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客栈的路上, 寒烟的脸一直紧绷绷的连个笑模样都没有,不论符思杬怎么逗弄她都只是自顾自扯着帕子一声不吭。符思杬使劲琢磨也没琢磨出今天这出戏哪里出了问题,虽然中途出了点岔子, 可该交代的都交代了呀。自己出面没成功, 符思杬示意一旁的富贵两人出场, 这两个活宝平时不是最能逗乐吗, 也该他们出出力了。
要是往日富贵两人哪还用符思杬开口, 早就冲上前去为教主排忧解难了。可是今天他俩恨不得躲得远远的,躲不了就缩到角落寒烟根本注意不到的地方才好。在他俩看来,寒烟心情不好绝对是莫名跑出来的白展竹惹得祸, 万一被她发现这祸害是他们引来的,不用寒烟开口教主就能扒下他们一层皮, 所以不论符思杬怎么催促两人都不动地方。
寒烟是因为白展竹搅局气愤吗?当然不是, 她肚量还没有小到被人扒了真相就耿耿于怀的地步, 再说她当时也找回来了。那么她是因为目的没达到而烦躁吗?答案也是否定,虽然拐了几个弯但是寒烟还是成功的让荣德仁相信她对五年前的事情毫不知情同时把麻烦甩给了幻月教。只要荣德仁不是丧心病狂, 在这么多人都见证了她杜氏遗孤的身份后,应该不会再有杀人灭口之心。
‘为什么我每次做戏都要匆匆来匆匆去,根本坚持不了多久,时间一长就要露馅!难道说我这三年的墙角都白听了,功夫这么不到家?’寒烟狠狠揪着手帕, 不住检讨自己的失误。都说青楼里最多的就是虚情假意, 难道是她素日里只是旁观没有实践才会这样?看来还得继续磨练才是, 以后要用上假面具的日子恐怕还有很多。
想到这里寒烟不免又有些后悔, 为什么要一时心软答应给符思杬机会呢?要是只有自己一个人随便猫到那个荒山野岭哪还用得着应付这个预防那个!越想越觉得委屈, 越想越看符思杬不顺眼,认定几次发挥失常都是因为他, 白展竹会出来捣乱也是他勾引来的,所以寒烟不管符思杬怎么哀求就是不理他。
寒烟后来反思时也自认为没有完全冤枉了符思杬,虽然把跟薛澈那几次交锋栽倒他身上是有些夸张,但这个白展竹可确确实实是因为符思杬才会到的翔荣世家。不管他是不是见到寒烟本人后才动了坏心思,追根究底要是没有符思杬那个白展竹跟她连照面都打不上,更不要提后面这些事。
说到白展竹,寒烟怨念的同时他在做什么?他正在加倍怨念中。寒烟和符思杬说走就走,把他一个大活人撂一边彻底给忽略了,那些正派人士虽然没把他当空气都客客气气的拱手招呼,可眼中总流露着那么点看色狼的意思,各家的女弟子也躲得远远的生怕沾上什么。
一向心高气傲的白展竹哪里经历过这些,不说在家里时多少名门闺秀想要攀他这门亲,到了江湖上也多的是俏丽女侠芳心暗许。从来只有他彬彬有礼的婉拒,哪里有被女子防贼似的防过?
‘都怪那个女人!’白展竹见再呆下去也没什么意义,又想到他之所以弄到这个地步都是寒烟那一摔造的孽,告辞一声就直奔津阳城找寒烟算账。好不容易找到寒烟她们落脚的客栈,刚进门白展竹就被符富符贵两尊门神给拦腰截住。
“白公子,您老怎么不在翔荣世家看比武,来这儿找我们教主有事?”
“我不找他,我找那个女人!”
“哪个女人?白公子话可不能乱说,要是小姐听见了以为教主打野食就坏了。”
“我找的就是你们那个小姐!让开!!”
“小姐晌午累倒了正在小睡,现在不方便打扰。”
“又是不方便打扰!她有什么可累的!让开!”
“白公子难道还要去闯小姐的闺房?传出去名声不好吧?还是随小的们下去休息,等小姐醒了自然会见您。”
白展竹有心不理符贵的话,但是也担心万一寒烟真是在午睡,他闯进一个衣衫不整的女子的房内好说不好听,也只能任由两人把他拉走,边走还边问:“那你家教主呢,叫符思杬出来,你们俩出来算怎么回事?”
符富把白展竹引到一旁厢房,“教主出去给小姐买吃的去了,中午小姐心情不好没吃几口,教主说去街上找找看能不能有爽口的东西,一会儿就回来。”
听了这话,白展竹更加不满,“她就那么金贵,你看看你们像什么话,张口小姐闭嘴小姐,还有那个符思杬,围着她摇头摆尾的哪还有一点幻月教主的风范!”
富贵二人不知道白展竹为什么对寒烟成见如此之深,不过看在教主和他的交情上也不愿两人因此生了嫌隙,于是苦口婆心的把他们所见所闻的寒烟摊开了揉碎了将给白展竹听,甚至连她和翔荣世家的恩怨也没落下。
如此一来白展竹也明白了上午寒烟那一番梨花带雨的娇泣是为何,但他仍旧心忿难平,“照你们说,这女人到是忍辱负重成全大义了?我看不是那么回事,不过是贪生怕死之徒!”
“白公子可不能这么说,有我们教主在,小姐需要怕什么?教主随便动动小指头也灭了他翔荣世家!”涉及到小姐及幻月教的尊严问题,符贵也不管什么尊卑了,直接拦住白展竹的话头,“白公子为何对小姐如此不满,就算小姐曾经得罪过您,看在教主的面子上您也不应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揭小姐的短!”
上午虽然是他俩把白展竹引过去的,但是他们也没想到白展竹会说那么一番话。为这事富贵两人没少埋怨自己,如今白展竹竟然还纠缠不休追到客栈胡言乱语,就算他俩技不如人也不能让他欺负了小姐。说话间两人都把手放在了腰侧的剑柄上,只要白展竹再口出狂言就别怪他们不客气。
见一向油滑的符富符贵两人动了真怒,白展竹反到冷静下来。这寒烟究竟有什么魅力,能让他俩如此死心塌地!难不成真是自己冤枉了她?不,不可能!白展竹突然又想到寒烟的那把紫檀木小琴,既然没人相信这女人演戏是不怀好意,那他就从根本上戳穿这个名不副实的古琴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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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烟一众人在客栈单独租住着一个院落,本就浅眠的寒烟在富贵两人挡住白展竹时就醒了过来,将功力聚拢到耳鼓,三人的谈话一字不漏的传入她的耳中。听着白展竹一口一个女人的叫,寒烟就有些不舒服。别管别人信不信,好歹她也算得上是云英未嫁,他这么嚷来嚷去的听着很是刺耳。
越往后听寒烟越迷惑,她是不是和这人有什么过节啊,要不然至于这么诋毁一个女流之辈吗?可是反复在记忆中寻找,寒烟也没想起来在哪里见过白展竹。要说白展竹的风姿还真不是一般人可以比的,要是他真曾经在飘湘楼出现过,就算寒烟本人没见过光是他造成的轰动也能让寒烟有所耳闻。
白展竹……白……白?寒烟忽然想起来一个人。在她曾经接待过的客人中有一个姓白的书呆子,具体叫什么记不得了,长相一般顶多称得上有书卷气,和这个找上门来的白展竹简直天差地别。可是同样是姓白,难道真有什么瓜葛?
可是就算有瓜葛也说不过去啊,寒烟自认对每个客人都一视同仁没有什么让人挑剔的地方。她也就是话少了些,眼光高了些,见面礼要得重了些,可这些都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不至于因为这个来砸场子吧?
百思不得其解间,寒烟就听着符思杬的呼吸吐纳声由远及近的冲着她房间的后窗户而来,紧接着‘咔嗒’一声轻响,符思杬已然越窗而入。
“你怎么不走门偏爱走窗户?”
“那什么,前面不是有猛兽出没嘛,让富贵那俩小子先应付着。来尝尝这白糖糕,听说是津阳城一绝呢~”递上手中的纸包,符思杬笑眯眯的望着寒烟。
“什么猛兽,别想蒙我,那个可是你的熟人吧?要不然能别人都叫白少侠,偏你家富贵叫白公子?”
“嘿嘿…”符思杬也不隐瞒,当下将如何同白展竹相识相交以及白展竹的身世全盘像寒烟托出,末了还加了一句,“你要是不想见那小子,我现在就把他轰走。别看平时他还能在我面前走上几回合,那是我让着他,真动起手来十个白展竹也得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寒烟一听白展竹出自百年书香世家,当下就坐实了他和那个白书呆的关系。想到白书呆那人正经挺不错,不像有些读书人表面上附庸风雅,转过身就拉着楼里的姑娘做些下作事,也就淡了对白展竹的怨气,随手止住符思杬往外走的动作。不过寒烟也不是菩萨心性,拉着符思杬聊了两个时辰直到日头西沉才放他去招呼白展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