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熏眨眨眼,“我吃了,然后呢?”
齐子衫道:“在解药里我加了少量嗜睡的草药,你去回房间里睡一觉,醒来后便可知结果了。”
景熏点头,听话地回了房间。
浣奚却仍是不放心,“齐公子,这…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齐子衫拨弄着扇子,“待她一觉醒来就什么都知道了,你不必担心。”
………
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
虽已到了夏季,但偏远如北齐,下了场雨后仍然凉风习习。
西楚皇陵处此时正直雨后,山间烟雾弥漫,层层叠叠的松柏倒映入水中似藻荇交横。有清雅的箫声若有若无在山水中回转,清清冽冽传入幽静之地。
熏儿的大哥景萧席地而坐,一身白衣与这袅袅的山雾融为一体。
“大皇子!”在此地的守卫匆匆赶来,焦急禀告:“大皇子,我们镇守边界的侍卫们发现,不知何时北齐之地被人暗中换了守卫,原先的领侍卫王大人不知所踪,现如今西楚的士兵已经进不去国界了。依属下看,那些并不像是西楚之人。”
景萧安静的放下手中事物,声音听不出喜怒:“咱们是西楚的人臣,别国的事情与咱们无关,你若想管就自己去上书父皇,不要与我汇报了。”
那侍卫连忙低下头,道:“属下不敢。”
“不过……”景萧停顿了一下抬头,目光沉沉:“王启大人却实乃我西楚重臣,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那侍卫顿时明白,立刻道了声“是。”
待他退下,这里便又恢复了安静。景萧似乎早就适应了这份安静,箫声继续回荡在皇陵。四下无人,执箫的白衣男子与重叠的山峦细细的流水融在一起,竟如一幅墨画般。
……………………………
入夜,顾少白坐在景熏的床前,眼见着她已经睡了大概三个时辰,却丝毫没有转醒的迹象。
伸手为她掖了掖被子,目光瞥见了露在衣领外面的红色吊坠。
朱红色圆珠衬着她细腻白皙的脖颈显得格外好看。盯着圆珠中央的“顾”
字,顾少白有些出神。
景熏这一觉睡得沉稳,直到夜里子时才醒来。睁开眼就看到顾少白坐在床边,右手拄着脸颊呼吸平稳。长长的睫毛借着微弱的烛光在眼皮上呈出黑影,薄唇轻珉,乍一看绝对是温文尔雅的英俊公子。
似乎察觉到了景熏炙热的目光,顾少白慢慢睁开眼,见景熏一错不错地盯着自己,开口道:“你醒了,可感觉身体有什么不适?”
景熏伸了个懒腰,又拍了拍后肩,惊喜地说:“话说齐子衫的医术还真是了不得,什么都没做,一觉醒来竟感觉前所未有的舒适。”
顾少白松了口气,点头:“既然这样,那也可放心了。”
称他没有防备之时,景熏猛地伸手抓住顾少白的衣袖,可怜巴巴地说:“三王爷,我想吃糖醋虾……”
顾少白被她这模样逗笑了,“你也不看看什么时辰了,现在哪儿还有糖醋虾。”
景熏嘟嘴,“可是我好饿……”
顾少白沉默了一会儿,将她从被子里捞出来,说:“走,本王带你去一个地方。”
景熏被他拉着,心里好奇,“什么地方?”
顾少白:“别说话,待会儿就知道了。”
两人一路脚步不停,顾少白将她带到了一片凉池旁边。
景熏打量着这个地方,心里感觉有点儿奇怪:“这里是……”
顾少白平静地说:“这里是冷宫的后山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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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趔趄,景熏抱着顾少白的袖子咬牙小声说:“这大晚上的你带我来皇宫做什么!”
顾少白淡淡地开口:“这里不算做皇宫,平日里鲜少有人来。你不是说饿了吗?这凉池中的锦鲤衔琼浆玉露,味道甚是鲜美。”
景熏瞪大了眼睛,吃皇宫花池里的锦鲤?亏他想的出来!
景熏扯起嘴角勉强地笑了笑,赶紧说:“王爷,我看咱们还是回去吧。”
顾少白捡起一根地上的树枝猛地插入水中,顷刻间一条活蹦乱跳的锦鲤被刺中,鱼尾摇摆带着水花溅了两人一身。
景熏:“……”
哭笑不得地问:“敢问三王爷,咱们要如何处置它?”
顾少白将叉着锦鲤的枝棍放到景熏手中,自己找了几根粗壮的木条堆在一起,又握了两块磐石相互摩擦。不一会儿,火光便照亮了两人的脸。
景熏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想不到这位锦衣玉食的三王爷竟然会这种技术,而且看起来还相当熟练。
顾少白将鱼架起来放在火堆上,转过脸看景熏,见她的嘴巴张得都能装下一个鸡蛋了。
好笑地说:“你不用这么惊讶,这都是之前母妃教给本王的。”
景熏闭上嘴没有说话,有了前车之鉴,她也不敢再主动开口。
顾少白自顾自接着说:“母妃性子温和,从不与其他的妃子们争宠。生下我后就自请出家去了寺庙。本王小时候经常去庙里偷偷见她,那里的生活不比外面,这磐石打火的方法就是母妃当年教给本王的。”
景熏想,那这位贵妃娘娘当真是奇特又聪慧啊。
鱼肉的香气渐渐的萦绕在两人的鼻息,景熏咽了咽口水,用眼神偷瞄顾少白。
顾少白将鱼肉撕开,另穿了一根树枝递给景熏。
火候掌控的刚刚好,鱼肉中带着淡淡荷叶的香气。
“嗯,好吃!”景熏咬了一口后,惊喜地说道。
夜晚逐渐转凉,漆黑的夜空中透着点点星光。蜿蜒浓密的树影倒映在凉池的涟漪中,偶然一声鱼跃冲破皇宫的寂静,让人不由得沉浸在这美好的幽谧之下。
景熏披着顾少白的衣服,转过头想要说什么,却在回头的一瞬间被他的侧颜所吸引。
在这静谧的夜晚,偌大的凉池边就只有他们两个人。来到这东凉的时间已经有三年了,若是……能就这样一直待在这里该多好……景熏控制不住地想。
可终究,她是西楚的长公主,早晚都是要回去的。
顾少白发现她的异样,回头。景熏连忙将自己红红的眼睛隐藏在黑夜中,若无其事地道:“天也快亮了,咱们快回去吧。”
顾少白看着几个已经亮起微弱烛光的宫殿点了点头。伸手,一把将景熏拦腰抱住,提了轻功朝宫外飞去。
景熏冷不丁地被吓了一跳,连忙抱住顾少白的脖子。
清冷的风从耳边划过,那人身上淡淡的玉兰花香沁人心脾。
将头埋在微凉的锦缎中,希望美好的梦永远不要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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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月,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景熏坐在大槐树上摇晃着双腿,歪头问。
楚晓月坐在她的身边,手心里拖着嫩黄色的槐花说道:“喜欢一个人嘛…就是在他冲你笑的时候就感觉心里噗通噗通的跳,在他同别的姑娘说话时就难过的想哭。”
景熏想了下齐子衫平时的作为,不由得打了个寒颤:“那月月岂不是成天要哭?”
楚晓月将手心里的槐花吹落,满不在意地说:“那是在从前。如今我喜欢他已有近六载了,齐子衫虽然对那些姑娘调笑,但也从未见他对谁真心过。本姑娘就不信还会有其他人比我更了解他!”
景熏佩服地作揖道:“月月真厉害。”
楚晓月微微眯起眼睛看向景熏,“薰儿问这个做什么?难不成你有了心动之人了?”
景熏羞红了脸,小声说:“我也不知道算不算……”
楚晓月来了兴趣,“快,说来听听!”
景熏小脸红扑扑的,用手推她,“哎呀,你别问了,我得自己确认一下!”
说完也不看她,连忙跳下大槐树跑了。
楚晓月坐在树上哈哈大笑。
“下来!”突然听见一个清冽的声音。楚晓月低头,看见齐子衫正抬头皱眉望着她。
楚晓月抱着胳膊居高临下,笑嘻嘻地说,“你管我呢!”
齐子衫扭头就走,也不跟她废话。
楚晓月连忙从树上跳下来,跑到他身边笑得粲然:“我让你管!”
齐子衫不接她的话,眼睛目视前方,“今日下朝后皇上让我给楚国公带话,一会儿跟我去齐府将折子带回去。”
楚晓月撇嘴,“你来找我就为这事儿啊。”
齐子衫不搭理他,直径回府。
*
景熏一回到三王府就颠颠的跑去墨阁,夜殇想拦也没拦住,这小祖宗当自己房里一样推了门就冲进了书房。
顾少白对她早就没了脾气,眼下被人打扰了也没跟她计较。
可今儿景熏不知道是怎么了,语出惊人:“王爷,你给我笑一个呗。”
顾少白:“………”
“哎呀,你就笑一个嘛,完事儿我保证不打扰你!”景熏义正言辞地发誓。
听着这话,顾少白想起齐子衫平日里的作风,好似他跟那些个姑娘们就是用这话。
当下沉了脸色,道:“别跟他人学这些不正经的东西。”
“啊?”跟谁?景熏没听懂,可奈何不管她怎么央求顾少白都是一副冷漠的模样。
心中泄了气,想:怎么办,他不笑我怎么知道我会不会心动,而且…顾少白好像从来都不跟别的姑娘说话,月月说的那两个方法都没用啊……
唉,景熏坐下,心中无比的烦躁,百般无赖的用手指戳自己的脸颊。
顾少白见她一脸无奈地□□自己脸蛋儿的模样着实好笑。
就这样想着,也不知道怎么的,鬼使神差突然间轻笑了一声。
那张清冷的俊颜霎时间露出温柔的笑意,似乎有光从那波澜不惊的眼底迸发出,仿佛这满院的玉兰花齐齐绽放。
景熏呆住了,万籁俱寂,只能清楚地听到心中那砰砰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