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山的职务是过于清闲了?让容将军还有空闲亲自跑来一趟,本王是不是该向父皇请示,再多委派职务于你?也好打发一下闲情。”燕王语调飘飘道。
容将军陡然惶恐,也不知自己是哪句话惹恼了燕王?这语气听着,可不像他所说的那样不计较啊!“末将绝非阿谀奉承,求殿下海涵之言乃是出于肺腑,殿下威名震慑京城,末将自知身份低微不敢高攀殿下,只求守住城西乌纱罢!若有唐突之处,末将认罚!”
燕王扬眉,他不过是随口一说,就把这容将军吓个半死,看来自己果然是“臭名昭著”!就连一个与他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小小守山将都如此忌讳他!不过这些对他来说都无所谓了,“今日本王现身于此的事,你保密便好,至于刚才的事,本王说了不计较便不计较,容将军不必多虑!给你增添职务一话也是随口一说。”
听到燕王的语气稍稍平和,容将军暗喜,又觉得这殿下也不像外界传闻的那样恶劣。
“多谢殿下!今日之事末将定不会对外透露出半个字!”
一声高亢绵长的鹰啸从天空中传来,黑鹰划破晚霞的天空,容将军不由得抬起头来,京中很少有人饲养鹰儿,这样的鹰啸更是难能听到,他眼珠一转,只见燕王神色凝重,紧盯着天上,不知在想些什么,忽然燕王走了过来,弯身拿起地上的弓箭,熟练的拉开长弓,银白色的箭矢对准了夕暮下翱翔的猎鹰。
那猎鹰似乎发现了此处的异样,扑哧着翅膀便要飞走。
“近逢多事之秋,西胡易主,我朝又京关大开,入境的胡人如过江之鲫。容将军作为城西守将,兼顾守山之务必要执法严苛,本王以为你的管辖太过松懈了。”燕王语调轻轻,视线随着猎鹰所移动。
容将军紧盯着燕王的动作,听他一言,难免疑惑,却不明白燕王为何有此一言,只是谨慎回道:“殿下教训得是,不知殿下有何高见?”
“西山地域虽小,却容易让胡人钻了空子,加派人手巡山乃必行之法。”
容将军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糊涂,“还请殿下多多明示。”
“我在京中多年,从无见过有人饲养大鹰,鹰乃西胡圣兽,天上却有鹰翱翔,你觉得这是怎么回事?若是猎鹰,你以为此处有何物可猎?”
“没有!”容将军忽然明白了,京中无人饲养大鹰,这鹰不可能是天朝的,近来西胡有使入关,此鹰定是胡人饲养,然城西一带没有猎物出没,那鹰也绝不可能是猎鹰,加之此处乃是京城边缘,那鹰绝有可能是哨鹰!
眼看黑鹰越飞越远,燕王眸底乍露寒光,容将军再一眨眼,那箭羽已如疾电飞射而出,所有人瞳孔倏然张大,只见长箭在绯红的天际间拉出一条银色的直线。
黑鹰再过敏锐也来不及闪躲,只觉身后一道疾风冲来,黑羽剧烈扑哧了几下,箭矢已经深深的刺入了它血肉之中。鹰身陨落,几根羽毛也在空中飘散,鹰啸声时强时弱,似是黑鹰不甘于被人捕射的控诉。
望着远处坠落下来的黑鹰,容将军一愣,不可思议的看着燕王,赞道:“殿下!好箭法!”
城外一处广阔地域。
眼看飞鹰便要飞入城中,女人的笑意渐深,却在下一刻僵住了。
黑鹰陨落,女人心底涌出一丝不安,难道是被人发现了?还是碰巧遇上了猎户?如果
是猎户那真是万幸,可如果不是!
宝扇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听到一些对话。
“主子,这里是找不到大夫的,村里唯一的大夫已经……要想给县主看病的话……可是西州离此地不近,县主身子恐怕经不起折腾……”
“早知道便不听赫连……”熟悉的男声懊恼道。
“主子!您要属下找的年轻女子已经找到了。”
“爷,小女子可是良民!求您……”
“我堂妹身下见血,麻烦姑娘为她检查一番……”
身下见血!宝扇睁开双瞳,入眼便是一间陌生的屋子,上方是粗糙的悬梁与星漏的屋顶,露出几块绯红的云彩,有些破败之感。此时屋中只有她一人,说话的人都隔在门外,透过门缝似乎还能看到一个黑色的身影挡在门前。
宝扇欲坐起身子,下腹却传来微疼,她心中一惊,不敢动作过猛,小心翼翼的撑起了身子。她悄然拉开被褥,见天青色的裙上占了几点腥红,血量不多。她不禁惊怕,下意识的捂住腹部,生怕待在腹中的小东西已经不见了。
“吱呀”一声,房门被人推开,一名穿着朴素的姑娘端着水盆走了进来,见宝扇坐在床上,她吃了一惊,在村里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见到这样仙气的姑娘。看那脸色苍白,难怪门外那位大爷要担心成这样,这般漂亮的姑娘,谁不怜惜呢?
宝扇抽了被子盖住下身,小声问道:“姑娘……这儿有大夫吗?”
小萱看得都呆了,被她一问,才端着水盆来到宝扇身旁,一边拧着毛巾说道:“小姐,这村里只有一个大夫,一早就上山采药去了,到现在都没回来,恐怕今天要在山里过夜了。”
宝扇知道现在是找不到大夫了,可是孩子会不会有事呢?腹中的小家伙可是她和月心的骨肉啊!
“小姐擦擦脸吧。”小萱递了热巾过来。
宝扇木讷了一下,默声接过,捧在手里,却没有擦脸。
“小姐,你是来月事了吧?”小萱问话时神情不变,似乎一点也不在意这是羞涩的话题,乡下人没什么计较,所以说起这样私密的事也是脸不红气不喘的。
宝扇迟疑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小萱一见自己猜中,便笑着说道:“我就说嘛,您那堂哥也是瞎着急,见您裙子沾了血,还以为您病得很严重呢,却不知道,女人来月事的时候是会有些疼的。”
宝扇估计赫连漠自称是她“堂哥”,可是月事,她是有孕的人呀,怎么会来月事呢?她捂着腹部又想躺回去,想到赫连漠知道她来月事的窘态,不禁脸红,临闭眼前又问了一句:“这位姑娘,请问这是哪里?”
“孟家村呀。”
“附近的主城是哪儿?”
“西川和京城呢,京城离这更远些,过个十几里就能到西川了。”
“哦,是这样,那谢谢你了!”就快到西川了?宝扇蹙起了烟眉,美丽的脸上多了一丝困惑,赫连漠是想干什么呢?
一阵困意袭来,让她想闭上双眼。
小萱却说道:“我给小姐擦身子吧?您这样睡觉会不舒服的。”
宝扇脸红,这种事就不好劳驾别人了,于是摇头道:“姑娘,我累了,就让我再躺一会儿吧。”
小萱一听,也不好再打扰,又听说城里的姑娘娇贵得很,她一个乡下丫头
哪有资格给人家小姐擦身?便说道:“那我把盆子放在这儿了,小姐一会儿可要记得擦身子呀,水凉了可就不好了。”可是没有得到宝扇的回应,大概是已经睡着了,小萱只得撇撇嘴退出门外。
宝扇躲在被子里,摸着小腹低喃:“小乖乖,你可要好好的呀。”
不知过了多久,宝扇再醒来时已是夜半,睡时一直无人打扰她,也不知是不是孕妇嗜睡的缘故,期间她并没有听到什么嘈杂声。
腹中已经没有了之前的疼痛感,这是不是意味着孩子没事了?她觉得有些晕眩,想起身上的血还未清理干净,她想要起身,却惊觉发现身旁躺着一个人!
是谁?赫连漠?
那人也察觉到她醒来,发出低哑的声音:“不睡了?”
这个声音好熟悉……是……不可能!宝扇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于是问道:“你是谁?”
“怎么?听不出本王的声音?”对方发出一声低笑。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睡前她还听到赫连漠与人在门外交谈,醒来以后什么都变了!这人是何时躺在她身边的?她竟一点也没察觉!赫连漠呢?他怎么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还困不困?再休息一下吧。”对方俨然没有要起身的意思,只是懒懒回答。
“燕王殿下!”宝扇愠怒,燕王与她同床睡在一起也就罢了,居然也不打算向她解释一下现在的事情,至少她有权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吧?
燕王轻笑,正要伸手抚摸她的背,却忽然停了动作,倏然起身,毫无征兆的便将她抱起来。
“你要带我去哪?”身子忽然被挪动,宝扇下意识的环住燕王的脖子。
“把你拐走呗!”燕王说道。
燕王抱着她出了屋子,她不知道这里是哪儿?但是从月光的照耀下还是可以清楚看到,这里是个村子,难道她还在孟家村么?此时四周不算静谧,草丛里时而传出几声虫鸣,除此之外只有燕王轻快的脚步声。她被燕王带出了村子,最终隐进村旁的树林里。
燕王施展轻功将她送到树上,又脱下氅衣裹住她,衣服上有股淡淡的雅香,是她喜欢的味道。
“你要去哪?”见燕王要走,宝扇忙问。
“我去去就回,你在这待着,听到任何声音都不能出声,那人根本不是赫连漠。”燕王说完,便转身欲跳下树,然而却忽然停下动作,猛然折首吻了宝扇的面颊。
宝扇完全料不到他会做出这样的举动,正想斥骂之时,身边已是空荡一片。看着燕王月白色的身影离大树越来越远,宝扇心底涌出了一股熟悉感。想起那夜在柳月湖画舫上,月心表明自己是朝廷的人,却一直没有透露他真实的身份,她曾揣测月心是朝廷某位王孙的下属,但极有可能,他自己便是那位王孙!这燕王对她好得突然……
难道,这并非巧合?
她猛然摇头,暗骂自己糊涂,她怎么能将月心与燕王做相比?定是因为他们身形相似,所以左右了她的视线!不能再想了,燕王怎么可能是月心呢?这样霸道的人,连月心十分之一的温柔也没有!
宝扇倚在树上,不远处的村落里闪烁出蕡烛火光,接着传出一阵打斗声,因为离得远,宝扇也只能听到一些兵器碰撞的声音,估计燕王方才就是察觉到有人跟来,所以才把她藏到这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