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砚坐在客厅中,疑惑不解地看着面前的雷震霆,他身着粗布衣裳,本来就黝黑的脸因为在柴房中躲藏的原因,更是沾满了灰尘。谢子竹知晓个中原因,他的出现可谓是一扫这些日子以来的阴霾,可一时间也说不清楚他和楚青的渊源,便只能一个劲的告诉池砚,事情有转机。
“你是欺负我和我师姐的人!”,小南瓜也不待见他,现在楚青都已经不在了,他还来做什么!
“阿南,别吵,听听看雷兄弟是怎么说的”,谢子竹出声止住小南瓜,连忙问道,他是如何出现在这南石苑的。
“二少,林堂主,谢先生,震霆此番前来,便是来助二少一臂之力”,他话还没说完,那只猴儿不知从哪冒出,一把跳上他的肩,小南瓜见到它,双眼一亮,“猴儿!”
那跗猴也像是遇到旧相识一样,一把蹦到小南瓜的怀中,他总算露出这几月来难得的笑容,另外几人见状,脸色也舒缓了许多。
“你是虎啸门的雷震霆吗?”
“震霆…已不再是虎啸门的人,这点谢先生也很清楚”
一行人望向谢子竹,尤其是池砚,他总觉得雷震霆话中有话,似乎下一句便要蹦出什么让他心惊肉跳的话。
“看我作甚?”,谢子竹面对几人的疑惑,一脸无辜,“我上回来信不是告诉你,楚青在苗城和虎啸门的人起冲突了,就是雷兄弟啊”
“看来二少还不知道后续”,池砚闻言,瞟了一眼谢子竹,谢子竹暗暗叫苦,不告诉你还不是怕你给气坏了,我就看看,你要是知道你的小美人怎么样救人家命的,你还能不能像现在坐得住!
“雷兄弟,现下你站到我这边,可不是什么好事”,池砚说的直接,池虞这般压迫自己,想要翻身,难如登天。
“二少侠义心肠,说来您可能是忘了,记得池国主带着您和少主来虎啸门时,震霆无意顶撞,若不是您为我求了情,震霆只怕早就魂归故里了”
“举手之劳无足挂齿,可眼下这是性命攸关的事情,当年,我可能还能帮你一把,现在,我也是自身难保”
雷震霆抱拳一笑,“二少也莫要小看震霆,莫说别的,就单单外面那些愿意帮二少的人,也只有我进得来了”,他这倒是实话,即便难得有几人不忘旧情,可池虞严加把守,闲杂人等根本不得靠近南石苑半步。
“你是怎么进来的?”,林常山忍不住问道,碍于他碧血堂堂主的身份,池虞不敢也对他禁足,可进出仍是被严密监视着。
“世人都以为我雷震霆早就死在苗城了,哪会想到一个运送柴火的人会是虎啸门的二弟子呢?”,为此,还特地乔装了一番,看守人看他灰头土脸也没多想,就这么轻轻松松进了南石苑。
“那你眼下有何计策,这几日的消息都是我送出去的,池虞盯我盯得紧,怕是不好在放风出去”,林常山如是说。
“我没什么计策”,雷震霆的话让他们的心又是一沉,“我们只能等”
“等?”
“是啊,楚姑娘说,我们只能等,现在外面守卫这么森严,她一介女流,进出怕是太过……”
“你等等”,林常山打断了他,“楚姑娘?你是说楚青?”
“正是”
“你是说,她还活着?”
“林堂主这说的是什么话,楚姑娘不仅活得好好地,气色也比在苗城的时候好多了……”
“你是说,楚青,就是当时救你的楚青么?”,谢子竹也开口问道。
“是,我说的就是楚青,那个小家伙的师姐,对吧?!”,他指了指呆若木鸡的小南瓜。
“对对对,阿青是我师姐,我师姐!”,听到突如其来的喜讯,他又惊又喜,胡乱地回答着。
池砚始终沉默着,林常山拍了拍他,“小砚,你不会是高兴傻了吧”,池砚拿起身边的木拐,往外走去。
“二少怎么还拄着拐,不是腿已经好了吗?”,雷震霆问道。
林常山准备追出去,谢子竹拉住他,“让他一个人吧”,转而问道雷震霆,“那楚青现在在哪?”
“在城西的一家民户中,你们的那个影卫也在”
“青龙?”,林常山大喜,这可是他一首栽培出来的好苗子,和白虎于他简直是左臂右膀。
“嗯,楚姑娘觉得他们俩谁现身都不太好,这不就派我和这猴头来了”
“可是这猴子在青山啊?”,小南瓜问道,此刻他知道自己不能给他们添乱,不能随随便便跑出去找师姐,但是他巴不得雷震霆把所有知道的都告诉他。
“楚姑娘到曲州寻我之前,确实先回了一趟青山,我们也是上个月才碰面的”
“……”
庭中,池砚站在花圃中,原本的那些花花草草都已经统统处理掉了,只有一些突兀的石块和形状诡异的假山。池砚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心中的郁结解了大半。这两个月来,他甚少想到楚青,因为每每想起那个白色的身影,她从山崖下跳下去的一幕也会随之浮现,多次的梦魇都是那天的情景,她仿佛那片时样锦被风带到了山崖下,从此便不会归来。
但她没死,他听得清清楚楚,她没死,她还好好的活着。
那个奇怪却又特别的楚青;
那个爱穿白衣黑发如墨的楚青;
那个明明就没有给过他几个笑脸的楚青;
那个把她当成别人还敢哭哭啼啼的楚青;
那个坚韧执着勇敢也不失温柔的楚青;
她活着,就比什么都好。
池砚想起了他们离开青山后的一夜,林常山问道,“小砚,你和楚青怎么一回事啊?怎么最后还来了句萍水相逢,不怕伤了人家的芳心啊?”
“她会明白的”,为了不让池虞起疑心,他只能装作与她之前毫无波澜。
“你想好怎么和晏南星摊牌了没?”
“我心中有数”
他不爱晏南星,就算初识的时候,她像一颗繁星给他的生命点起了一点点的光辉,他仍旧是不爱她。她的姓氏,她的家室,都是他心中最深的一根刺。他曾多次劝她离开,她的美貌与才情,应该要追随一个有权有势又或者顶天立地的真英雄,但晏南星自然不肯,她仿佛吃了铁秤砣,他走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潍城发生的恶事,晏南星为他挡的那一刀,在他的心中生了根,看着回来后郁郁寡欢的她,他选择了认命,她对他的好,对他的恩情,他没齿难忘,因此他努力让自己成为一个好夫君,可是终究还是一场空。
他开口的时候,晏南星说,“池砚,你对我好,保我周全,给我最好的,日夜陪着我,但你只是不爱我对吗?”
“南星,是我对不住你”
“我这般蛇蝎心肠加害于你,幸而你如今安然无恙,这一声对不住也就免了吧”
“你其实不必离开……”
“呆在这了无生趣的地方做什么,等着你和别人成双成对么?”
“我……”,池砚不解,她到来之前楚青早就离开,她又何出此言?
“池砚,你眼中有了牵挂,我又怎么看不懂,我用这样的眼神看了你整整十七年啊!”,晏南星言辞激动,苍白的脸上却无多少表情。
“南星,你身体不适,呆在这比较好”
“因为我晏家对你再也没有用处了是吗?因为我父亲再也不是什么威风的大将军了!所以我必须得在你的保护下才能活下去吗!可是池砚,我要的不是保护!我要的是你的心!”
“南星,你别这么激动”,她再这般激动,别说身子承受不住,外头一行人还以为她又要对自己不利。
“池砚,你以为我只是会谈情说爱的庸脂俗粉对不对?我告诉你池天允这个畜生……”,她的口被池砚的大手捂住,说出来的话都变成了呜呜咽咽。
“我知道,可是南星,你不能说,说了这留你不下,你想走也走不了了”,他的声音很轻,眼底一片清明。
晏南星望着池砚,慢慢地眼底便有了泪,“池砚,你心底是有我的对不对,对不对!”,她扑进她的怀里,痛哭起来,时不时夹杂着咳嗽声,她哭得极为悲戚,池砚轻轻地拍着她的背,似是安抚。
“我做的那些是是非非,你其实都是知道的,对不对?”,晏南星抬头看着他,池砚就这么与她对视,久久的都没有说话。
是的,他都明白,那一次她受伤,从小带池砚长大的嬷嬷日夜照料,告诉了池砚,其实晏南星一直都是完璧之身,不过用这幌子绑他在她身边;这一次的刺杀,又有多少是她心知肚明的呢?可他始终觉得自己亏钱了她,对这一切都装作不知,只是没有想到,她竟恨自己恨到了这般田地。
“我错了,池砚,我错了”,晏南星紧紧地抱着他的腰,他的气息她最熟悉不过,这个怀抱她从小躺倒大,虽然没有一次真正的温暖过她的心,“如果没有那些是是非非,我不是姓晏,我们是不是就不会走到这一步?”
“南星,你累了,好好休息”,他拍了拍她的肩膀,将她被泪沾湿的发拂到耳后,“是我对不住你”
晏南星头抵着他的胸膛,不放他离开,她摇着头,再也哭不出任何声音,她知道,无论如何,她再也抓不住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