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无声无息,呼喊,黎明快点来临,只有几声虫鸣,伴随着这夜色深沉。
村子里的公鸡叫了一遍又一遍,已经叫过了第三遍。
有求必应土地庙里,几个衙役睡得正香,临时搭建的床铺,显然没有家里舒服,睡在上面的衙役,不由得动了一下被压酸了的胳膊,翻了一下身,又呼呼睡去。
在不远处,王小二王小三兄弟两个,带着一帮人,守在庙里,睡在草席上,睡梦正酣……
临时的牢笼里,刘季倚靠在木桩之上,早就醒了过来,却依然没有睁眼,他的右手紧紧抓着妻子吕雉的一只手,夫妻两个,一个在牢笼之内,一个在牢笼之外,却是紧紧依偎在一起。
此时的吕稚,也早醒了,也没有睁开了眼睛,夫妻两个无声的交流着,彼此握着的手,更加紧了。
这是七十二天期限的最后一天,夫妻两个,都有点害怕,害怕睁开眼睛,看到的是漫天的星斗,看到的是晴空万里,尽管心里有准备,却依然有些畏惧没有雨的这一天。
只可惜,老天爷似乎也要刘季的好看,就像跟张县令约定好的一般,依然是一个大晴天。
在这黎明前的最后一丝安静时刻,刘季的心情很复杂,吕稚的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不知道这不同寻常的一天,会不会平安度过去。
可是,无论这一天会不会平安度过,无论他们是怎么畏惧这一天的到来,时间从来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都在不紧不慢的流逝着,东方的天空,逐渐出现了鱼肚白,第一抹彩霞,已经照亮了天空。
黎明,已经悄然来临,这七十二天的最后一天,已经到来,在所有人的关注下,悄然而至。
天色微蒙,庙里的人都睡醒了,不时传来悉悉索索的穿衣起床之声。
这是最关键的一天,就连李师爷,也住在了庙里,他可不想节外生枝,绝对不允许出现任何闪失,一定要看死了刘季。
就等着最后一天,结果了刘季,除掉心头大患。
就在这个时候,刘季睁开眼,大声喊道:“要下雨了!要下雨了!要下雨了!”
一连大喊了三声,声音划破黎明前的最后一抹黑暗,钻进人们的耳朵里,把庙里所有的人都喊了过来,大家都吃惊地看着他。
“今天,必然有雨。”看到来的人差不多了,刘季大声说。
“你怎么知道有雨?”周围的人吃惊地看着他,就像瞅着一只怪物一般。
“刚刚做了一个梦,有神仙指点,说今天必定有雨。”刘季肯定地说。
众人仰头看看天空,只见微蒙的天空中,几颗星星慵懒的眨着眼,除了一层薄薄的雾气之外,晴空万里,跟平常没有什么两样,别说下雨,连一丝云彩丝都没有,又看看自信满满的刘季,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满脸的疑惑。
就在这个时候,李师爷带着几个衙役走了过来,最后一天的期限到了,这个满肚子坏水的家伙,他要看刘季怎么被当成妖孽,怎么被全县上上下下的老百姓群起而攻之,打成肉饼。
除掉了刘季,他在张县令面前,就更加被信任了,就会说一不二,到那个时候,他就可以为所欲为,张家的家产,还有这个县令,就等于是他的了。
等了这么多天,这一天终于到了,老百姓认定刘季就是妖孽的时候,就是刘季的死期,那一刻,就是有神仙帮他,恐怕也是在劫难逃。
“刘季,瞎喊什么,你看到天阴了不成?好好的晴天,哪里来的雨,死到临头了,还是老实点吧!”李师爷眨着一双绿豆般的小眼睛,嘿嘿坏笑着。
“李师爷,这你就不懂了吧,下不下雨,你一个凡夫俗子,怎么知道?”刘季不慌不忙,也不生气,还冲李师爷笑了笑,打起了哈哈。
“那你知道了?”李师爷也不生气,问道。
“有神仙指点,我自然知道。”刘季自信而肯定地说。
“那就等着瞧吧,到底下不下雨,马上就要见分晓,看你还能变出什么花样来?!”李师爷一瞪眼,恶狠狠地说,带着几个人,自去安排布置。
李师爷心里暗笑,即使老天真的下雨,也救不了他的命,这一次,安排的是死局,必死之局。
其实,老天下不下雨,刘季也不知道,而且从天色来看,不下雨的可能性要大很多,只不过,到了最后一天,死马也只能当作活马医了,制造点声势,为对方制造一些麻烦,即使只是一点点,也要他们有所顾忌。
双方暗自布置着一切,老百姓们也纷纷赶了过来,天刚刚亮,土地庙前,就聚集了成千上万的人。
七十二天的最后一天,期限已经到了,是神是妖,一切就会见分晓。
于是,七里八乡的人们,纷纷来到土地庙前,包括全县上上下下所有的人,还有沛县临近周边的人们,都不约而同的来到这里,还不到中午,小小的土地庙,就聚集了成千上万的老百姓,与此同时,还有更多的人正在向这里涌过来。
无论是神是妖,哪有人见过这样的事情,谁不想看看热闹。
你说我踩了你的脚,我责骂你没有长眼睛,他又哎哟一声,不知道谁又挤到了他,真是人挤人,人挨人,如大水冲开了大坝,波浪翻滚,浪尖翻滚着浪尖,浪花追逐着浪花,热闹非常。
李师爷看着老百姓越聚越多,洋洋自得,还添油加醋地说,妖孽就要显露原形了,只要妖孽一除,上天自然就会下雨,那时候,全县的旱情自然就解决了,糊弄的周围的人们,一个个摩拳擦掌,看样子,如果刘季真是妖孽,一定会把他撕碎了不可。
土地庙里的两尊泥胎,默默地看着这一切,其中的是是非非,想必他们是最清楚的吧,可是,不会说话,更不会显灵的泥胎,即使清楚,除了微笑着,默默注视着这一切之外,又能够如何呢。
太阳终于下山了,夜色也逐渐笼罩了下来,土地庙前,人潮涌动,热闹非凡,人们纷纷点起来火把,把个小小的土地庙照得如同白昼一般,火光一片。
古代的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天一黑,就是一天的结束,也就是说,七十二天,已经过去了。
而这七十二天之期已到,哪里有一丁点的雨?
刘季一方的人,暗自叫苦,却不得不积极准备,应付可能出现的一切情况,张县令一方,心中得意,下定决心,坚决铲除这个心腹大患。
就在这个时候,人群里一阵喧闹,即使已经拥挤的水泄不通,老百姓还是艰难的分开一条路,因为几十个衙役推推搡搡,正在开路,
原来,本县最高长官,张县令到了。
张县令嘴角露处一抹浅笑,压抑不住内心的得意,带着十几个衙役,由李师爷陪着,来到刘季面前
“妖人刘季,七十二天期限已经到了,没有下雨,证明你就是祸害四方的妖孽,”张县令大声说,“来人,把这个为祸百姓的妖孽拖出来!”
话音刚落,几个如狼似虎的衙役,一下子就冲了过来,周围愤怒的人群,也像疯了一样,跟着冲了过来,眼看,一场血腥的场面就要发生。
“住手——”在这钧一发的时刻,一个洪亮的声音响了起来,只见那个鹤发童颜的老者,扒开人群,健步如飞,走了过来。
“你们太大胆了,怎么敢如此放肆,竟然这样对待上天派来的神灵,他可是来解救众生的”,老者声如洪钟,护在刘季面前。
“老人家,他刘季哪里是什么神灵,分明就是妖孽,不然七十二天之期,怎么没有下雨?”李师爷坏笑着,绿豆小眼灼灼逼人。
旁边的老百姓,就跟疯了一般,七十二天过去了,一个雨点都没有下,眼看今年就要绝收,都是这妖人作祟,恨不得把他生吃活剥了,还说是什么神灵?
众人附和着,这个时候的人们,哪里还听得进去什么话,别说是一个白胡子的老者,就是神仙真的下凡了,也未必可以平息人们的愤怒。
“为民除害!斩杀妖人!”张县令一看时机已经成熟,大声呼喊着,心里暗自得意,根本就不用自己动手,借助这些老百姓的手,别说一个刘季,就是有一百个,也会让他碎尸万段!
于是,有的人举起了拳头,有的顺手抄起可以用的家伙,有木棍,有锄头,甚至还有一个人,摘下别在头上的发簪,就要向祸害一方百姓的妖孽挥过去,嘴里愤怒的地喊着:
“斩杀妖人!为民除害!
斩杀妖人!为民除害!
斩杀妖人!为民除害!”
愤怒的人群,一点一点逼近那个牢笼,逼近困在里面的刘季,眼看就到了跟前……
此时此刻的刘季,满头大汗,脸都绿了,愤怒的人群一旦冲过来,自己还不被撕碎了,别说性命难保,恐怕连骨头,都要成渣子了。
站在不远处的吕泽,已经沉不住气了,纵身就要一跃,就要行动,那就是抢人。
萧何轻轻摇摇头,无声的制止了。
抢人,是下下策,不到万不得已,是不能用的,再说,这么多激愤的民众,还有全县上下的衙役兵卒,胜算极小,即使吕泽有些身手,也很难做到,全身而退,几乎不可能。
还有很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即使能够成功,刘季以后的日子,就难了,势必会像过街老鼠一样,东躲西藏,永远没有出头之日。
吕泽看萧何还稳得住,心里虽然着急,也明白,不到万不得已,这一招是用不得的。只可惜,一个人的力量,未免太单薄了,在人群里,在众衙役的包围之中,救出刘季,谈何容易?
旁边的吕稚、萧何等人,虽然表面上还稳得住,心里却叫苦,急的,汗珠子滴滴答答往下掉。
如果人群真的冲过来,就是神仙来了,恐怕也救不了刘季,再说,张县令手下的一干人等,不仅有愤怒的老百姓,还有全县所有的衙役、士兵,这次,这个恶人,是吃了秤砣死了心,一定要把刘季置于死地。
想硬拼,恐怕是拿鸡蛋往石头上碰,根本是不可能的,别说救不了刘季,就是他们这帮人,也会跟着遭殃。
事到如今,只能智取,而且,此时此刻,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几个人急的,手心里都是汗,眼睛时不时瞅着东边,那里是土地庙的正堂,心里默念,也该行动了。
如果迟一步,后果将不堪设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