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时间不早,该启程了!”
这是潮鸢第一次正面看到皇子妃,温柔端庄,观之可亲,那眉眼看起来有种熟悉的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潮鸢略一思考,才恍然发觉这个出身名门的皇子妃竟然和前世的自己长相有那么几分相似——“宝扇妹妹,谢过你前来相送。你和四弟的喜酒我可能是喝不到了,只有在此祝你们白头偕老、永结同心!”魏允昇温柔而坦然的笑了笑,“说到这,我还没有亲自去感谢四弟在父皇面前为我说情——要不然我也不可能有这么幸运的全身而退。希望宝扇妹妹见到他时,代我向他道一声谢!”
“是吗?”潮鸢微微有些吃惊。昨日原本是急躁狠了才会对燕王发脾气,现在想想其实自己也有不对,明知燕王是个“小气鬼”,还要那样激他气他,惹得双方都不愉快。现在又知道燕王还是去宁远帝那里为太子哥哥求了情,不免有些心怀愧疚。
“我要走了,你多保重呢……”
车队已经驶出了永安门,夕阳的余晖将整座繁华都城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可是谁又知道在这繁荣昌盛的底下,又有埋藏了多少阴谋与黑暗呢?不管如何,她都不能退缩,她还有仇未报、愿未了。
接下来的几日,不仅燕王像是失去了踪影般没来打扰她,就连定山王也忙忙碌碌的,她听嬴略说宁远帝龙体欠安,猜想燕王定然是在跟前尽孝,倒也没多在意,只是最近朝堂变故频发,接连十多个朝廷重臣贬谪的贬谪,抄家的抄家,让人嗅到了血腥诡变的味道。
永安二十二年六月七日,定山王府。皇宫里来了人,浩浩荡荡的抬进来了一箱又一箱的彩礼,宣圣上旨订下大婚吉时为永安二十二年六月十三日酉时初。
难道宁远帝当真不行了吗,为什么这么急促的要自己和燕王完婚?大婚在即,潮鸢却心中十分不安。
自夏猎过后,定山王府都一直在为宝扇县主出嫁做准备,只因定山王太过疼爱女儿,恨不得样样嫁妆亲自采买过目,加上近日朝政繁忙未有闲暇,所以圣旨一下,定山王府忙得翻天覆地,潮鸢知劝不过也就由父亲去了。她有想过燕王是御用皇商,央他暗中帮忙肯定要省不少事,无奈自那日吵嘴之后很多时日都未见他,如今又大婚在即、按照天朝婚娶礼仪男女双方应当回避,潮鸢更是没机会见他了。
呼延香来信说,赫连野娶了东胡公主;而她的父亲又为她另订婚约,她伤怒之下准备离开东胡,不日即将来京。接着赫连漠又来信央她好好照顾呼延香——烛泪点点,落尽相思泪。缘分浅浅,深爱勿轻许。读罢信,想起了灯会那一夜,璀璨灯火下的那一对恩爱的小情侣,她只有掩卷叹息。
“瞧,怎么又皱眉了?”
耳边突然响起了那温柔而熟悉的声音,将潮鸢吓了一跳,看着已经轻灵灵从窗户跳进屋来的燕王,看着他挑眉轻笑的样子心中倍感委屈,但一想到窗外女侍们必然又是仆倒一片的景象,又不禁心生愠怒:“大门不走,怎么老喜欢爬窗户!况且这么晚了,你又跑来做什么?”
“没看到戏文里讲,男女幽会都是深夜爬窗户的么?”他不觉羞,反而露出悠然自得的神情。
潮鸢不喜他这轻浮的表情,
更不喜把戏文里那些小姐们拿来和她相提并论,脸立刻一沉,不乐的说道:“你若是专程来气我的话,现在就可以打道回府了!”
“我的好夫人,我只是开个玩笑罢了,怎么这么认真?难道真如别人所说,怀孕的人脾气都要很大?”他上前来轻轻抱住潮鸢,温柔的问道。
“哼!”潮鸢冷哼一声。
“我看你这肚子怎么没怎么长大的样子啊,我那些十全大补汤是不是被你拿去喂了猪崽?”燕王慢悠悠的问着,语气中分明带着谐谑的味道。潮鸢这才知道这些日子雪苏每日亲自端过来的补汤是燕王送的,在雪苏的监督下她可是隐忍着一碗又一碗的喝下去、从没浪费过——看来为了自己和宝宝的健康,燕王确实费尽心思,她心中分外感动,这些日子的委屈和烦躁一扫而空。
“全喂给你的孩子吃了!”嘴角满是笑意,口中却在逞强反驳。
听出她是在骂自己是猪,燕王不怒反笑,更抱紧了她,无限向往的说道:“我就希望他像个猪崽一样,吃了睡、睡了吃,没事拱拱墙角、做做美梦,无忧无虑多好啊!”所以为了这个“猪的梦想”,他必须得努力奋斗才是。
“最后成为待宰的对象吗?”潮鸢反驳道。她从没想过燕王对自己的孩子还有这样的期望,与他本人的行为追求完全背道而驰,难道是因为他自己亲生经历了太多波折坎坷,所以不想要孩子也去经受这份磨难吗?
“我会为他修一个天底下最稳固的栅栏,绝没有人敢动他一丝一毫。”燕王说道。
潮鸢心想,对他们而言,天底下最稳固的“栅栏”莫过于皇城了——虽然皇城也不见得有多么的安全。
“脩纶,你可以告诉我,现在太子之位空悬,众皇子郡王都蠢蠢欲动、你又是作何打算的吗?”
这本是个十分禁忌的话题,可她以为他们已经是这种亲近的关系了,有权知道自己夫君的思想动态,而燕王也毫没有让她失望,只不过他的神情依旧轻松快意,像是全没放在心上一样:“还能怎样,魏珅麟已经三番五次的向我耍心计、玩手段了,我若是不接招岂不是让人看扁了?这样我还配做你的夫君吗?”
“魏珅麟最大的背后支柱是阮子胥,维系他们联盟关系的纽带便是阮雾汐,如果能够破坏他们之间的关系的话——”潮鸢才说到这里就被燕王打断了,他邪气的一笑,说道:“真不知道皇叔是怎么把你喂成这样足智多谋的,可毁人姻缘像是不太厚道啊?”
“魏珅麟不过是在利用阮雾汐而已,他们之间本无爱情可言。一旦阮子胥和魏珅麟的关系破裂,其他能够继续坚持站在晋王阵营里的大臣恐怕也为数不多了,你难道不这么认为么?”潮鸢反问道。老天才知道她是多么的渴望见到魏珅麟那个伪君子倒台落魄的一天!
燕王注意到了她眼底一闪而过的熊熊恨意,心为之一震,却什么也没有问,而是宠溺的对她笑道:“好了夫人,这些事情就交给为夫去办好了,你现在最大的任务就是保护好自己和肚子里的孩子!”他早已下定决心,不管宝扇因何原因怨恨魏珅麟,他都要替她出这口气,更何况现在魏珅麟和他都视对方为头号大敌,他们之间绝对誓不两立!
离潮鸢出阁的日子尚有三日,整个定山王府内各处,鸾帐舞红,帘卷喜气,金银焕彩,珠宝争辉。鼎焚百合之香,瓶插长春之蕊。高柳喜迁,喜鹊来鸣。正是“花好月圆梁上燕,连绵瓜瓞德声隆。家声中叠也称贤,喜气临门敞绮筵”。
府中倒是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象,潮鸢却是憋在家中快闷死了。这日正无聊的看着雪苏写字,突然听到前面园子里闹哄哄的,夹杂着打斗、喝骂以及物品摔落砸碎声,雪苏抬毕竟小孩心性,扔了笔就要往外跑,却被潮鸢拉住。
“专心写字,姐姐去看看!”潮鸢从榻上下来,还没来得及穿好靴子,就有官兵闯了进来,为首的是南衙府中郎将贺敬,进屋便看到神女般的小姐和仙童样的小公子,猜出是宝扇县主和定山王世子,对着属下官兵们一挥手,声音孔武有力:“拿下!小心别伤了县主和王世子!”
潮鸢又惊又疑的看着土匪般的南衙府兵,正欲呵斥他们,嬴略已经冲了进来,扬剑挡在了潮鸢面前,对贺敬吼道:“谁敢伤害我家小姐和公子,我嬴略绝对让他丧命当场!”
“你好大胆,竟敢抗旨拒捕,拿下他!”贺敬怒道。
整个定山王府已经闹得不可开交,人生喧嚷,潮鸢大脑一片混沌,完全被这样的场面搞蒙了,勉强定定神,问道:“嬴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有人诬告我家王爷通敌叛国,皇帝误信谗言、信以为真,下旨查抄我定山王府!”嬴略一边说着,已经和南衙府兵交上了锋,不愧为黑骑铁卫副统领,不过眨眼功夫就杀伤了这些南衙府兵,带着潮鸢和雪苏冲出了房门,只见整座园子里全部是南衙府兵以及被捆绑作一团一团的定山王府下人。
潮鸢悲愤惊恐难安,却只有紧紧地牵着尚算镇定的雪苏跟在嬴略身后,嬴略和几个黑骑铁卫正杀得兴起,血光飞溅,刀光剑影,突然传来一个熟悉而严厉的声音。
“嬴略,住手!”
潮鸢微微转首一看,嬴谨正站在廊下,眼中折射出威严酷寒的光芒——虽然他的双手已经被拷上了镣铐,身后有刀剑威胁着,却丝毫不影响这个一代传奇武将、忠勇王爷的凛凛威风,让那些看到的南衙府兵、包括刑部尚书和南衙府大将军都心生胆怯。
“王爷——”以嬴略对王爷的了解,还有他们黑骑铁卫的实力,绝对不会输给这些终日作乐享福的南衙府兵,然而王爷却还是安定自若的甘愿束手就擒,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哐当”一声,牢门被重重的合上,上锁。和潮鸢关在一起的除了若安,便是几个府内的小丫头,包括娘亲身边旧日的使女连翘。
今日事发突然,把整个定山王府的人都弄得晕头转向,潮鸢此时稍稍安定,便猜想,能有这么本事将执掌整个天朝大半兵力的定山王送入牢狱,恐怕除了阮太师和魏珅麟等,别无他人了!
可恶!潮鸢暗暗握拳,心中恨意滋生蔓延:她都还没有去报仇,就被敌人给算计了!什么通敌叛国,要是父亲真有心要叛国的话,宁远帝恐怕早就不在了!
越想越愤怒,潮鸢感到心口发闷,下腹也胀得难受,若安敲着她脸色不对劲,急忙关切的问道:“小姐,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