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 好久不见了。”
虽是笑着,言语中却是没有多少情绪。就连久别重逢之后的紧张与激动也没有,语气淡得就像是对面是一群陌生人。
白玉堂自看到她起, 心都不是自己的了。他心中有许多话, 却被她一副冷淡漠然的表情堵在喉中。最后, 他也只有淡然回应:“是, 很久了。”
眼前出现的人, 让颜查散觉得陌生。打扮不似以前那般得体,表情也不似以前那般温和。这样的珍珠,是他认识的那个人么。半年不见, 她再出现,一切却不似想象的那般美好了。
公孙策脸色变了又变, 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最后只吐出两个字:“珍珠……”
对方见其唤自己, 看向公孙策,嘴角礼貌地勾起一个弧度, 声音带着疏离:“公孙先生。”
一句“公孙先生”是带着尊敬的,可是却像一把尖刀一般刺入公孙策的心中。
耳边响起珍珠无数次叫着自己“师傅”,或撒娇或严肃。最后,停留在那日。她对他拜了三拜。她说她不配做他的徒弟,她说……公孙先生, 今后你我再无师徒之名……
公孙策缓缓闭眼, 将所有情绪埋入最深。而后睁开, 与平常无异。
庞飞燕就没有其他人想得那么多, 一开始看见的时候是害怕白玉堂看见, 如今既然看见了也就没有那种情愫了。反而取代的,是厌恶。庞飞燕要是讨厌一个人, 绝对不会藏在心里,所以她说:“珍珠,你怎么还有脸出现在这里?”
庞飞燕的话一出,立即遭到了白玉堂不善的眼神,颜查散责怪的眼神以及公孙策平淡却似有不满的眼神。
庞飞燕当时只顾着看珍珠,便不在意他们,继续说:“我要是你,我看见开封府的人,绝对会绕道走或者是找个洞钻进去。”
她的话不善,珍珠却是并未在意,语气依旧如最开始一般:“所以,我不是你。”
说完,看了眼众人,缓缓说道:“我说过了,当我是敌人就好。”
转身,离开。
庞飞燕看着珍珠离去的背影,继续大声地说:“那就别向我们问好!”
直到珍珠的背影消失不见,她才将视线移回来。一转头,便触到了白玉堂的目光。对方冷冷地看着她,而后看了一眼从头到尾不说一句话的带路尼姑:“呆不下去了。”
说完,看了庞飞燕一眼,也不再与公孙策和颜查散说话,便朝尼姑庵大门方向走去。
看着白玉堂离开,庞飞燕嘟嘟嘴:“不就是见到珍珠了么……”
颜查散无奈的声音传来:“烦请师父继续带路,时辰不早了,我等也得早些归去。”
那尼姑听言,立即点头,带着三人就往厢房走去了。
转角处,珍珠的身影出现。看着几人离去的背影,眼眶渐渐湿润。
她并不是没有感情之人,刚刚说话的时候,她的心从头到尾都是颤抖着的。
但是,她不能表现出来。
因为,他们是敌人。
目光一转,看向往大门而去的方向。
刚刚离去的那人,半年未见,似乎消瘦了许多……
泪水溢出,一滴又一滴。
沉寂已久的心,因为看到他,似乎又开始不安分了。
只是一瞥,她的脑袋中就不断闪现两人相处的画面。
那句“好久不见”,是带着期盼的……只不过,她未表现出而已。她也不必表现,这个人,这份心情,只能掩埋在心底。
深吸一口气,抬头擦了擦脸颊上的泪。
转身,消失在转角处。
*
安置好庞飞燕,颜查散和公孙策便离开了。
而庞飞燕,独自呆在屋里实在不是滋味。于是她开门而出,往刚刚珍珠离开的方向找去。
七转八转,没找到珍珠,倒是看到了两个落荒而逃的尼姑。
那两个尼姑原本是蹲在角落看什么的,一看见庞飞燕过来,立即吓得跑走了。跑得太过匆忙,将刚刚看的东西遗落在了原地。
庞飞燕看着那两个尼姑跑不见的人影咂舌:“我又不是鬼,看见我有什么好跑的!”
说着,拾起地上的书。她是准备去找找那两人把东西还给对方的,但是眼睛一瞥书中的内容,她的脸上立即燥热起来。
我、我、我去……
这、这是……春宫图!
庞飞燕咳了咳,赶紧将书合上,塞进自己的衣袖里。然后,又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地离开。
继续乱转,然后捉住迎面而来的尼姑询问:“师父,请问襄阳王妃住在哪里啊?”
那尼姑“阿弥陀佛”了一句,对庞飞燕说道:“施主,襄阳王妃不是平凡人。施主还是莫要打扰为好。”
庞飞燕“哈哈”了会儿,随意说道:“那个,我不打扰。我没见过市面,就想远观一下而已。”
同住在一个屋檐下,那尼姑也深知瞒不住庞飞燕的。所以想了想,就指了一处:“往那边走便是。”
庞飞燕赶紧鞠礼:“多谢师父了。”
说完这一句,就往尼姑指的方向而去了。
经由尼姑指路,庞飞燕这一路就顺畅了许多。很快就看到了在院子里与丫鬟交待事情的珍珠,她缓缓走过去,说了一句:“好巧啊,珍珠。”
珍珠淡淡地睨了她一眼,然后对那丫鬟说:“你先下去吧。”
“是,黑姑娘。”那丫鬟看了庞飞燕一眼,便离开了。
“黑姑娘?”庞飞燕似乎对这个称呼很是好奇,说道,“是因为你心黑所以叫你黑姑娘么?”
珍珠嗤笑一声,淡然说道:“我心黑也比没心的好。”
庞飞燕瞪了眼她,然后正经地问道:“说,这次你回来是干嘛?”
“何谈回来?”珍珠问道。
庞飞燕说:“你离开了半年,如今看见了不是回来?”
“哦。”珍珠装作明白地点点头,然后说道,“庞小姐误会了吧。我并没有去开封府,何谈回。”
“那你为什么突然出现?”庞飞燕又换了一句话问。
“呵呵。”珍珠冷笑了笑,又说,“我已在这尼姑庵待了一月之久,我先来,你们后到。应该说是,你们突然出现吧。”
庞飞燕一时语塞,而后想到了什么,惊讶地问:“你来了一个月了?”
珍珠点头。
庞飞燕吞了口口水,指着珍珠说:“这奸杀案也发生了一个月了……不会这么巧吧……”
“可是,就是这么巧。”
珍珠若无其事地回答。
庞飞燕又打量了一会儿珍珠,问:“你对雨天有什么看法?”
“不宜出门。”回答得言简意赅。
庞飞燕“啧啧”了两声。虽然珍珠这么答,但是她真的很怀疑珍珠就是这场奸杀案的凶手。如果真的是,太重口味了……
没等庞飞燕继续询问,有丫鬟过来传话:“黑姑娘,王妃请客人去坐坐。”
珍珠点头,然后看向庞飞燕:“走吧。”
庞飞燕跟着珍珠到了一房门外,珍珠敲了敲门,里面说了声“请进”。声音柔柔的,很是令人舒心。
珍珠将门打开,便看见了襄阳王妃坐在四角桌一边,专心致志地沏茶。她的身边站有一个丫鬟,一见两人进来,便走出门,将房门关好。
珍珠看了一眼庞飞燕,便对位上的人拱手行礼:“王妃。”
庞飞燕也跟着叫了一声:“王妃好。”
那王妃“嗯”了一声,说了一句“坐吧”。
两人应言坐下。
襄阳王妃沏好茶才抬头看两人,给两人一人递了一杯。然后问庞飞燕:“你是庞太师的小女?”
“嗯。”庞飞燕有些拘谨,应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我昨日才到,并且会在这里呆一段时日,我们要多走动得才好。”襄阳王妃说道。
庞飞燕点头:“好的。”
又说了几句,襄阳王妃便放庞飞燕走了,珍珠则继续留在她的房里。
襄阳王妃见珍珠一口一口抿着茶有些心不在焉,问道:“见到的应该不止庞飞燕吧?”
珍珠愣了愣,点头。
“知道你心飘远,王爷让你在这里静心一月。昨日好不容易下山,我看你遇见包拯之后便心神不宁,怕你遇见其他人后会为难,所以才说要来万佛山待一段时日。没想到,要来的始终躲不过。”襄阳王妃说完,微微叹了一口气。
珍珠对其笑了笑,说道:“王妃不必担心,珍珠与他们,如今只是陌路人而已。”
襄阳王妃给珍珠续了一杯茶,一边说道:“你是王爷心腹中唯一一位女子,我也只与你谈得来话。”顿了顿,“原先你也愿意和我谈,可自从从开封府回来之后,倒是有些疏离了。”
“王妃。”珍珠看向襄阳王妃,缓缓说道,“始终,君臣有别。”
你是襄阳王的妻室,而我是襄阳王的下属。
身份地位不同,所思所想不同。
所以,有些话,只能往肚子里咽。
襄阳王妃顿了顿,终一声叹息缓缓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