
许晗,“……”
那个,她真的不想掉茅坑,而且,那都是别人的米田共,她不觉得香。
一段时间不见,这人的口味又重了些啊。
后头,许昭走过来,一脸淡然的将两人分开,道,
“要续旧回去再说,这么多人看着呢。”
然后目光轻飘飘的掠过萧徴,虽然什么指责的话都没说,却让许晗不好意思起来。
其他的人看也就算了,一句两人的感情好就搪塞过去了。
可被二哥这样的看着……好像有些羞耻……
林一山匆匆赶过来看到的就是萧徴和许晗并肩走着,见萧徴穿着一身贵气,整个人也是贵气的很。
因为许昭把许晗给拉开了,萧徴有些不悦的抿了抿唇,恰巧这一幕被林一山看到了,他心头定了定,当了这么久的龟孙子,终于可以出气了。
他跟在大家后面,就等着看许晗倒霉!
不过,很快的,林一山目瞪口呆的看着萧徴笑容满面的和许晗说话,又和众人打招呼。
什么情况这是?怎么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样?不应该是这位京中使臣进来选旨,然后把许晗给捆起来带到京中问罪吗?
就算不问罪,那也应该是免去许晗元帅的职务啊!
怎么这就聊上了,而且就连范知春这位天使都认识,独独没提到他!
这中间到底出了什么差错?
林一山忍了又忍,到最后忍无可忍的时候,他终于捏着拳头,上前打断正与许昭说话的萧徴。
他的姿态十分的谦恭,十分的殷勤,
“大人,您别急,先喝口水,今日北蛮军没有敲战鼓,您慢慢宣旨。”
萧徴瞅了他两眼,在京城的时候,他就已经摸清楚到底是谁把晗晗弑父的事情禀报上去的。
虽然说他还查清楚那个给各大御史和大臣家中扔字条的那个人找到。
可,不妨碍他找那禀报消息上去之人的麻烦。
毕竟,在京中的时候,这个人的画像在他的飞刀之下已经死了不知道多少次。
他收了笑容,恍然大悟道,
“是本使臣见到故人太过高兴,本使臣这就宣读旨意。”
终于说到正题了,林一山不禁暗搓搓的搓了下手,顿时整了整衣冠下拜,
“臣林一山听命。”
营帐内众将领也纷纷收敛笑容,跟着跪拜行礼,外头的士兵也跟着下跪,呼啦啦拜倒一大片。
就见萧徴从锦盒中取出一张薄薄的纸,打开来念。
上头都是表彰许晗英勇之类的话,以及对许家军各位将领嘉奖的话,同时又说让许晗继续做好许家军的主帅,早一日将北蛮人赶出关外,等到凯旋之时,皇帝将会亲自到城门口迎接之类的话。
萧徴念完了,将手谕给许晗过目,上头有对各位将领的嘉奖,许晗看了之后,又传给了其他的各位将领过目。
萧徴朝格外招招手,道,“各位将军请起,我出京之时,陛下让我一定要好好的感谢各位在沙场浴血的将士,因为有你们,才有千万百姓安宁的生活,陛下的心才能放得下。”
之后又说了好多的嘉勉之话。
林一山自然也看到了那份手谕,他从头到尾一个字一个字的看完,确定上面的印信没错,一口气差点上不来。
这份手谕的字,还有用的纸都是很精致的,说明皇帝写这份手谕的时候很郑重,并没有敷衍。
说明皇帝确实是发自内心的想要嘉奖许家军,也确实肯定了许晗的功劳。
至于,为何是手谕,不是圣旨,这就不得而知。
只是为何整份手谕里,皇帝亲自点名表彰了好几个将领,为何没有出现他的名字?
明明是他将这件事情呈上去的,为何皇帝对他是只字未提?
许晗做下那样大的事情,弑父啊,这是多大的过错啊,就算是为了军心,可同时也说明这个人多么的心狠手辣。
这样的人怎么能配做一军主帅?
林一山陷入深深的怀疑当中。
他觉得自己既然是陛下亲封的江陵,那么陛下是想要重用他的,至少他们之间是有些默契的。
许均倒下了,不正是他大展身手,帮着陛下将许家军攥在手里的好时机吗?
怎么皇帝的反应跟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为什么许晗这个虚伪的人一点事都没有?
他这是揣摩错了陛下的意思?难道他和皇帝之间一点默契都没有吗?
林一山想到京中已经很久没有来信了,这让他心里的疑惑又多了一层。
他边上一位得了皇帝嘉奖的将领很想要看那份手谕,偏偏林一山拿着不放,他等了又等,林一山抓着那手谕仿佛定住了一般,他不得不出言提醒了。
“林将军?”
林一山猛然回过神来,看了那将领一眼,露出客气的笑来,将那手谕递给那将领。
那将领喜滋滋的拿了手谕仔细看起来。
事情的发展脱离自己的预料,林一山本不应该多言,可以另等时机,只是,这会林一山的脑子里很乱,根本静不下心来考虑那么多。
于是他的话就那么冲口而出。
“大人,这阵的是陛下的手谕吗?这许晗明明阵前射杀亲父,这简直匪夷所思,让天下人侧目,为何陛下一点训斥都没有?”
萧徴淡淡的看了眼林一山,“林将军是吧?你这是什么意思?是说本使臣是假的?还是说本使臣敢假传圣旨?”
“这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你以为是谁都敢做的?还是说林将军敢做?”
“更何况,陛下的旨意那是你能质疑的吗?”
林一山眼皮一抽,预感更加的不好,他当然不敢说萧徴敢做这样的事,更不敢说自己敢做。
他只要笑着应下,道,
“某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许元帅这行为到底不妥当,万一以后人人都效仿弑父弑母的,那不是举世都乱套了么?”
其他的将领纷纷怒视林一山,“呸,林一山,我们对元帅只有敬畏,如果不是她,大家早在那一场战事里死了。
哪里还有你林一山在此放屁的时候。“
许晗让军心稳定,又救了大家,再加上她出去就将霍七救了回来,在军中的地位已经是稳如磐石,哪里是林一山能轻易撼动的。
只能说林一山运气不好,如果早一些,或者是其他的使臣前来,可能会给许晗造成一些困扰。
可偏偏押运粮草,以及宣旨的是萧徴,他怎么会让人污蔑许晗呢?
那边,许晗和许昭对视一眼,两人相视一笑,目光中有着极其相似的奸诈。
林一山留了这么久没动,这会也该派上用场了。
既然京中没有下斥责的旨意下来,那投桃报李,他们也要做点事情才是。
范知春身边的那个被林一山买通的近卫郑军被带了上来。
林一山见状,心头一跳,勉强深吸口气,身形不禁动了动,稍稍往后缩了一点。
只听许晗对萧徴拱拱手,道,
“萧世子,我父亲之所以会在追击敌寇时中箭,继而被北蛮人掳走,不是因为我东元朝军队不行,更不是将士们无用。”
“而是因为军中出了奸细导致了这一切,也差点让北征军差点全军覆没。”
“更差点让蛮人的铁骑踏破关门。”
萧徴闻言,顿时怒火高涨,“竟有如此之事,不知小王爷是否找到这奸细,找到了,我一定要让人送回京去,让陛下严厉惩处。”
许晗闻言正色道,“世子所言极是,对于这等通敌卖国之人,就应该处以极刑,否则对我东元千万百姓无法交代。”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下头被带上来的郑军越听,脸色越发的白,刚刚,他在范知春的书案上发现了一封林将军很想要的东西。
营里到处都在说钦差来的事情,还有带来的粮草军需,就连范知春帐前的小兵都去看热闹了。
他这才敢进去偷偷的翻查,他才刚将信临摹下来,外头的帘子就被掀起来,那原本不见踪影的小兵从外头进来,其他的角落里也出来几个兵士,二话不说,就将他带到这里。
他怀里还揣着那封临摹的信,元帅和这位美的不像人的使臣会不会以为他就是那个奸细?
郑军越想心头越发的忐忑。他哪里敢做那等通敌卖国的事情啊!
不过是收了林将军的一些好处,寄回家中给老母亲和妹妹。
战场无常,说不定哪天死了都不知道。他总要为老母亲和妹妹留一条活路。
本来小王爷来了,大家士气高涨,他也看到了生的希望,就不太想给林将军传递消息了。
没曾想,林将军身边的亲信竟然用此来威胁他。
如果他不继续的话,就要将他做的事情告到范先生那里。
郑军很怕死,于是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把消息传递过去,并要林将军答应,这是最后一次。
可偏偏,就是这最后一次出事了!
他不想死,他还想回家侍奉老母,娶妻生子,给老郑家延续香火!
“元帅,小的不是奸细啊,小的不过是抄了点东西送给林将军,绝对没有给北蛮那边的人。”
“小的父亲都是死在蛮人的手里,小的恨不能生吃蛮人的血,哪里会把消息传给他们,小的冤枉啊。”
他挣扎着要扑到许晗的脚边,哭的是涕泗横流,什么都顾不上了,把林一山给招了出来。
正说的热烈的许晗和萧徴,闻言,两人脸上的怒火都有些维持不住了,
“你说什么?”
郑军用肯定的语气道,“是林一山将军,他说老元帅对他有些误解,什么消息都不告诉他,但他也想将蛮人赶跑,想要多知道点元帅那边的动向,就让我将范先生那里有用的消息告诉他一下。”
“我真的是冤枉的,我什么都没做,就是收了林将军一点点的东西,我连银子都不敢收。”
他说着,朝范知春跪下道,
“先生,平日里我对你侍奉的也算精心,小的真的不敢做那等通敌卖国之事啊。”
“小的是先生一手提拔的,你对小的应该很了解,小的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卖国啊。”
范知春是为文士,平日里对身边这些年纪不大的亲卫都很宽容,也不会像其他的将军那样,发起火来就直接踹身边亲卫。
一般都是温文尔雅的时候居多,也不真正伤人,所以他身边的亲卫与他都算比较亲近。
听到郑军的话,范知春的脸色沉了下来,
“就是因为了解你们,我才将你调道身边来,可万万没想到,终日打雁反被雁给啄。”
“我对你们的宽容,可不是让你来出卖我的。”
范知春一脸痛心的看着郑军,指着他道,“你既然说是林一山让你传递消息的,你有什么证据吗?”
那边林一山冲了出来,一脸激动地说道,
“你这黄口小儿,胡说什么,本将军何时让你传消息给我了,我是元帅一手提拔起来的,用得着做这样的小人行径吗?”
他看向一脸痛心的范知春,再看看其他几位怒视着他的将领,最终他的目光停留在许晗和萧徴的身上,
“大人,元帅,这些人疯了,就因为我当日想和他们争夺主帅的位置,这些人就想公报私仇,这是陷害!”
“我要将此时上奏给陛下知道……”
他冲上去,朝郑军就是一脚,把瘦小的郑军给踢的口吐鲜血。
他踢完又抽出身上的佩刀,朝郑军狠狠地劈了过去。
“咣”的一声,他的长刀被一把长剑给挡住了。
他回身一看,是许晗,正面色淡然的看着他。
“林将军,清者自清,如果你没有做这样的事情,那么不管别人如何的陷害你,都不会成功。”
“可你要真的做了,那你这就是杀人灭口……”
林一山的长刀压下去不是,收回也不是。
许晗轻轻的将林一山的长刀一拨,示意边上的士兵将郑军带到一边,淡淡的扫了林一山一眼。
就这一眼,林一山心头的火不断的涌了上来,让他觉得分外的羞辱。
他觉得许晗应该是什么都知道了,只不过一直没发作。
今日在天子使臣的面前,这才发作出来,也有借口将他收拾了。
真的是好盘算啊!
只是,他们以为这样就能将自己压下去?
真是做梦!
不说他从来没亲自和这个郑军吩咐过一句话,更没有任何的物件落到郑军的手里。
原本慌乱的林一山慢慢的静了下来。
那边,范知春问郑军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林一山主使的他。
虽郑军被踢了那一脚,嘴角的血也不断的涌出,他挣扎着,颤抖着手,从怀里抽出一个东西,递给边上的士兵。
士兵将那带血的东西递给范知春,范知春接过后,看了一眼,面色复杂的看向林一山,又把东西递给了许晗。
“林将军,这可是亲笔写的一份手书,是你让郑军看着元帅和我这里的动静,把有用的消息都告诉你。”
许晗拎着那东西,在手里摇了摇,扫向林一山。
林一山面色铁青,手书,他什么时候写过手书?所有的事情都是他的亲信去做的,根本就不可能手书。
他心头迟疑了一下,难道说是亲信给他的?
但他不相信亲信会留下这样一个大的把柄在郑军那里。
许晗的话音落下的瞬间,帐内的所有大将手中的武器纷纷指向了林一山。
“好啊,林一山,原来真的是你,你竟然通敌卖国!你不是说你的家人都是被北蛮人给杀死的吗?
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元帅将你一手提拔上来,你不仅通敌卖国,你还把元帅给害死了!“
“不要和他废话,把人拿下再说!”
眼看着那些将领围了过来,林一山眼中闪过浓浓愤恨,忽然终身朝萧徴扑过去。
萧徴一个旋身,一脚踢在林一山的心口上。
林一山整个人弓着身子往后飞去,落在郑军的跟前,哇的一口血喷出来。
萧徴淡淡地瞥了林一山一眼,不屑地道,
“你是不是以为本大人不会武,所以想着拿住我要挟?很抱歉,你要是不打我的注意,你还能多挣扎一下。”
说完,他撩了撩额前因为动作幅度太大,落下的发丝。
这样久没见到晗晗,在她面前,发型不能乱。
林一山狠狠地瞪着萧徴,往地上吐了一口带着血的唾沫。
有激动的,不知道许均还没死的将领上前一把揪住林一山的衣襟,手上的武器横在他的脖子上,声音冷如冰雪,
“你为何要这么做?”
林一山‘呸’了一声,“你不配知道!你不过是许家军里的一条好狗,可惜,谁在乎你!”
“许均不过是把你当成狗,你们这些将领不过都是被许家父子当成了好狗。”
许晗淡淡笑了,“林一山,你到了这个时候,竟然还不忘挑拨大家的情绪吗?”
“我说的不对吗?同样是将领,你凭什么一来就能力挽狂澜,就能得到大家的拥护,明明是我们这些将领常年在边关镇守,吃风吃沙的是我们。”
“你凭什么就能理所当然的得到这个位置?这对我们太不公平!”
许晗深深地看了林一山一眼,
“林一山,你恨我父亲,你很大家,难道不是因为你的身上流淌着北蛮人的血吗?”
“你是北蛮人,你心里留着他们的狼心狗肺,所以你才能做出通敌卖国的事,你才能面不改色的说是我父亲对你不公平。”
“我从来不靠着家族的恩荫往上走,我靠的是自己的双手。”
“你说的,军中以武服人,还是说林将军这样的健忘,忘记了你是我的手下败将!”
“你住口。”林一山神情大变,那一场比试,是他毕生的屈辱,他竟然输给了这样一个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人。
万分不甘的林一山拼死反抗起来。
“啪”的一声,有将领狠狠的甩了他一耳光,
“林一山,没想到你道现在还不反悔,就算军中对你不公,可那些无辜的百姓呢?他们哪里对不起你了?”
林一山没有看那出手的将领,却死死的盯着许晗,形如厉鬼,
“许晗,你这个亲手杀父的人,没资格和我说这些,你和我相比,又高尚到哪里去了?”
“你不也是个没有道德人伦的小人吗?你今日能杀父,明日就能杀母弑君,你对这天下百姓,又有多少的同情心呢?”
“许四公子,难道你就这样甘心你的父亲被杀吗?”
他最后朝帐外大喝一声。
果然就见一直安安静静呆在许昭帐中的许晔冲了进来,上前指着许晗,
“许晗,你这个贱种,你杀死父亲,哪里有资格做元帅!萧世子,你就算和许晗这个贱种关系好,也不能如此的包庇她!”
许晔的嗓音回响在大殿内,众人纷纷看向许晗。
“许晔,你这个混小子,给老子滚回京城去。”一道有些虚弱,但带着薄怒的声音在屏风后响起。
只见一直昏迷不醒,许晗怎么也不肯让众人落葬的许均裹着厚厚的大氅,在许昭的搀扶下从屏风后慢慢的走了出来!
众将领,“……”
整个屋内空气仿佛被凝滞了一般,片刻之后,除了林一山和许晔的所有人都发出了欢呼声。
林一山,“……”
许晔,“……”
老元帅(父亲)不是死了吗?
他们都蒙了!
这一天,许家军中沸腾了,所有的人都呆了,随即是狂欢!
老元帅没有死!
再没有什么事情比这个更让人喜悦了。
他们虽然心头有疑惑,可没人去在意,只要人活着,管那些做什么呢?
他们只有对许晗深深的敬佩,再敬佩。
这一晚,军中篝火到天亮都没有灭掉,所有人都在庆祝。
许晗并没有制止,这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能够享受就让大家尽情的享受。
萧徴偷偷的牵着许晗的手,趁着众人不注意,拉着她到了后山,找了个地方,看着下方熊熊的篝火。
萧徴的目光就没离开过许晗,饶是许晗心头坦然,也被他看的不好意思了。
“看了一晚上了,不累吗?”
萧徴摇头,“看到明天晚上,看一辈子都不累。”
许晗抓起他的手,两人双手交握,
“你知道我在做什么,对吧。”
萧徴点头。
“萧小徵,你这样的好,让我再也放不开你,怎么办?”
萧徴诚实地回答道,“那就不要放开啊。”
下一刻,他低下头,准确地含住了她的唇。
两人深深的吻了起来。
好半响,萧徴才稍稍放开许晗,下巴搁在她的肩头,慢慢的喘息着。
许晗的手放在他紧实的腰际,慢慢道,
“从前,我看过很多的书,大部分女人的传说都和男人有关。”
“若一个女人被诗人爱上,她会被诗人写进诗里,被人吟唱。”
“若女人被一个帝王爱上,她就会在史书留下名字,成为历史,不管好与坏。”
萧徴平复下来,“你也想留下么?”
所以来到边关。
许晗摇摇头,
“我看了很多,也想了很多,总有些女人不是因为男人才留下名字的,比如你祖母。”
“她虽然沉寂,可如今人人说起,依然敬佩。”
“而且,我做的这些,不是为了留名。”
萧徴没说话,许晗沉默片刻,继续说道,
“从前作为霍晗的时候,我没想过,后来,等到我霍家出事,我变成如今这幅模样的时候,那时我想,凭什么这样不公?”
“我的父亲,我的家人,为世人如此的不畏惧死亡,为何还要如此的对待他们?”
“其实,我道如今,依然不明白父亲他们的选择,只是,我想我还是想让自己做个有用的人。”
“我不求史书记住我的名字,只要那些百姓,如同对你的祖母一样,记得我的名字就好。”
“可是,后来,我碰到了你。”
她看向萧徴,笑中带着点晶莹,
“我碰到了,我知道了你的心意,我就想,我以前怎么会没注意到你的心意呢?”
“你这样的好。”
她的泪落在萧徴的衣上,“你让我知道我要什么,我只要遵循自己的内心就好,不管有没有人记得你,不管你做的是什么。”
“只要遵循自己的内心就好,来边疆,还有爱你……”
“我只要为我的心而活。”
萧徴紧紧的抱着怀里的人儿,恨不能就此天荒地老。
他错过了她最困难最要紧的时刻,这遗憾或者弥补,但不能重来。
他应该全程参与,却只能接受这错过。
这令他即使终于奔万里而来,将她抱到怀里,心里也还是疼痛的很,无计可消除。
但这疼与在京里又不同,泛着安心,再没有那辗转难眠的焦躁。
“我来晚了!”
萧徴过了好一会才说出了这一句。
“没有,我……”许晗本想说她挺好的,不辛苦也没任何的困难。
像她在所有将士面前强撑的那样,但话到嘴边,对上萧徴喷洒过来的气息,她又改了。
她低低地道,
“我好痛啊,萧小徵,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我知道,是我不好!”
萧徴亲了亲她的脸颊,两人又相拥在一处。
“以后不会我,我应该早点过来的。”
许晗窝在他怀里笑着。
下山的时候,萧徴把许晗背在背上,怎么也不肯让她下地走,说她太累了。
不过,他背着许晗的手,竟然也没消停。
许晗是不知道有什么好摸的!
到了营地里,许晗想把他赶走,可这人,怎么也不肯走。
倒在她的行军床上就睡了,看着他眼底的青色,想必这一路他是紧赶慢赶的过来的。
算了,虽然他耍赖了,就由着他睡了。
反正,她是‘男人’,两人共一个帐子,也没什么。
只是等到第二日,面对许均,许昭,还有霍七的时候,许晗的头皮大概都要发麻了。
不过,许晗的头皮并没有发麻。
清晨,在许家军还在安眠的时候,一阵轰隆隆的巨响从远处传来,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北蛮人敲响了战鼓。
他们前些日子用许均做人质,本是大好的局面,最后不仅许均人被救了回来,就连主帅敖康都中了箭。
他们能忍这些日子才敲响战鼓,看来敖康的伤没什么问题!
既然敖康没死,那自然一刻都等不了,想要摇旗再战。
许晗从床上一跃而起,为了防止北蛮人突然发动袭击,她是和衣而睡。
这营里的所有将士大抵都是如此。
外头,各营将士已经集合完毕,见她到来,瞬间士气高涨。
军队还是那只军队,但是同前些日想必,完全不同,就像是重新铸就了灵魂和脊梁骨。
霍七在亲兵的搀扶下也出来了。
许晗见状,连忙上前,“七叔,你的伤还未痊愈,你出来做什么?”
她怕这话会伤到霍七,立刻又说道,“等你伤愈了,我们再一起上战场,把这些蛮人都赶出去。”
霍七点头,正了正许晗头上的头盔,“好。你自己多保重。”
许晗郑重的点头,然后转身,上马,“出发!”
霍七看着许晗远去的背影,如果可以,他真的想与她肩并肩,一起作战。
他什么也不想要,只想要十一娘平平安安的。
很快,上了城门,下头是敖康带着的军队。
许晗站在高高的城门上,看着被围在中间的敖康,脸上看起来很不好。
她轻蔑地道,
“你们北蛮人,一个个都是没牙的老虎,不足为据,早晚有一天,我要拔掉你们的爪牙,灭了你们的部族,让你们永远消失在草原深处!”
原本一直嚣张无比的北蛮大军,这一次却收敛起了所有的脾性,看怒不敢言。
他们中间,那个被许晗一支利箭射伤的敖康,让他们对许晗心生畏惧。
那一日,许晗一弓双箭,之后,又仿佛战神一般,独自闯入到蛮人的阵营,收割着他们的人头,她身上那披挂的鲜血,将会永永久久的留在蛮人的脑海里,形成难以磨灭的记忆。
上一个让蛮人留下这样记忆的是霍家人,他们以为霍家人没了,东元就成了没牙的老虎。
可没想到,时至今日,他们才发现,自己错了,错的离谱。
中原号称地大物博,自然是人才辈出,这样一个单薄的少年,有如此的魄力,又怎能知道,她后面是不是有千千万万个这样的人呢?
是以,她发下如此的狠话,说要灭了北蛮,没有人嘲笑她的异想天开,只是从心底里冒出了一丝寒气。
没有人知道,只是上次那一战,就将北蛮的人打的心虚了。
下面的敖康一只手捂着胸口,一只手紧紧的勒着缰绳,他边上一名穿着盔甲的魁梧将士凑过来说了几句话,一边说,一边是不是的看向城头的许晗。
最后敖康点了点头,下头就有北蛮人用东元话扬声叫阵,说是要与许晗单打独斗。
上次许晗一个人闯敌阵,又射了敖康一箭,想来今日是想找回场子了。
若是能激得她出去,将她生擒,或许又能如法炮制一出当日许均被抓时的场景。
这一招并不新鲜,管用就行。
这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倦舞 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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