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水马龙的街道,欧式风格的建筑,石块铺成的圆形广场,圣安雕像和喷泉,还有那一个个黄头发、蓝眼睛、白皮肤的行人,这里看起来更像是位于欧洲中部或是西部的某座城市,而不是在遥远的、充满神秘气息的东方。
这里被称为德国皇冠上的远东明珠,据说是德国众多殖民地中政府投入资金最多、现代化程度最高的一处,不过根据1929年初德国和中国签署的《青岛租借条款备忘录》,这里将在德日战争结束之后的第5个年头归还中国,前提是这5年中整个远东区域不再有大规模战事发生。
德日战争何时结束人们不得而知,至于此后5年的局势,人们更加没有把握。在过去的数十年间,拥有绝佳地理条件和位置的远东港口无不是各方势力争夺的焦点,旅顺三度易手(统治者分别为中国清政府、沙俄、日本、中国国民政府),香港也先后被英、日两任外国侵略者占领过,青岛虽从第一次易主之后便一直被德国所统治,1914年的那次战事也堪称大场面,若不是1928年秋日军为海参葳与库页岛所拖累,恐怕也难免这第二次青岛战役!
当青岛港的轮廓出现在海平面上时,
的确,青岛虽美,却是一块不折不扣的是非之地,但也正是它的这种不平凡造就了它在世界范围内的高知名度,这里既是德军的军事重镇,也是中国土地上最大的“租界”,这里戒备森严,军人警察与居民的比例堪称世界之最,却是各国特工频频光顾、情报交易盛行的地方;这里的军械、药品、油料等军用品受到当局的严格管制,但是半军用或是和军事相关的民用物资却允许流通,加之青岛港极其发达的航运、装卸、铁路以及背靠中国这个巨大地市场,所以位于青岛期货交易所甚至要比柏林期货交易所还热闹。也难怪会有大批来自世界各地的商人们视青岛为商机巨大的“金矿”,即便是战争期间来此“淘金”的人仍是有增无减。人们都说,不管是德国人、美国人、法国人、英国人、土耳其人还有墨西哥人,只要你不是长着一张东方面孔的典型侏儒,在这里都能找到一夜暴富的机会。
在这样的氛围下,当青岛的海岸线出现在视线尽头之时,站在“斯卡德”号前甲板上地人们禁不住欢呼起来。
“斯卡德”号是一艘德国海军医疗船,它以北欧神话中山岗女神之名命名。船体上涂有醒目红十字标志,它同时也是一艘满载着德国伤兵的船。船上的士兵们大都隶属于德国海军陆战队,如今他们已经远离了那个让他们受伤的痛苦之地——冲绳,而青岛作为德国在海外最大的军事和商业基地拥有世界一流的医疗设备和医疗人员,能够到这里来进行中后期治疗当然要比去马尼拉那种地方好上许多。不过,令这些德国伤号们并不只是一级棒的医生和护士,现在距离圣诞节虽然还有将近一周的时间,但他们已经被告知自己将在青岛度过今年的圣诞节,而这段时间他们除了可以同时领取与各自军衔相对应的海外作战津贴和伤员津贴之外,还能收到一份由德国皇室提供地特殊奖励——皇家蓝骑士奖。
这个奖设立虽然才短短5年时间。
但因为其设立者为德国皇室。而获奖者中大约五分之一地人会有幸受到德皇本人的接见,所以在德国军队中属于“含金量”较高的一种战伤奖励。荣誉只是一方面地,获奖者在得到一枚皇家蓝骑士勋章的同时还将得到一笔不菲的奖励金。因为这些获奖者都是在本土之外的战场上英勇作战时光荣负伤的,所以奖金数额相比其他战伤、战功奖都更为丰富。据统计,自从1915年德皇威廉三世登基以来,获得皇家蓝骑士奖的德军官兵超过60万人,总奖金数额近7亿欧洲马克。
当然,这对于拥有上百亿身家的德国皇室来说并不算多,分摊到每个获奖者头上也只是略多于1000欧洲马克,但这对于每个月拿着数十马克津贴的普通士兵来说却是一笔相当可观的数字,这可以让他们在乡下买到一个小农场,或是在郊区买一套小公寓。或是带着家人在柏林或者巴黎这样的大都市好好玩上一段时间。此外,这种奖是不问出身、军衔以及军种地,也就是说在海外征战的德国军队中人人都有机会获得!
也许是身体上的伤让他们整天闲得要命的关系,还未等船靠岸,“斯卡德”号上的伤号们大概人人都已想好如何使用这笔奖金了。人们都知道,这青岛不仅号称远东第一军事要宝、第一军事港口。也是“脱贫致富”的好地方。你可以去炒期货,可以去淘古董,也可以到赌场去碰碰运气。只要你愿意,甚至还可以找个既漂亮又贤惠地东方老婆带回国去。
“少校,这是你第一次到青岛吧!下了船你准备去哪里?是青岛最好的酒店还是最大的赌场,只要您说话,我都非常乐意为您带路!”
说话地是一个身高约在1米75左右、脸型和身形都显得有些宽胖的德军中校,金黄色的头发梳了一个中分发型,额头上左右各一块差不多半个巴掌大的胶布。右手被厚厚的绷带所缠绕着,而从他尚好的那半张脸来看,其人原本就和英俊没有什么关系,现在这情形也就说不上破相不破相了。
相比之下,他对面这位军官不论脸形还是身形都要瘦长许多,黑色的头发以三七分地方式梳理得相当整齐,不过脸上暗淡的表情却削弱了他那整齐头发给人的精神感觉。他左额上贴着一个大号的胶布,左右两条腿的大腿上都是厚厚的绷带,此时他所坐的那张轮椅将是他伤情恢复之前必须的借力工具。此外,他的右手是通过绷带固定在胸前的,透过军服间隙看去,胸口也被绷带所缠绕着。
“下船之后?下了船我们不都是直接去医院吗?”
“那是没错的,少校!”梳着中分头的中校左手摸摸衣服左边的口袋,从里面摸出一盒香烟和一盒火柴。因为上船之后就在同一个船舱,他也知道对方既不吸烟也不喜欢闻到烟味,所以只是从烟盒里磕出一根烟叼在嘴上,却并不点着。
“我想你大概是第一次受伤吧,少校!”
坐在轮椅上的少校沉默了片刻,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第一次伤得要在医院修养罢了!中校,如果你特别想吸烟的话就吸吧,只要替我打开窗户让我透透气就行了!”
“噢……”中校像是在炫耀自己双腿完好似的站起来走了两步,但在走到舷窗那边的时候却停住了。
“可是外面一定非常冷!”他说着将烟从嘴上取下来放进口袋里。
“嗯!”少校像是在回应对方的话,却又显得漫不经心。
中校显然并不介意这种气氛,他津津有味地说道:“您要是在后方医院里呆过,像我,就会知道医院是个多么自由的地方!啊,自由的空气,自由的时间,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我还以为医院是既浪漫又惬意的地方!”少校嘴角很艰难的凑出一丝笑意,看起来是因为他的伤,实际上当他的士兵们在以某些题材展开调侃的时候,他也总是充当听众,距离人群中心最远的那个听众。
中校很不赞同的摇摇头,“那是单纯的小伙子们的看法!在我看来,与其在医院里和别人为一个稍有姿色的普通护士争得不可开交,不如自己到外面去好好享受一番呢!再说了,医院里的饭菜味道简直糟透了,我可不想在身体受伤的时候还要委屈我的胃!”
“噢!”少校看起来虽然接受了对方的见解,但对于他所描绘的那些“美妙事物”却没有丝毫的兴趣,他关心的不是如何享受这段假期,而是什么时候才能够养好伤,而伤好之后又是否能够重新回到部队。
“别担心,美食和金钱是不会因为你现在的伤而拒绝你的!”中校还以为对方是在因为自己的伤而沮丧,所以很友善的劝说到。
“啊?噢!可是……”
“哎,别信那些医生说的,什么这也不能吃那也不能吃,我上一次在圣安东尼奥受伤的时候,那些医生也是这么说的,可我照样大鱼大肉,而且伤势好得比预期还快!”中校打保票的说到。
“呃……中校,我不是这个意思!”少校的话刚刚说出口就被轮船的汽笛声所遮掩,原来,不知不觉间船已驶到港口了。
在接下来的半个小时里,两人都开始检查自己的东西是否已经放进行囊里,而留着中分头的中校变得愈发的兴奋了,仿佛舷梯之下便是最美好的乐园一般。
“请问哪位是阿道夫·希特勒少校?”
就在“斯卡德”号刚刚靠上码头、伤员们开始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有秩序的下船之时,一位陆军少校带着一小队士兵出现在两位军官的船舱门口,他虽然嘴上这么问,目光却早已投向那位坐在轮椅上的少校军官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