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做什么?”江雨烟刚整理好,从浴房走出来,便看见院子里乱成了一片。
“五夫人,她们……她们……我怎么劝她们都不听。”秋夜赶紧迎了上去,急得脸色通红。
“住手,全都给我住手。”江雨烟对着扭成一团的两个人大声呵斥道。
已经打得眼红的两个人哪里还听得住劝,互相扯着对方的头发,越扯越用力,一边骂着,一边叫着,根本就没有停手的意思。
江雨烟气得不行,对站在一旁跳脚的秋夜和已经明显吓傻的冬雪道:“你们还站着干嘛,快些,快些给拉开呀。”
“是的。”秋夜拽了拽冬雪,冬雪回过神来,赶紧和秋夜上前,连拉带拽的终于把两人扯开了。
两个人头发散乱着,妆容也花了,夏荷的衣领都被扯开了,春草的脸上还有两道血痕。
“你们……”看着面前的两人被扯开,却依旧气呼呼地瞪着对方,江雨烟一阵气闷。
春草的脸上被夏荷抓得火辣辣得疼,心里憋了一肚子气,现在见江雨烟来了,心里有了底气,便还要上去和夏荷厮打。
夏荷见她还要上前,也卷了袖子迎上去。
“住手。”江雨烟大声呵斥了一句,见她们还是不听劝,气的对秋夜和冬雪道:“把她……她们都拉开,送去柴房,闭门思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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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院的厅堂里,锦绣正在招呼那位自称是沈言昔朋友的张公子。对于后院发生的一切全然不知情。
这张公子已坐了半日,却丝毫要走的意思的没有。锦绣也不着急,笑眯眯地陪着他闲聊。
张公子东拉西扯地问了不少沈言昔的私事。锦绣看出来,他对沈言昔并不熟悉,心下有了思量,避重就轻的回答了几个他的问题。茶水添了一杯又一杯,这张公子坐的累了,开始站起身逛起来,不大的厅堂,五六步就走了个来回。张公子还想去院子里逛逛,锦绣只当没懂他的意思,并没有接话。
张公子的脸色看不出什么情绪,还动手摸了摸厅中的柱子。
临近午时,锦绣吩咐厨房准备午膳,要留张公子用膳。张公子这才假装看了看天色,提出要走。
锦绣也不诚心留他,客气了两句,吩咐老顾送他出门。
后院的一片混乱已被秋夜和冬雪收拾整齐了。锦绣进来时,并未察觉出异样。
进了东厢房,冬雪战战兢兢地斟了杯茶送到她的手边。
锦绣端起茶杯环视了一圈四周,这才注意到房间里少了个人。
轻啜了一口,下意识地问道:“夏荷呢?怎得不见人?”
冬雪站在一旁,轻轻打了个颤,还未开口,门外便传来了江雨烟的声音:“姑娘可是回来了?”
锦绣赶紧放下茶杯,命冬雪去开门。
江雨烟站在门外,犹豫了一瞬,这才走进屋子来。
“夫人可是有什么事情?”锦绣客气地询问了一句,命冬雪去倒茶。
“我……我是来给姑娘告罪的。”
“这话怎么说的。”锦绣吓了一跳,连忙站起了身。
江雨烟不好意思地咬了咬唇说道:“我的丫头春草,姑娘是知道的,一向野惯了,这不,刚才和夏荷起了点争执,竟……竟动起手了。我一时生气,将她们关进了柴房闭门思过。原说,姑娘的丫头,我是无权过问的,只是……只是我怕只关了春草一人,她心中不服。这才逾越了,将夏荷也关了起来。现下特来向姑娘告罪。”
“原来是这么回事。”锦绣微笑着说道,“夫人严重了,若是这样,夫人关的是对的,两人起了争执,岂是一人的过错?”
外间,冬雪端着沏好的茶走了进来。
锦绣忙转移话题,让江雨烟喝喝看这刚沏的春茶。
江雨烟喝了两口,便起身告辞了。临走时又道了两声对不住,这才离开了东厢房。
冬雪伸着头,见她走远了,连忙退回来对锦绣道:“姑娘,这事原不怪夏荷的。是那春草,说话太难听。”
锦绣又喝了两口茶后,放下茶杯走到桌前去看账本,并不理会冬雪的话。
冬雪跟到桌前,继续说道:“姑娘怎么不闻不问的,难不成让夏荷白受了这委屈?”
“唉。”锦绣叹了口气,放下了账本,“那你说,我该怎么闻?怎么问?”
“这……”冬雪咬着嘴唇,半晌,挤出了一句:“叫五夫人放人。”
锦绣抚了抚额头,问道:“夏荷是不是和春草动了手?”
“是,可那是让春草气的。”
锦绣摆了摆手:“不要说这些原因,总之,她是动了手的。”
见冬雪低着头,似要哭出来的样子,锦绣无奈地摇了摇头,低声问道:“春草说了些什么,夏荷才动手的?”
“这……”
“你就是不说,我也想的到,无非是说我是从青楼里出来的人,不干不净的。”
“姑娘。”冬雪连忙跪了下去,低低啜泣道:“姑娘已经离了那地方,何苦还要提这些事。”
锦绣将她搀了起来:“你跟着我在那地方也待了多年了,你是知道我的性子的,现在又何必要和别人去争论这些是非。你一直说想要我离开那地方,如今如愿了,怎么比从前还要闷闷不乐?”
“冬雪只觉得……只觉得姑娘您太委屈了?”
锦绣苦笑了一下:“这便叫委屈了?青楼女子,便是被赎了身,去了那大户人家做妾,哪里又是什么好日子?得丈夫一日的喜爱,也还得处处看着大夫人的脸色度日。哪一日若与丈夫最后一点情分也没了,怕是连个安身立命之地也无。不是再被卖回青楼,便是转卖给别人。这辈子摆脱不了青楼出身的名声,又还有什么委屈之说?”
冬雪被她说的眼泪汪汪,低低唤了一声:“姑娘?”
锦绣见她又要哭,对她安慰地笑了笑:“做什么哭呀?我这不是好好的,若说,哪里有比我命好的,你们也要知足才是。你看,这五夫人性子是和善的,与她一个院子住着,我何曾受过半点委屈。沈公子也是个重情义的人,因着我能在生意上帮到他一些,连这些账本都交与我打理。你说,我哪里委屈了,这日子还能再逍遥了?”
冬雪被她这一说,噙着泪连连点头:“姑娘,冬雪错了,往后再不与五夫人的丫头起争执了。”
锦绣点了点头,转过身继续看账本。良久,又转身对冬雪说道:“夏荷的事情,你也别担心。五夫人也心疼自己的丫头,关不了她多久的,春草若是被放了出来,夏荷也会一并出来的。你备好热水,等她出来了,让她好好的洗洗,换了干净的衣裳,我这边也没什么要事需要伺候,到时候让她休息两日,你去安慰她几句便没事了。”
“是的。”冬雪高兴地应了一声,转身出了屋子。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该是用晚膳的时辰了。
府里的膳食一向是锦绣安排的,每日间做些什么,吃些什么,下人一向是要先征询了锦绣的意思。
锦绣也知江雨烟与她一起时,心里尴尬,便尽量避免与她照面。便是膳食,也是让厨房备成两份分送到两个屋子里,并不在一起吃。
江雨烟正心神不定的时候,厨房送来了今日的晚膳。
新鲜时蔬,豆腐鲫鱼汤,凉拌山木耳,水晶莲藕糕……精致的菜肴满满当当地摆了一桌子。
秋夜将饭菜摆好,对江雨烟道:“五夫人,用膳了。”
江雨烟起身走到桌前,微微一愣:“今日倒是加了不少菜。”
秋夜给江雨烟舀了一碗汤,轻轻说道:“定是锦绣姑娘吩咐厨房特地加了菜的,想来也是为了夏荷和春草争执的事情,向五夫人您赔理呢。”
江雨烟夹了几口菜便放下了筷子,对站在身边的秋夜问道:“今日究竟是怎么回事,是不是春草又去惹了人家?”
“这……”秋夜踟蹰了半晌,小声答道:“倒是春草的嘴巴厉害了些,可是,可是是那夏荷先动的手。”
“哎……我还不了解她?肯定又是说了些什么难以入耳的话。你们……这是遇到了锦绣姑娘,整日间对你们的议论不闻不问,若是换了旁人,你们还会这样安生么?”
“五夫人……”
江雨烟叹了口气:“说句心里话,锦绣姑娘的为人……到是很好的。等春草回来,你也得劝劝她,不要总这样背后去说人家。家宅都不安宁,还有什么事情能做好的。”
“是的,五夫人。”
江雨烟盯着桌上的菜肴,默默出神,良久,指了指桌上,对秋夜道:“这水晶糕味道倒是不错,你给包起来……留给春草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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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竹影轻舞,如水的月色洒在人间。
江雨烟坐在灯下绣花,心里存着事情,一下一下的针线活总是绣错。
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绣花撑,往外间看了看。
秋夜连忙走了进来,轻轻问道:“五夫人有什么吩咐?”
“没什么要紧的……只是……这天气,早晚温差大,不知道柴房里冷不冷。”
秋夜抿嘴一笑,对江雨烟道:“春草的身子可硬着呢,五夫人别挂心她。这天色也不早了,五夫人快些歇着吧。”
江雨烟还想说些什么,张了张嘴,终是没有再开口。叹了口气,起身走向了寝室。
不知道过了多久,依旧没有困意,刚想起身,外间窸窸窣窣地传来了开门的声响。
江雨烟重又躺好,嘴角轻轻弯了起来。
秋夜包了几块点心、一壶茶,又抱了两条薄被子轻手轻脚地挪到了柴房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