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天牢,微弱的月光透过监牢的窗户散向石床上铺满的稻草上,她呆呆望着那被窗户栅栏分割的光束,回忆着美好的事……
或许是有冰冰在,心里竟不觉得那么的寒冷,她与冰冰聊着这么多年一起走过的岁月,跌跌撞撞,最艰难最窘迫时,两个人一起分一个馒头,一起戏弄老鸨,一起被毒打,一起淋着雨跪到天明,一起踏上繁华之路,红遍卞京城。为了生存,什么滑稽可笑的事儿都做过了,而今,在她身边仍然还是她,她来到这个世界,第一个信任的人,生命中唯一的亲人。没有血液的相融,有的只是两颗孤单绝望的心紧紧相连,用一只稚嫩冰冷的小手牵着另一只同样的小手倔强地走过十几度年华。
久久……他们有说有笑着便开始昏昏欲睡了。
子夜,一批黑衣蒙面人训练有素地潜入夜狼皇宫天牢重地,矫健的身姿绝非一般盗匪小贼,手中的短刀,见血封喉!
言芷珊刚睡得迷糊糊,只听见有人轻唤她的名字,“言儿……言儿……”
这声音,好熟悉……
傅绝?言芷珊猛然惊醒,瞪大了眼,“你——你怎么在这儿?”睡眼朦胧的她,难以置信地使劲儿擦了擦自己的眼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
“跟我走!”傅绝一袭黑衣,异常坚决,一把拉起她就要往牢房外奔去。这是她见他穿得最低调的一次了,没有往日的慵懒妖娆,若非那张太熟悉的面孔,她都以为自己看错了,昏昏欲睡得没缓过神来。猝然惊觉,他这是要劫天牢啊!
“不——”她连忙抽回自己的手,清醒过来的她冷淡说道,“我不能走,冰冰还在隔壁!”
“就这个,容易。”傅绝眉头微微一低,嘴角的幅度轻松上扬,对着身后的几名黑衣蒙面人使眼色道:“救人。”
语罢,便听见牢房门锁被撬开的声音,惊醒的冰冰焦急地扑向芷珊,“姐姐,发生什么事了,你没事吧!”视线将芷珊整个人从头到尾都检查了一遍,深怕芷珊在牢中受到狱卒毒打虐待。
“昱皇,你带冰冰走吧!”她退离傅绝一段距离,刻意的疏远。自从她进入这座牢就没想过还能出得去。她若是走了唯恐会连累更多的人,绿凝私自放冰冰探监已经惹怒了夜潇凌,夜潇凌或许不会杀了她,但是却少不了惩罚,她已经见识到了夜潇凌冷漠残忍的一面,无法无动于衷。
她没想到傅绝会以身犯险来夜狼国救她,冲着这点她的心底多少是感动的,他是昱国的皇帝,一向如此精明睿智,什么事算计在内的他不该为她冒险的,他的感情,她还不了,更没有办法跟他走……
“你做什么?难道你不想走?”傅绝眉头一皱,带着笑意的魅眸骤然冷却,似乎难以置信,
“对不起,我是不会走的,你带冰冰走吧,还有……好好待阿黛!”
“朕费劲来此,可不是要听你说这些的!”傅绝有些怒了,她竟然宁愿在天牢等死也不要跟他走,“夜潇凌已经不要你了,如今只有我才可以保护你!若是你想在这儿等死,那我现在就杀了这丫头,再废了黛妃,贬入冷宫,让你死得毫无顾忌不是更好!”傅绝猝然一手掐住靳冰冰的脖子,只要稍稍一用力,便可以将她置于死地,邪佞地威胁霸道得不可思议。
“你——”言芷珊慌乱了,她知道傅绝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人。
冰冰憋得脸*,说不出一个字,艰难而无力地挣扎,一双灵动的水眸,向芷珊投去哀求的目光,那不是对死亡的恐惧,而是复杂的担忧,连冰冰也希望她跟他走,离开这座牢笼吗?
“好,我跟你走!”言芷珊咬牙对上傅绝威胁的目光无可奈何道,他就是抓着她的软肋不放。
“这才是我的好言儿!”傅绝魅眸婉转一笑,松开冰冰的脖子,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嬉笑着紧抓她的手不放,他就是笃定她会跟他走吧!她不禁哭笑不得,跟上他的步伐,迈出了阴森晦暗的天牢,久违的清新空气,整个人都清爽了。
傅绝带着她小心翼翼地穿过地形复杂的夜狼皇宫,眼看就要抵达护城河,除了宫门便只能暗中从通往宫外的护城河,此河暗潮汹涌,湍流不息,地势险峻,所以守卫较之其他地方显得松懈。一路顺利得让她觉得不可思议,最令她觉得费解的是傅绝仿佛对这里的地势了如指掌般轻易地避开守夜侍卫军的视线。想她初入宫时还经常迷路搞错方向呢。
靠近护城河已然听见水声汹涌,傅绝必定是有备而来,遥远的对岸已有大批死士等待着接应,险峻的两岸呈现一高一低的地势,皇宫毅力于湍流的岸上,显得雄伟壮观得多。
抵达那儿的时刻,她惊呆了倒不是因为河流的湍急而恐惧,而是,傅绝竟然准备了十只大型载人布风筝,这个时代他能想到这样的方法不得不让人宁眼相看。
“带你飞过去,你怕不怕?”傅绝指着脚下湍急的河水,轻轻凑在她耳边温柔问道。
“有什么好怕的?”她惊叹着仔细瞧了瞧一整排的大风筝,心道连江海都跳过了,还怕这风筝。不过……这风筝真能承受得起人的重量?她心底不由得嘀咕。虽然前世时在电视上见过,但还是不由得怀疑其可实行。
“那就好,可要抓紧我哦!”傅绝轻笑着将芷珊的手往自己腰上放去,另一只手趁机搂着她细腰,让她贴他更近,几乎可以听见彼此的心跳,他身上的龙涎香分外惹人迷醉,让她不禁脸颊发烫。
“好了,我们走——”
“言芷珊——”那一声呐喊仿佛是从地狱里冒出来的,吓得她心悸,惊慌失措地回首,只见夜潇凌率一行御林军正向这儿赶来,间隔他们不过十丈距离。
“想走——!没那么容易!”那一张冷峻的面庞怒不可遏,如魔鬼可怕的冷冽嗓音从齿缝中挤出,那冰冷的眼神仿佛要将面前的二人挫骨扬灰。
“夜——”她刚想说什么,却被傅绝打断,傅绝揽着她的腰护在她身前,对上夜潇凌冰冷的视线,嘲弄的笑意在嘴角散开,“原来传言中的战神是这副模样,还真意外,果然是传言不可尽信啊!”明明是惊讶的话语,却丝毫不见其有任何惊讶的表情,蕴含着浓烈的挑衅意味。
夜潇凌冷眸强忍着怒气,慑人的寒光转而看向言芷珊,“朕给你一次机会,回来!否则……别怪朕心狠手辣!”
他这是在命令她,还是威胁她?她不禁冷笑出声,“呵呵……为什么要留下?”与其,一辈子跟他像现在这般针锋相对,还不如离去,相忘于江湖……
“你的皇后,我带走了,以后她就是朕的皇妃了!哈哈哈……”傅绝将她紧紧搂紧怀里,一手抓住风筝的支架,趁着突来的风势踏上风筝,迎风起飞,溯流而下,朝着对岸远空翱翔。
耳旁,风声凌厉,最后一眼,她回望岸上那抹散发着冰冷气息的白色身影,发丝被狂风吹得凌乱,孤冷坚硬,深邃的眼眸深处那赤luoluo的恨似一道犀利寒光直逼着渐渐飘远的她。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其实,她只是想像现在这般抛开所有的一切,随着大风筝在空中自由翱翔。
许久,他们都漂浮在夜空中。傅绝的手很温暖,紧紧搂着她,试图温暖她冰冷的柔荑,片刻不曾松懈。
他说,真想就这样在空中漂浮一辈子……
她默默笑了笑,没有搭话。
只是,一辈子太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