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水阴寒,刺入骨髓。待燕翔破冰而出,身体已冻得僵硬,湿漉漉的站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但他却笑了,僵硬却畅快的笑容。
当夜,雪停了,风止了,天却变得更加寒冷。
燕翔摇摇颤颤来到太平镇,这是一座普普通通的小镇,被冰雪覆盖的小镇,和谐安宁。
但这座平平无奇的小镇,今夜却并不安宁。
燕翔艰难的走着。突然,只听砰一声,前面不远处一家客栈内飞出一个人来,撞烂了大门重重的摔在冰冷又潮湿的地面上。
紧接着从客栈内出来两个壮汉,两把刀。这两个人在江湖中也算小有名气,湘江一带,凡是看到这两把大刀,多多少少都能猜到,他们就是湘西二鬼。
这两人,一个是大胡子,让胖脑袋,名号罗刹鬼周复;另一个脸上干干净净,干净得没有一丝血色,就像是刚从坟墓里爬出来似的,名号无常鬼薛童。
飞出来的那人是这家客栈的店小二,而将他一脚踹飞的,正是罗刹鬼周复。
周复瞪着店小二怒骂道:“呸!什么破酒?跟馊水似的,还敢跟大爷讨酒钱!”
店小二全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人已重重的摔在了街上,只觉得那一刹仿佛丢了魂似的。
周复道:“你这厮怕是瞧不起咱们湘西二鬼吧?”
店小二根本不敢吱声,战战兢兢的缩着身子,怕是已经吓破了胆。
“老二,何必动怒,为这等小厮上了火气,实在划不来,走,大哥带你去飘香苑乐呵乐呵。”
周复道:“大哥说的是。走,咱们喝花酒去。”说完,不屑的往地上吐了口唾沫。
这两人面朝燕翔走来,但他们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燕翔,连眼角的余光都没有扫射到他身上,像他们这么跋扈的人,又怎么会把一个落魄不堪的路人放在眼里。
但他们的一举一动却都在燕翔的眼中,像他们这样的人,燕翔往往比较感兴趣。
一些自命不凡的人,总觉得自己高高在上,对任何事物都不屑一顾,他们欠缺的通常只是一个教训,而燕翔却很乐意效劳。
燕翔低着头,颤颤巍巍的往前挪步,突然,脚下一崴,迎面撞上了周复。
周复眼中根本没有燕翔的存在,哪里会有防备,撞上那刻就像是触碰到了巨毒,当即推开了燕翔,然后一脚将燕翔踢飞。
然后连连掸着衣服道:“真他娘的晦气,臭要饭的,信不信老子一刀抹了你的脖子。”
临走还骂个不停。
燕翔正好摔在店小二身旁,摔得比店小二还重,不然是骗不过湘西二鬼的,但那一脚却也伤不了燕翔分毫。
店小二见二人走远,才松了口气,然后过来搀扶燕翔:“客官,你没事吧?”
燕翔抚着胸口,哀声道:“我摔得比你还重,怎么会没事呢!”
店小二道:“说的也是……我本来可以扶你进去休息片刻……”
燕翔疑惑道:“本来?”
“是的,小店简陋,没几间客房,现在已经客满了。”店小二迟疑了片刻,接着道:“如果客官不嫌弃的话,我可以带你去柴房休息,至少比在街上挨饿受冻的好。”
燕翔道:“我的确已经冻得快不行了。”
店小二搀扶着燕翔进了客栈。客栈不大,一览无余,除了刚刚出去的湘西二鬼,里面还坐着四个人,三个中年人跟一个青年,每个人身边都有一把剑,剑的款式都是一模一样,只是剑柄上各自刻了松,竹,柏,青四个字。
燕翔一见,便知这三个中年人乃是名动中原的嵩山三剑,杜松,黄竹,陈柏。而另一个应该就是他们的亲传弟子谢青峰。
他们正吃着菜,喝着酒,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仿佛刚才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
在江湖中行走,多几个朋友总是比较好的,就算不是朋友,那也不应该成为敌人,除非你是一个爱惹事的人,但这种人往往活不久。
直到进门的那刻,这四人的目光同时投向了燕翔,充满了警惕的目光。
如果你被那么多双不友善的眼睛同时注视着,你一定会觉得浑身发毛,因为你不会知道他们在打什么主意。
直到燕翔进了后院,这四人才继续吃喝。
这四个人看上去防范之心特别重,似乎除了他们自己以外,谁都有歹意,一般这样的人,身上或多或少都会有些秘密。
燕翔是个好奇心特别重的人,如果不把事情摸清楚,晚上一定是没办法睡着的。
柴房的门窗破洞随处可见,寒流穿梭不息,燕翔不经打了一个寒颤。
他掏出一锭银子递给了店小二:“小二哥,这锭银子是刚刚那个大胡子给的酒钱,你拿着,顺便给我弄一身干净的衣服来把,不然我我就算没有饿死,也会先冻死了。”
他哪里还有银子,不过在他需要银子的时候,总会有人将银子送来。
那些他比较感兴趣的人,都会把银子送来,刚才那个罗刹鬼周复,就是其中一个。
大胡子给的银子。店小二当然不信,但他知道,他遇到了一个热心的侠客。
待店小二走后,燕翔悄悄潜入大堂,掩在门旁,远远的仿佛能听到那四人正在窃窃私语……
杜松道:“二十年前,江湖中纷争不休,各方势力不断兼并,逐渐形成以唐门、明月山庄、逍遥城为首的三足鼎立之势。随着西域神火教的兴起,他们逐渐壮大,企图征服整个中原武林。为防止神火教入侵,中原武林团结一致以逍遥城为首,与神火教在玉门关外展开决战,那一战之后,神火教从此一蹶不振,中原武林也是人才凋零。然而近日来神火教又开始蠢蠢欲动,大有卷土重来的迹象。”
陈柏道:“没错,那场大战之后,唐门从此退出江湖,不再过问江湖之事;明月山庄也是日薄西山,只能依附于逍遥城;而逍遥城虽然表面风光,却终将独自面对神火教的威胁,现在江湖中可谓是人人自危啊……”
这些事在江湖中早已不算是秘密了,燕翔自然也有所耳闻。
黄竹道:“我听说这次逍遥城广发英雄帖,汇集天下英雄在元宵佳节那天参加英雄大会,其中还另有用意……”
谢青峰问道:“这其中还有什么用意?”
“听说这次元宵佳节,不仅仅是召开英雄大会,还将宣布一件大事?”黄竹的眸光在闪动。
谢青峰接着问道:“什么大事?”
黄竹道:“那就是推举一位武林盟主,统领天下英雄剿灭神火教。”
陈柏道:“我也有所耳闻。”
杜松满是忧愁之色:“如此一来,江湖中恐怕又将掀起一场腥风血雨了。”
镇上这些江湖中人想来都是为了英雄大会而来。不,更多的是为了找一棵大树,俗话说,大树下面好乘凉。
至于燕翔,天下大势,江湖恩怨,对他来说,都不值一提,他孑然一身,唯一的牵挂……他想到这里,心神不免有些涣散。
一个人心中有事,那他的警觉也会随之丧失。
店小二拿来衣服,去了柴房,却不见燕翔的人影,猜想也许是饿了,来大堂找吃食了,便寻了过来。
却见燕翔站在门侧,走近问:“客官,衣服已经给您送去了,您是饿了吗?”
燕翔晃过神来:“嗯,是有些饿了!”
店小二道:“客官先去换衣服吧,待会我把饭菜给您送过去。”
燕翔点点头回到了柴房,他躺在干草堆上,他什么也不想想,但内心却不由自主的将他牵到了逍遥城。
湘西二鬼走到半道,才似有察觉,周复突然驻足,在身上不停的摸索。
“老二,怎么回事?”
周复道:“我的银两不见了。”他脑中随之闪过与燕翔碰撞的瞬间,这才觉悟:“一定是刚才那个臭要饭干的!”
薛童顿时火冒三丈:“岂有此理,竟然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他怕是活腻了。”
周复的面孔突然狰狞起来:“我定要将这厮的脑袋拧下来。”
二人正要去寻燕翔算账,刚回头,却见身后有个黑影矗立在那,那人身披黑袍,看不清他的脸,也看不出他多大年纪,只看到他手中的剑闪闪发光,杀气逼人。
二人一脸诧异。他们平日里作恶多端,与不少人结过仇,难道这个人是来寻仇的?
薛童道:“你是什么人?”
黑袍回道:“来杀你们的人。”
二人心中一怔。
周复道:“好大的口气,你可知道我们是谁?”
黑袍道:“湘西二鬼。”
周复道:“既然知道我们湘西二鬼的名号,还敢口出狂言”
黑袍道:“我说到,必定能够做到!”
薛童定睛问道:“你到底是谁?与我们湘西二鬼有何仇怨?”
黑袍接着回道:“素不相识,无仇无怨……”
“那你是收了钱财,替人消灾?”薛童开始慌了,单从他那股冰冷无情的语气,就足以让人不寒而栗。
“也不是……”
薛童接着问道:“那你为何要杀我们?”
黑袍道:“没有为何,我今天正好要杀人,又刚好碰到你们两个。”
周复终于忍无可忍:“这是什么道理?你以为你是天王老子啊?想杀谁就杀谁?我们湘西二鬼联手,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那不妨试试看……”话音刚落,那人提剑刺来,他的剑太快了,周复连举刀的机会都没有,光芒一闪,咽喉已经被划破。
薛童看的瑟瑟发抖,只是一瞬间,身旁的周复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
薛童此时就像是一只受了惊吓的鹌鹑,丢了刀撒腿就跑,还没跑出几步,黑袍的剑已经从后背刺入,贯穿了他的胸膛。
湘西二鬼,这会儿已经成了名副其实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