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脩纶,我真是对你失望了!没想到你真的就是这般冷血无情!兄弟至亲,你就一点都不心疼吗?旁人冷眼旁观我无权指责,但你不一样,太子哥哥是那样好的一个人,我希望你可以为他向皇上说上几句话、仅此而已,难道你也和晋王他们一样指望着太子倒台了、你就可以往上爬吗?”
她充满怨怪和失望的眼神以及突然爆发出的充满责备和猜忌的话,让燕王恼怒中又觉得分外悲哀,没想到宝扇是这样看待自己的,还为了口口声声的“太子哥哥”和自己闹情绪,她对太子到底从哪里来的好感?
他是一个好人,难道自己就坐实了“冷血无情”的坏人吗?
“他这般好,你是不是都有些后悔遇见我这样一个冷面冷心的人了?”燕王忍着醋意揶揄道。
潮鸢本想要和他商量着帮助太子的事情,却不料他没事在这里乱吃醋,还要拿话来气自己,便赌气道:“就是啊,我就是后悔了!”
“嬴宝扇,别以为你肚子里揣着我的孩子就可以胡作非为、胡言乱语!后悔都已经迟了!”宝扇的话在他听来十分刺耳,燕王的脸色立刻一沉,完全是霸道而不容置疑的口吻!
“你也别以为我嬴宝扇怀了你的孩子就非要嫁你不可!”宝扇说着,豁然起身走至了窗前打开了窗子,手抚着有些发闷的胸口,长长的吸了一口气,仍觉着委屈和恼怒。
她以为不过是在皇上说个三言两语的小事情,在燕王看来,却是太子和自己在宝扇心中孰轻孰重的问题。她执拗,他亦是一向心高气傲惯了,只不过现在面对的是自己最喜爱的女子才不得不努力的压抑着心中郁闷和怒气,却因着宝扇才说的这句话而脸色越加沉郁:“你不嫁我,还想要去嫁谁?”除了我谁要是敢娶你,我一定灭了他!“
“那也不关你事!”宝扇继续赌气的沉声说道。
两人正闹得僵,若安进来说定山王那边请他们过去用晚膳。
“我没胃口了。”习惯了他的温柔,迟迟不见他来哄自己,潮鸢心中的幽怨倒比恼怒还多。望着窗外的池边弱柳,水上白莲,不禁傻傻的想道,要是他一直都是月心该多好啊,也不必牵扯到这么多的事情!
“王爷,这——”若安不明就里,还指望着燕王能够劝劝自家小姐,却不料燕王冷着脸说道:“告诉定山王爷,本王有事先行告辞了,这晚膳就留着吧!”说罢,他抬步就走了出去!
潮鸢急忙一个转身,见他果然走了,立刻气得一顿脚,一挥手就打翻了砚台,将原本整洁的书桌染上了一层墨色,墨水顺着桌沿儿一滴一滴往下落——“小姐你这是做什么啊,你和燕王殿下吵架了吗?可也犯不着拿自己身体开玩笑啊!”若安这才醒过神来,急忙过来将气得身子有些发抖的潮鸢扶着坐下,“要是动了胎气怎么办?”
“那是最好!”潮鸢又气又怨的恨恨说道,正气着,寻香来请她去前厅用膳,见里面气氛不太好,小丫头一脸的疑惑,却又不敢问,只好杵在门口巴巴的望着潮鸢。
到底怕父亲担心,潮鸢勉强收了满腹情绪出了闺房。
嬴谨爱女成痴,怎会看不出宝扇的异常,加上燕王又正好不告而别,便认定了是燕王欺负了爱女,脸一沉,微怒道:“魏脩纶这个混账,竟然一个招呼都不打
就走了,当我定山王府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吗?”
潮鸢正垂着头喝汤,静默半晌才抬眼微微一笑,柔声说道:“哦,是我忘了!他正好有些急事要去处理所以先走了,让我代他向父亲赔礼。”明明对他心中有怨,可听到父亲当众这样斥责燕王,潮鸢就忍不住的想要为他辩解。
而嬴谨见女儿还在护着燕王,猜到可能只是些小矛盾,心中稍稍安定,一家人开始轻松愉快的用着晚膳。
次日,皇宫,宁远帝正在批阅奏折,看到了南方水患的奏折处心中烦躁,莫公公来禀燕王求见,宁远帝微有讶异,近段时间自己和四儿子关系虽然有所缓解,可他从未主动来求见过自己,想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么?
“快宣!”宁远帝搁下朱笔,合上奏折,才感到有些疲倦,然而一见到英挺潇洒、俊美非凡的燕王,心情就愉悦许多,连刚刚拧紧的眉毛都瞬间舒展开来。
“儿臣参见父皇!”
“免礼!纶儿这么急着来见朕可是有什么事情?”宁远帝温和的问道,以前他是一见到燕王就头疼,不仅仅是因为燕王怪癖乖张的个性,更因为潜意识里的自责和不敢轻易表露的深爱;现在知道了他是燕女和自己的孩子,而自己和他、和燕女的关系都在渐渐改善,宁远帝在快乐满足的同时又隐隐担心,害怕自己做不好父亲这个角色,毕竟自己在燕王的生命中已经缺席了二十一年!
“儿臣若说的不对,还请父皇恕罪。”燕王如此说道,然而不管从语气还是神色中,都看不出任何一丝的谦虚和尊崇,他依旧是那个从容不迫、清高孤傲的燕王,不会畏惧任何人和事。
宁远帝从未见燕王在自己面前这么“小心”过,不禁有些讶异和好奇,不知道他想要说些什么?
“你我父子,就当坦诚相见,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燕王那修长的剑眉微微一扬,为着宁远帝突然说出的如此“煽情”的话而有些怔愣住了。过去宁远帝一见自己就是斥责,脸色冷冷,现在怎么变得——这么奇怪?
虽然有些疑惑,燕王却明白趁着宁远帝心情好说说太子的事情正是好机会。
“儿臣斗胆问一句,父皇准备如何处置皇兄?”
你的胆子难道还小了吗?宁远帝心中只觉好笑,脸上笑意却偏偏收了:“朕记得你和其他兄弟们素无来往,怎么今日关心起允昇来了?”
“父皇难道不喜欢我们兄弟之间相亲相爱吗?”燕王笑着反问道,宁远帝倒没从他的神色之中看出一丝的诚意来,只看到了一丝嘲讽意味。
“你能够关心自己的兄弟父皇当然开心,但不知你是如何看待这整件事的始末?”宁远帝问道。
燕王正色答道:“儿臣以为,皇兄虽有管教不力、失察的过失,但犯罪的人毕竟不是他,而且皇兄平日协助父皇处理朝政十分忙碌,哪里有闲情去关照府中下人?那些小人们借着皇兄的幌子在外行凶作恶,皇兄浑然不知,不也很冤枉吗?父皇已然废去了他的太子之位,这个惩罚对他而言简直如天塌地陷,儿臣以为到此为止便好,如果父皇还要继续深究的话,皇后娘娘和三皇兄又该作感受?”
“这是你的真心话吗?”宁远帝默无表情。
“正是!”燕王斩钉截铁的
答道。
宁远帝定定的看着他,虽然只是轻声一笑,却连肩膀都在微微抖动,嘴里连声道:“好,很好,很好,很好——”
“李甲借酒行凶案”最终以李甲等一干仆人于西门斩首示众,大皇子魏允昇被废去太子之位、遣往帝陵守陵落下帷幕。
或许是皇帝的御诏下得急,又或者是人走茶凉、人情薄凉,护送皇子魏允昇前往京城南郊帝陵的车马快要出了永安门,仍不见有人前来送行。
“咚!咚!咚!咚——”凌霄塔上的钟声忽然响起,一声又一声的撞进了魏允昇的心里,震得他心中一片怆然。
“停!”他忽然喊了一声,马车也应声停下。
他极想要挑起车帘子去看看这生活了二十多年的京城,或许一回首还可以看到一两个昔日故人——然而他还是没有那个勇气。
那日宝扇县主问他觉得愤怒和怨恨吗,他很坚决的说了不。如果非要说对这整件事有什么思考的话,他只恨自己不够智慧罢了,不仅弄臭了自己的名声,还连累了父皇母后。
不过能够离开这早已经激流暗涌,权力倾轧的京城,对于自己来说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吧?自己可能真的没有作为一国之君的智慧和谋略,才会落得如此下场!
罢了罢了,一切繁芜事了,还是清风明月,把酒弄菊吧!
他正准备吩咐上路,突然听到了响亮的马嘶声,接着是一个宏亮的声音在喊道:“殿下请止步!”
“禀大皇子殿下,是定山王府的马车。”侍卫说道。
魏允昇心中一震,没想到宝扇县主会来为自己送行。原来大家都已得到了消息了。
一抹酸涩的笑在唇边荡漾开来,不过在他掀开帘子跳下马车、面对走上前来的宝扇时,脸上已经是虽然平淡却依旧温柔如初的笑容。
一袭淡蓝色的长裙随着她急促的步伐散开,就像是涌动的蔚蓝色海洋。她随意札着流苏髪,发髻斜插扇形装饰,耳际的珍珠耳坠摇曳出一串璀璨的流光,整个人显得飘逸若仙、美不胜收,可那双远山眉偏生轻蹙,写满了怜惜和不忍的眼眸中水波莹莹,那楚楚动人的模样看起来就像是她自己受了万般委屈、糟了千番罪一样!
“太子哥哥,你这么就走了吗?”她的双唇在轻轻颤着,神色中满是不舍和忧伤难过,“皇上怎么忍心把你派往帝陵!”
“你错了宝扇,父皇这是在保护我。”他微微笑着说道。他说的是事实,这对自己来说的确是最好的归处,争权夺利、勾心斗角的生活可能真的不适合自己,“帝陵的环境条件都不错,远离尘世喧嚣,朝看烟雨晚看虹,春赏桃李夏采莲,偶或看看书、写写诗——只要想一想我都要笑得乐开花了,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魏允昇所描绘的美好生活愿景确实让潮鸢有些愣怔住了,但一细想魏允昇的话,也未尝没有道理。事已至此,只能勇敢乐观的去面对了。
“如果有机会,我一定会去看你的。”潮鸢说道。
南郊帝陵距离城里对于居于城中的皇室贵族来说有着天南地北那么遥远的距离,若不是逢上祭祀,谁会跑去那样的地方?看着信誓旦旦的潮鸢,魏允昇心中涌上了无限感动,嘴唇颤动了几下,话未出口,身后传来一个温柔的女子声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