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克里跑得只喘,扯脖子喊出一句。
侍卫们交换了一下眼色,上去两人掺住他,“且不必忙,这东西到主子们手里还得转好几个过儿、检查好几遍呢!哪那么容易就直接送进去了?你这是······”
穆克里好不容易喘过气,忙道,“那就好!八爷就到了。十四也领人去找那两个太监了。”
说话间,胤禩已出现在视线之内。也是急步赶过来,见托盘还在侍卫手里,送了口气。
问:“有人动过托盘里的东西没?”
“回八爷的话,奴才等只碰了托盘,旁的没动。主子吩咐过,外来的东西,全部暂且封存。有特殊缘故,一律要请太医和嬷嬷们检查之后,给主子验看过,主子同意才能送到小阿哥面前。其他人不得妄动。”
胤禩躬身:“夫人圣明。暂时不要惊动夫人,去找个夫人身边的人出来吧。”
侍卫答应着去了。
今日当值的侍卫首领正是瓜尔佳景襄。门口闹腾这么半天,他早听了消息。
赶紧往里送信。孙九得了信,沉吟一下,吩咐小太监,“让跑外屋的和顺儿领人去一趟。”
和顺儿与佟佳贵妃身边的李公公几乎同时到了胤禩跟前。各自行礼。
胤禩叫了起:“你们拿着东西,传太医到醉枫轩,小心验看。”
吩咐几句,胤禩忙去找十四。面上平静,心里却是惊涛骇浪。他今日既然卷入这事,只能做好了。
胤禩自小在生母提点之下,察言观色的本事比他所以弟兄都强。
方才见到那两个太监,平常之中总觉违和。
可又说不出一二三来,这可是多年来从未有过之事。心里一烦,才脱口而出那句“贵妃娘娘送的东西,可能让爷瞧瞧么?”
话一出口,便知不妥。奈何奇虎难下,只得硬着头皮上了。
违和感一直存在,却又不知其所以然。若非十四召唤,他还真不好收场。
与十四出得园去,心里始终堵得慌。
他向来长袖善舞,若是因今儿一句话,得罪了佟佳贵妃,真是太不值当。
一边走着,一边将事情从头到尾的想,十四问他话,他也不回答。
冷不丁灵光闪过,那编小筐的藤条!
似乎是······
这才有了后面的布置。
眼下他急于知道十四那里的情况,又暗自思肘,唐佳夫人防范甚严······这样看来,苏州局势应该比眼前所见还有严峻。
能把手伸进这枫园,只怕不是只凭江苏这几人能做得到的。京里头的人?专为苏州的事儿,还是有别的缘故?
皇阿玛得夜里才回来,佟佳贵妃若惹来嫌疑······
如何才能两全其美呢?
“八哥!”
“十四弟,如何?”
“那两个奴才暂时押在北边儿的那片空房子里了。八哥放心,专人看着呢,他俩死不了。八哥那边顺利吗?”
“也还好。咱们到醉枫轩去。”
他们兄弟二人进了醉枫轩,两位太医已仔细验看完毕。
他二人进来,众人请安毕,胤禩问:“两位以为如何?”
张太医叹息道:“微臣两个也不大能确定。因此让人抓来一只鸡来试了试,果然是见血封喉。箭毒木!唉!想不到真能见到这个。以前只是听闻。”
十四大惊:“真是箭毒木?”
“回十四爷的话,是。这木筐、木碗确由箭毒木的树枝编成。编的平滑细致,倘若不折断树枝原本是无事。但若不小心弄断某处刺伤手指,必死无疑。汁液入眼,顿时便会失明。若是引燃,烟气入眼,也会失明。这东西若是真到了主子们眼前,万一有人故意做手脚·······后果不堪设想。那泥捏的小玩意却是无事。”
胤禩和十四商量几句,对和顺儿和李公公道:“你二人将此事回报唐佳夫人和贵妃娘娘吧。我们兄弟另有差事,此事还请唐佳夫人定夺。”
唐果听了孙九的转述,自己思量半响,吩咐孙九:“传话出去,多谢八贝勒和十四皇子。他两位有差事在身,便赶快去吧。这件事请佟佳贵妃调查处置。”
孙九微微一愣,转身出去传旨。
接到信儿,众人皆是一闪神。胤禩、十四微垂眼帘,躬身应了自去。
佟佳贵妃那儿早了解始末了,听是这么个结果,海嬷嬷长出一口气:“娘娘······”
佟佳贵妃苦笑:“嬷嬷,这才开始。”
唐果领着俩包子将吃饭的时候,佟佳贵妃那儿传来消息,那两个太监确是佟佳贵妃手下管器物的,还是心腹。
一个叫牛云,一个叫赵五。俩人一口咬定,是佟佳贵妃身边的海嬷嬷来传的话,说是贵妃娘娘命他们跑一趟,东西也是海嬷嬷给他们的。另外,那些泥捏的小动物的确是佟佳贵妃的表妹送来的。
唐果一笑:“出巡在外,宫闱之事,原定了由贵妃娘娘处理,此事也不例外。”
这话传回佟佳贵妃那儿,佟佳贵妃沉默半响,微笑道:“嬷嬷这次可明白了?为何陛下将两位小阿哥放在唐佳夫人身边?”
连嬷嬷躬身道:“若是两位小阿哥在主子身边,主子也能保他们周全的。”
佟佳贵妃道:“是啊,本宫也可以,或许比唐佳夫人保护得更严密,还会教会他们许多宫中争斗的技巧。只是······嬷嬷,本宫教不来这份潇洒。”
盯着眼前茶碗里升起的水雾,佟佳贵妃低声道:“因为本宫这样的人,被太多利益牵绊,这一生一世,注定是洒脱不起来的。”
“主子,两位小阿哥将来······也是要被牵绊的。”
佟佳贵妃淡笑:“嬷嬷,你还看不出来么?皇上对弘皙、弘晖寄予厚望。皇家的那一套,他们俩总能学得到的。可学得再多,还能超过皇上和太子他们?皇家的人,最缺的就是洒脱。人只有洒脱了,才能放下一些东西。放得下,才看得远。皇上······是想让皇孙们跟他们的父辈。祖辈不同。想让他们开辟另一番天地。”
“主子,老奴不是太懂。”
佟佳贵妃淡淡的喝了口茶,“嬷嬷,你说今儿这档子事为的是什么?”
连嬷嬷眼现厉色:“哼!依老奴看,害小阿哥和唐佳夫人是虚的,害主子才是实。海嬷嬷也是一样想法。”
佟佳贵妃摇头:“嬷嬷,这就是咱们的狭隘之处了,本宫刚接到消息也这么想。现在么,本宫想明白了,虚也罢,实也罢,在这行宫织造混乱才是最终目的。唐佳夫人的处理方式——保持原有格局不变,在当前是最能保持稳定的了。相互猜忌,只能给有心人以可趁之机,牵扯皇上的精力。”
放下茶碗站起身来,佟佳贵妃突然提高了声音:“对于唐佳夫人来说,护住两个小阿哥和她自己,是唯一要做的事儿。她以前不同我抢这管理宫务的权力,如今也不会。而对于本宫来说,替皇上管好宫务,是本宫的职责,也是皇上对本宫的看重!本宫也不会白白让人在暗处看笑话!嬷嬷,叫上海嬷嬷,咱们再去瞧瞧那两个奴才,看看他们的嘴到底有多硬!”
她们主仆议论这个,唐果和俩包子也在说这个事。
“现在外面事情多,咱们这儿力求一切照常。过了这两日,就没事了。”
“是,孙儿记下了。”弘皙、弘晖答应了,乖乖去看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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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果来到外间,坐在榻上闭目想事儿。
刚平静没多会儿,薛宝琴悄悄走进来,见唐果双目微闭,不敢打扰,在一边侍立了。
“什么事儿?”唐果听见声音,问了一句。
“主子,高嬷嬷那儿派人传话,说是阮常在又来了,坚持要见主子。”
唐果睁开眼:“坚持?”
“回主子,说是极重要的事儿要面奏主子。”
唐果脑子飞速思考。
小宫女七斤之死,她一直觉得奇异。直觉上。她觉得阮语只是个傀儡。甄家出事怎会她蹦跶的比甄凤珠还欢?
七斤死——阮语来见我——佟佳贵妃的“心腹”送来有毒的玩意儿——阮语又来见我······
抛出这么些棋子来,应该就是要搅乱局势吧?皇帝说过。对方蹦跶得越厉害,越容易露出马脚。现在到了掀底牌的时候了?
不管是不是,要小心!别让人家牵着走!
约摸一刻钟,才道:“传话,说高嬷嬷是完全可信之人,她有事尽可直说,我不见她。”
宝琴领命退出,唐果被打乱了思路,想不下去,遂走到里屋去看俩包子。
两个孩子在默写。
唐果又等了一会儿,看看钟,笑道:“可以休息了。”
俩包子停笔,恭恭敬敬将写完的功课交上去。唐果接了,道:“去院里散散吧。这会儿挺暖和的,只别出了二道门。”
俩包子应了“是”,出去了。
唐果这儿风平浪静,九点钟打发俩包子回自己院睡觉,三更天皇帝回来,夫妇俩说了几句话,上床休息,不提。
次日皇帝照旧早早出去,唐果没和他说园子里的事儿,佟佳贵妃也没派人禀告,仿佛没这回事。
俩包子对此破有疑问,他俩这些日子把很多事看在眼里,积攒了一大堆问号。
唐果有所觉,笑道:“这些事儿我也说不好。不过么,我只认准一件事:安全第一。再就是······”
一手拉一个,唐果郑重道:“无论做什么事,记住自己的目标和事先做的布置,别被意外牵着鼻子走。不然花了眼,就不知自己是干什么的了。记住了没?”
俩小家伙想了一会儿,点头:“记住了。”
“好啦,今天要学术数,进屋吧。”
进了屋刚坐定,孙九在屋外唤了声:“主子!”
声音很有些急促。
唐果心一下子提了起来,让弘皙、弘晖先读书,自己快步走出去。
孙九满头大汗,压低了声音:“主子。阮常在去了。”
去了?
唐果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待明白是说阮语“死了”,大惊,“怎么回事?”
孙九道:“主子,就是死因让人恐惧,是白喉!”
唐果心剧跳起来:“白喉?!”这个时代,这几乎是沾上就死的烈性传染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