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里也有一个胎记啊!”她端详着陆赫泉的身体,似乎很吃惊,嘴巴也颤抖起来。
他笑了笑。“遗传的,不疼不痒。”说着俯身去亲吻她,就在触到她颤抖的唇时,他也激动了,感到血脉膨胀。
当陆赫泉醒来,房间地面散着太阳的金光。他若无其事地看了四周,角落里一切仍是暗无光泽。只有阳光是活着的,它每天都是新生的,带着玫瑰的花香。看到它,感到温暖。
人太累了,筋骨变得酥软。陆赫泉努力回想昨晚做了什么梦,骤然看到昨晚各种情景。他扭身看,云沫曦不知何时已经出去了。他嗅了嗅鼻子,空气有些凄冷,还有淡淡的腥甜气味。他忙起来,把窗户打开。一股冷空气袭来,不觉打了冷战。
他去洗刷时,没有看到云沫曦,她的房门紧闭。也许她也累了,正在休息。陆赫泉打开热水器,温热的水从头浇下,令人感到惬意。水珠顺着肌肤滚落,汗毛就在水滚落后骤然竖起,使皮肤微微搔痒。这种感觉从皮肤传延,一波一波的,让人不觉激动。
他喜欢这种感觉,就像一双纤手在他肌肤上滑过。他涂了浴液,芬芳的松香味一下子弥散开来,泡沫也开始在身上隆起,随后沙沙地破灭。这种感觉更微妙,像肌肤相切那阵温热,是颤抖的唇相碰时的茫然。陆赫泉傻傻地站在那里,感受她的存在,已经深入他的五脏六腑,延漫到毛发肌肤。
陆赫泉在喷头下淌了眼泪,是激动还是别的,他不知道,只知道不再是纯粹的自己,生命中有了更重要的东西。也许它会使他狭隘的心胸放开,也许会使他变得更自私,但这一切都不重要。陆赫泉不再考虑是否爱上她,这实际没有什么意义。她对于他来说就是拥有的全部,他不会轻言放弃,也不会让她轻易从他身边离开。
陆赫泉出来时,看见镜中的自己。有些惊呆,从没有这样精神,也从没有这样自信。他是那样健康,乌黑的头发一丝丝地竖起,上面的小水珠发着微光;瘦长的脸棱角分明,胡茬铁青,尽现一个成熟男人的沉稳。而且那双眼睛明亮,微蓝清澈,时不时闪烁流光。虽然皮肤有些黑,但黑的细柔健康。抬起胳膊,收缩两臂,让肌肉隆起,一米八的个子,宽宽的肩膀,整个身体瘦长,呈V字型,大学时进行的体形锻炼没有白费。陆赫泉暗暗得意,有些自恋来。就在这时他看到镜中一角多出一个人,是云沫曦,她在盯着他看。
他有些尴尬,忙把胳膊放下。对着镜子整了整衣领,看也没看她就说:“起来了。”
陆赫泉很兴奋,感觉他们就是一家人。随后他对镜中的自己微微一笑。
就在他扭头看她时,一时不能呼吸。她一袭玫瑰红旗袍,把她衬得高贵。领花很别致,闪着钻石的光泽。后来他注视她的脸,月亮样的明净,少了平时的忧虑,只是安静得揪人心。淡淡的素妆恰到好处,像给冷艳的脸上笼了一层温柔。长发也被扎起,两耳玉雕样的很精致,带着米粒大小的黄色珍珠耳饰。她这是为何,一个女人不会轻易这样庄重其实地穿衣,至少她不会。
“这么漂亮,人要出去?”忙问。陆赫泉有这样的冲动,就是手拉手在大街上走,没有什么目的,仅仅是转悠。
“不出去,只是穿给自己看。”她脸上划过一丝淡淡的微笑。
陆赫泉忍不住要笑,但一股莫名的激动一下席卷过来,他颤抖起来。上了前,把她搂进怀中。她的耳朵是那样精巧,玲珑剔透,散着一种幽香,他忍不住亲了一下,想把它咬掉。两人就这样,在这个秋意盎然的早上拥抱好久,不想松手。
“我煮了鸡蛋和牛奶,它们都散着香味呢。”她轻声说,仿佛不忍心打扰这片宁静。陆赫泉这才闻到房间里浓郁的香气,煮裂的鸡蛋和煮爆的牛奶会有这样亲切的气味。他拉了她,示意她坐下来。他过去熄了火,用晶莹的盘子把鸡蛋捞出,它们一个个开了花;随后拿了玻璃杯把牛奶倒了出来,芳香扑鼻而来,让人无限陶醉。
两人面对面地坐下,面前的牛奶冒着清烟和香气。两人相视而笑,感到这一切都好,玻璃桌面反着两人的倒影。乳白的牛奶,粉红的鸡蛋,多有家庭的温馨。日子就该这样,曾经想象的浪漫实际就是这样——能够在一个安静的早上,互相微笑,面前乳白色的牛奶在晶莹的玻璃杯里冒着香气,喝一口牛奶就有一个会心的微笑,而不是彼此为了赶着上班,喝牛奶也要狼吞虎咽。
饭后,云沫曦拿陆赫泉和轻尘整理的文稿看,是上个世纪百年的红颜情史。轻尘与陆赫泉俩东拼西凑,胡乱杜撰,无一点史料价值。但是他们为此翻了大量的书籍,其中有许多古籍,都是陈老板收集的,有清朝末年大臣的日记、作品,也有当时的一些野史,当然也有禁书,都是聚众淫乱,现在在盗版书籍中能够找到。听轻尘说陈老板是拾垃圾的,也蛮有商业头脑,就那些古籍就极具经济价值。轻尘说陈老板那里的古书很多,而且他自己心中无数,若是喜欢哪本,就留下。陆赫泉捡了一本大臣日记,是《凌安日记》,记载了光绪年间诸多史料和官场风情;又留了一本清朝情诗情词,语句极为华丽优美,色调含蓄,有唐宋遗风,陆赫泉怀疑是清朝某位才子编写前人作品,因为是手抄本,书写颇具书法艺术价值。
在他整理笔记时,轻尘打来电话,说上午有些事要做,中午再过来。陆赫泉问他过不过来吃饭,他答应了。挂了电话,云沫曦问:“你那个朋友?”
“嗯,很有才华的一个朋友。”我说着把轻尘笔记中做的批注拿给她看。
“前几天看你们没日没夜的忙碌,也就没过来。像你们写这欺世盗名的书本,实在浪费了才能。”云沫曦翻看了轻尘的笔记说。
“怎么说呢,我们根本不把这当一回事,我们查找资料比写书更有意义。”说完,会心地笑了,似乎习惯这种生活。陆赫泉确实向往这样的生活——每天入坐书城,可以安静地阅读。当然如果有美女相陪再好不过。
云沫曦不再说什么,沉默地呆在那里,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他扭头开始摘抄时,忽地愣住。如果可以一生一世这样地活着,是否真会有一个美女愿意陪他一生一世?陆赫泉不敢扭头问云沫曦。他从没有想过会和她一生一世在一起,可此时这种想法困扰在脑中。如果她愿意和他一生一世,那他愿意和她一生一世吗?她可比他大好几岁。空气一下子停滞下来,他感到胸闷。
轻尘过来时,云沫曦已经做好饭,就等他过来。他想对云沫曦说轻尘想结识她,但话到嘴边,什么也没说。
轻尘来时就盯着云沫曦看,也许云沫曦穿着太别致。“好香啊。”轻尘目光没离开云沫曦。
“快吃你的,就等你呢。”陆赫泉笑着说。
“你还没介绍这位漂亮的妹妹呢。”轻尘说着一脸坏笑地看着俩人。
“你鼻子下没嘴啊,不会自己问?”陆赫泉没好气。
“好哩,我叫沐轻尘,叫我轻尘就行了。你呢?”说着轻尘直接伸出手要和云沫曦握手。
云沫曦微微一笑,看轻尘的眼睛一亮。“我叫云沫曦。”并没理会轻尘伸过来的手。
陆赫泉有些忌妒,看到云沫曦看轻尘的眼神与看他的眼神不一样,她茫然的眼睛一时明澈起来,飘过一缕含情的游丝。他一把拉了轻尘坐下。“坐下吧,你又不是没见过她。”
轻尘笑了。“见是见过,只不过云小姐今天最漂亮,是不是见了心上人才这样。”轻尘嬉皮笑脸。
云沫曦脸微红。“谢谢你的夸奖,奖你一只螃蟹吃吃。”说着为轻尘夹了一只螃蟹。
“不错,我来晚了,倒是第一个吃螃蟹的。”轻尘说着对陆赫泉笑。
陆赫泉顿时悻悻然,只好笑了笑。“还不快吃,我可饿坏了。”说着夜叼了一只螃蟹咬了一口,随即一笑。
轻尘指了他就骂:“好啊,你小子抢我彩头。”
云沫曦也跟着笑了。
菜清淡的几盘,红萝卜炒肉,苦瓜炒蛋,一盘青菜,再就是清煮螃蟹。
陆赫泉不喜欢吃南方的螃蟹,饲料养出的太肥。而且做法清淡,吃起来腥腥的。他老家做螃蟹大多油炸。先揭了螃蟹的盖子,把里面腥臭内脏除掉,塞进面、豆腐、莲菜等佐料,再合上盖子,放进滚热的菜油中滚上三滚,随后捞出。那时大多是深秋晚上,外面月冷星稀,冷风习习,一家人围在桌前,咯嘣咯嘣地咬起来,连壳带肉吃个尽光。壳是极好的补品,壮筋骨,也有滋阴壮阳之能效。
吃饭间,轻尘和云沫曦聊起来。
“我看了你写的小说,写得真好。”轻尘无意间提起。
就这一刻,云沫曦愣住,眼睛一下子黯淡下来,脸色有些苍白。她看了看陆赫泉。“你留了那篇小说?”
她没有生气,但他似乎看到她脸上流露出哀痛,眼神不可捉摸。
“对不起,我感觉写得太好,所以就留下了。”陆赫泉意识到做错了,就在云沫曦紧张地看着他时,顿然明白了。那个故事多少和云沫曦有些关连,也许是真实的。云沫曦把它给了他,希望忘了过去,开始重新生活。可现在,那些又被提了出来。
云沫曦很平静,平平淡淡地说:“那也不是我写的,只不过是我丈夫的一些习作,我做了整理而已。”说后,继续吃饭。
陆赫泉感到意外,原来那不是她写的。
轻尘也感到意外,也许没想到云沫曦已经结了婚。
“是吗?写得很好,不介意的话我可以介绍出版社把它出版。”轻尘说。
“那倒不必,也没什么好的,好老套的故事,我正准备进一步据实修改。”云沫曦脸上露出恬淡的笑容,可陆赫泉感到她笑容蕴含悲凉。
“老套?实际爱情故事都很简单,几千年来不外乎这样,认识、仰慕、恋爱、婚嫁,再普通不过。但是不同的人却演示不同情趣。有同样的开始未必有同样的结局,不同的开始说不定有同样的结局。所以就是同一个故事,视角不同,感悟不同,写出来给人感觉也会不一样。”轻尘长篇大论起来。
“是吗?”云沫曦附和一句。
“吃饭,吃饭,饭桌上不是谈论文学的地方。”陆赫泉说。
三个人都笑了。
“你就知道吃,简直是饭桶。”轻尘笑他。
吃过饭,云沫曦收拾餐具后,就说有事回房。陆赫泉注视她回房,她一定很伤心。当时为什么认定是她写的呢?也许那个故事写的就是她丈夫的经历,主人公不也是自杀吗?
他与轻尘回了房,开始工作。
“真怪,我有些爱上这个女人来。”轻尘叹口气。
“是吗?”轻尘的口气像陆赫泉以前对云沫曦说的一样,有些爱上她,这算什么玩意啊。
“你说,她今天是不是为了见我,才穿得这样衣衫齐整?”轻尘想入非非。
“你别自作多情!”嘲笑他。
“我很敏感的,我相信我的鼻子,这个女人一定很寂寞,她对我有好感。”轻尘一往情深,傻傻地呆在那里,两眼都迷茫起来。
陆赫泉感到好笑,也只好笑了笑。“你这色狼!”
“你别笑,我看你小子也不怀好意。”轻尘指着他呲牙咧嘴。
“你说那个主人公会不会是她丈夫?”轻尘问他。
“谁知呢,写成小说就不要当真。”他多少不会相信故事,但是心中正在猜想云沫曦在她房中干什么。
四五点时,轻尘回去,他也许感觉到他与云沫曦不是一般关系,所以没像以前留下来过夜,临走时说:“给我看住这个女人,除了你,可别让别人吃了螃蟹。”说着笑嘻嘻走了。
“走你的。中午的螃蟹没吃够?”
轻尘笑着走了。
陆赫泉上了楼,就往云沫曦房中走,结果房门锁着。他敲了几下门,没人出声。只好进了自己房间。房间已经变得幽暗,他一人端坐在陈旧的书堆之间,有些困倦。
几天后,云沫曦向他要走了那部文稿,她要修改。陆赫泉只好给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