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送来一阵苍凉的胡琴声,那一缕琴声在夜里隐隐飘着,其声苍凉凄婉,让人心中压抑无比,一层薄云翻腾上来,将淡月完全遮住,更显得小镇极黑极静。悠扬抒缓的曲调似流水行云般不绝于耳,低吟处恰似月光映照下,一对情侣在泉水边相依相偎喁喁私语;激昂处勾起心中不平的愤闷与鞭挞;悲怆处又宛如硝烟散尽的战场,尸横遍野,满目疮痍。
我的心绪不由自主的被这忽高忽低,如泣如诉的胡琴声牵动,我辩认出琴声来自前方马场,缓步向那里走去。
远远的看到一个孤独的背影坐在马场的围栏上,弯月从云层中重新冒出,月光勾勒出他落寞孤独的剪影,我马上就认出他就是日间负责洗马的那位田姓老者。
琴声嘎然而止,那老者转过身来,看到是我,慌忙从围栏上下来,躬身行礼道:“主人!”
我微笑道:“胡琴拉得不错。”
老者淡然笑道:“主人过誉了,我只是初学,闲暇的时候用来打发一下无聊的时光。”
“你可是秦国济州人氏?”我早就想探听这老者的来历,此时四下无人刚好是一个机会。
老者摇了摇头道:“我祖籍海西县,距离济州还有三百多里。”
我皱了皱眉头,低声道:“老伯可听说过田循?”
老者点了点头道:“当然听说过,他是秦国首屈一指的富商。不过自从宣隆皇将他地财产没收,便失去了下落。”他的表情并没有任何的变化,难道他并不是田循?或者是他担心我知悉他的身份以后会对他不利?
我故意试探道:“听说田循和他的儿子田玉麟都被充军到了北疆。”
老者道:“我也听人说过,可是大秦北疆苦寒,他们父子享惯了富贵。焉能受了那种劳作之苦。”
“听说田玉麟因为杀人,已经逃离了北疆。”
老者笑道:“主人好像对田氏一家十分地熟悉。”
我微笑道:“我是因为听到你也姓田,所以才联想起他们父子的事情,当初我在大秦之时,和田玉麟曾经有过一面之缘。”
老者的目光宛如古井不波。看不出任何的情绪波动,我对他越发产生兴趣,这种沉稳绝对不应该出现在一上普通的奴隶的身上,即便他不是田循,他地来历也一定非同寻常。
我遥望夜空轻轻叹了一口气,感叹道:“不觉间。我已经在这东胡羁留了半年之久,越发的思念故乡的一草一木。”我转向老者道:“你想不想回去。”
老者佝偻首肩背,目光迷离望向正南的方向:“叶落归根,老奴已经是行将就木之年,自然想返回故土,可是恐怕有生之年,这个愿望难以实现……”
我的目光向下望去。我和他的身影一前一后透射在草地之上。
“实不相瞄,我和田循地确有一段渊源。”
“哦?”
“他的女儿瑶如是我的侍婢。”我留意到老者的身影微微晃动了一下,我敏锐的觉察到他呼吸的节奏突然变快,这只不过是瞬间的事情,随后一切又恢复了正常,难道他真地是田循?
我目光炯炯的盯住他道:“却不知田循如今身处何方?”
老者的神情恢复一如既往的平静:“也许还在北疆服役,也许已经死去多年。”
我微笑道:“如果遇到他,我一定会将他带回中原。”这句话等于给了他一个明示。
那老者感叹道:“人海茫茫,主人哪会这么凑巧能和他相遇。”
我点了点头,转身离去。临行之时又道:“田循恐怕现在都不知道,他手中的那本账册带给儿女多大的麻烦。”
我走出一段距离,那老者方才开口道:“那本账册根本就不存在。”这句话等于默认他就是田循。
我内心一阵狂喜,霍然回过头去,正遇到他极为复杂的目光,我可以断定他此刻的心情矛盾到了极点,既害怕我是他的敌人,又不想放弃这难得的机会。
“如果不存在?为什么魔门众人会三番两次地去滋扰瑶如?”我必须进一步确认他的身份。
田循充满狐疑的看了看我,我们彼此还无法相信对方。
我微笑道:“如果让我相信你就是田循,你必须拿出诚意。”
田循冷笑道:“不知道主人究竟需要怎样的诚意?”
我缓缓走到他的面前:“有多少,便拿多少,让我相信你就是真正的田循!”我顿了顿又道:“对你而言,这是个最好的机会。”
田循应该会明白我的意思,他现在身为奴隶,根本无所谓得失,他的命运早就操纵在我的手中。田循慢慢的点了点头:“那本账册上记录的是肃王燕兴启和田氏之间的交易记录。”
我淡然笑道:“如果燕兴启只是从中收受贿赂,应该不会这样急于毁去证物。”
田循冷笑道:“主人可能没有想过,燕兴启并不是受贿这么简单,他给我方便,从我手中获取利益,用来贿赂秦国朝中众臣,而且……”田循欲言又止,考虑再三方才说道:“燕兴启曾经通过卫东临和东胡进行接触,他出卖秦国的利益换取东胡的合作。”
我内心巨震,蛮州之战表面上看是晶后为了清除白晷而策划,可是幕后的真正策划者是沈驰,东胡大军在此役之中处处都占尽先机。白晷的部队几科每一步行动都被对方制挚,现在回想起来,真正地玄机便在于此。
我几乎可以断定沈驰和燕兴启之间必然存在千丝万缕的联系,沈驰为晶后策划这一连串的计划,真下得益的是燕兴启。
田循道:“燕兴启贪污事发。被宣隆皇罢免,田氏也被牵涉其中,我和玉麟被充军北疆,燕兴启一心想除去我们父子,如非有玉麟保护我。我恐怕早已死在充军的路上了……”
我低声道:“田玉麟因何又杀掉了卫东临地儿子?”
田循道:“主人可能不知道,我和卫东临乃是八拜之交,他和东胡之间来往密切,当初燕兴启就是通过他才和东胡联系上,我们父子为了保住性命只能去求他,可是没想到……”
我已经猜想到当时发生了什么。定然是卫东临不顾兄弟情谊将田循父子出卖。
田循双目中流露出无比怨毒的神情:“他不但不帮我,反而要将我们父子置于死地,只可惜阴差阳错,他的奸谋被我察觉,他非但没有害死我,反而白的丢掉了自己儿子的性命。”
我恍然大悟道:“难怪卫东临会不惜一切代价追杀田玉麟。”
田循不屑道:“他和燕兴启本来说是蛇鼠一窝。”
我心中暗笑,田循当年和燕兴启的关系又何尝不是如此。两人因为利益而走到一起,后来田循对燕兴启失去了利用地价值,况且手中又握有他和东胡勾结的证据,自然成为燕兴启杀之而后快的对象。
田循道:“主人觉着我够不够诚意?”
我满意的点了点头道:“明日我会带你一起前往苍白山林场。”
田循的脸上并没有流露出太多的喜悦,他淡然道:“多谢主人。”
“你好像并不开心?“
田循反问道:“主人以为我应该开心吗?老奴行将就木,无论是留在东胡还是返回大秦,都将面临一死,唯一地期望就是死后骨骸能够放置到田氏宗祠。”看得出他已经心如止水,叶落归根是他此刻唯一的期望。
我低声道:“瑶如日夜都在思念着你。”
田循黯然道:“老奴这一生最对不起的就是这双儿女,非但没有将田氏的祖业留给他们半分。反而牵累的他们颠沛游离,终日生活于惶恐之中。”
我宽慰他道:“瑶如和她的兄长都平安无事,回到大秦,你们一家就能够重新团圆。”
田循苦笑道:“大秦虽大,哪里还有田循容身之地,燕兴启若是知道我仍然活在这个世上的消息,会不惜任何代价来除掉我。”
“有件事可能你并不知道,令公子正要利用手中地那一账簿对付燕兴启。”
田循叹了口气道:“他从北疆逃走以后,我就知道他要报复燕兴启,可是玉麟仍然是太过单纯了一些,单凭那本账簿根本无法伤及燕兴启分毫。”
我深有同感的点了点头道:“燕兴启动用魔门力量对付田玉麟,田玉麟带着账簿逃离以后,魔门将目标锁定在瑶如身上。”
田循道:“燕兴启一直和魔门的关系密切,多年来他都在为魔门提供资金。”他对燕兴启果然知之甚深,难怪燕兴启会对他如此顾忌,田循的出现对我来说无疑是上苍赐予我的一个机会。只要对这张王牌利用得当,我应该可以掌握燕兴启的奸谋,以后对付他定然可以派上用场。
是夜我久久无法入眠,并非是因为邂逅田循,也不是因为即将远离黑沙城,重新回到我向往以久的自由中去。我脑海中始终萦绕的都是完颜云娜和慧乔的影子,对我来说并不是第一次面临这样的抉择,当初燕琳被嫁往高丽之时,我曾经犹豫,上天仿佛刻意在戏弄我。反复让我在感情和利益之间作出选择。
我非草木,焉能无情?完颜云娜对我有恩,她之所以落入今日地困境,和我有莫大的关系。慧乔无疑已经对我萌发了爱意,我曾经亲手夺去过她的生命,这次难道又要让她心如死灰。郁闷终生……
灯下,我久久凝视着羊皮地图,目光在每一寸缰土上缓缓游弋,成王地道路竟然是如此艰难,选择这条路。难道就意味着选择孤独?
我拿起地图凑在烛火之上点燃,地图对我又有何用,每座山川,每条河流都深深印在我的内心之中。
摊开三尺白宣,云娜、慧乔的音容笑貌仿佛就在眼前。我拿起久违的羊毫,饱蘸墨汁,笔锋慢慢落在白宣上,内心中的那份深情随着浓淡有秩地线条尽情奔流。
羁绪鳏鳏夜景侵,高窗不掩见惊禽。飞来曲渚烟方合,过尽南塘树更深。
胡马嘶和榆塞笛。楚猿吟杂橘村砧。失群挂木知何恨,远隔天涯共此心。
临近黎明时候,我才伏在案上沉沉睡去,一袭暗香隐然传来,我有些迷惘的睁开眼睛,却见完颜云娜正站在前方,默默凝视着墙上的画像。一颗晶莹的泪水犹自挂在腮边。
我的肩上多了一件黑色貂裘,显然是完颜云娜为我所披,貂裘之上体香仍存。
她并没有觉察到我已经醒来,目光久久凝视在画像之上。
我慢慢来到她地身后,将貂裘披在她曲线柔美的肩头。
完颜云那这才惊觉过来,转过脸,冰蓝色的美眸之中泪光荡漾,当真是我见犹怜,这种表情还是第一次出现在她的身上。
“好早!”我双目之中布满血丝。
“和你一样,我也是一夜未眠。”完颜云娜的目光重新回到画像之上。
我微笑道:“临别之前总要留下一些纪念。”
“有些事情还是彻彻底底的忘记好!”完颜云娜地声音中充满了落寞与失落。
我伸手摘下画卷。卷好送到她的手中:“完颜将军和清清姑娘对在下的深情厚意,我将永铭于心。”
完颜云娜拿出一封信函道:“我思来想去,耶律赤眉定然不会放弃对你等的追击,你若是想离开东胡,最好的选择就是海路,从这里一路向东,由海天城入海,南下方可抵达秦国。海天卫城的守将荆戈乃是我的旧部,你拿着我地亲笔书函去找他,便可顺利通过海防的盘查。”
我用力点了点头,内心一阵激荡,完颜云娜对我的确情深意笃,临行之时仍旧不忘为我安排一切。
我鼓足勇气低声道:“将军既然不愿嫁给那个昏君,为何不干脆离开这里?”
完颜云娜咬了咬下唇,黯然摇了摇头道:“父亲让我照顾好翼虎,还有他留下的这座竞山王府,我无论如何不能辜负他的嘱托。”
我激动道:“与其在这里受屈辱,还不如离开这片伤心之地,就算你照顾翼虎长大又能怎样?以你们的出身,翼虎难道能够在这里出人头地?别人会承认他的皇族血统吗?”
完颜云娜黯然道:“我已经答应嫁给国君,翼虎再不会被别人歧视。”
我大声道:“我错了!你根本不了解翼虎,更不了解你自己!”我双目盯住完颜云娜道:“就算将来翼虎能够成就一番事业,位列王侯,他如果知道自己拥有的一切,都是姐姐牺牲幸福所换取,他又会作何感想?”
完颜云娜愤怒道:“我从来没有觉得我做出了什么牺牲,嫁给国君我便贵为王妃,我……”
我粗暴的打断了她的话:“你果然不了解自己,你对完颜烈太根本没有任何地感情,你之所以答应嫁给他,便是想牺牲自己未来换取翼虎的未来!如果你感觉幸福,就不会表露出这么多的痛苦,就不会终日处于矛盾之中!”
完颜云娜大声尖叫道:“我幸不幸福跟你有何干系?你只是一个卑贱的奴隶,你无权过问我的决定!”
我猛然抓住她的香肩,将她用力拥入了怀中,完颜云娜倔强的娇躯剧烈的颤栗了一下,随即拼命的向外挣脱。我垂下头去捉住她的樱唇,不顾一切的吸吮着,她的贝齿狠狠的咬住了我的下唇,鲜血从我的嘴唇上缓缓流出,她冰蓝色的美目圆睁着,时间仿佛凝滞了。
许久泪光方才重新荡漾在她的眼中,泪水顺着她洁白无瑕的俏脸缓缓流淌下来,浸润着我们彼此的肌肤,和我的鲜血混合在一起。
云娜的娇躯软化了下来,她开始无声的啜泣,而后以变成大声的痛哭,我静静拥抱着她,轻轻抚慰着她的肩头。
我们分开的时候,完颜云娜已经恢复了平时的坚强,她拭去脸上最后一丝泪痕,轻声道:“我虽然不知道你的过去,可是我清楚,你就像凯拉尔雪峰上的天马,不属于这片沙尘四起的荒原,决不可能为任何人而留下。我也一样,为了翼虎,我决不会离开。”
我翻腾的内心慢慢平息了下去,望着她精致的无半分挑剔的俏脸,浓浓的爱意之中又多出了几分敬重。
完颜云娜掏出锦帕,小心的为我拭去嘴唇上的血迹,就像照顾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我颤声道:“云娜……”
她轻轻掩住了我的嘴唇:“我知道,每件事我都考虑的很清楚,父亲虽然没有赐给我完颜家族的血统,可是留给了我这个高贵的姓氏。”
我所至住她的柔夷,这次她没有拒绝。我们彼此久久凝视,虽然只是刹那之间,却恍若已经相处了半个世纪。
外面响起阵阵的马嘶之声,显然察哈台和手下已经开始准备,完颜云娜轻轻挣脱了我的手,她看了看墙上慧乔的画像,轻声道:“我真的好羡慕清清……”
完颜云娜转身走出门去,忽然发出一声娇呼,整个人凝滞在那里。
我慌忙冲上前去,却见翼虎靠墙站在那里,满脸都是热泪,想来刚才我们之间的对话已经被他全部听到,他用力摇了摇头,大吼一声,向远方冲去。
完颜云娜想要去追他,却被我一把拉住:“我去!”
翼虎近乎发狂的向小山冲去,我在山脚处才将她拦住。
“你去哪里?”我怒吼道。
翼虎大声道:“无所谓,只要能远远离开这里就行,我不要姐姐为我牺牲,我不要成就什么宏图伟业,我甚至不想再姓完颜!”他的眼中饱含热泪。
我叹了口气,拉着他在草地上坐下,一轮金乌冲破晨雾,从东方的天际缓缓升起,桔红色的光芒笼罩着我们的身躯。
翼虎望着黑沙城的方向:“师父!我跟你走!”
我心中怦然一动,完颜云娜最大的牵挂就是翼虎,如果翼虎跟我离开,那么完颜云娜毫无疑问的会随着离开,我低声道:“翼虎,你还小,并不懂得名利的重要,随着你逐渐长大,你对名利会越发的渴望,也许有一天,你会后悔今天的选择。”
“我不会后悔!”翼虎大声道,他抓住我的臂膀:“师父!我知道你喜欢姐姐,姐姐也喜欢你,我不要姐姐嫁给那个混蛋国君,我要她嫁给你!”
我拍了拍翼虎的肩膀。站起身来,慢慢向山丘的高处走去。
翼虎在我身后叫道:“师父!你不是常常告诉我,男子汉大丈夫要敢作敢当吗?为什么还要眼睁睁看着我姐姐跳入火坑呢?”
遥望西方,科尔沁草原宛如绿色的海洋,无边无际的舒展了出去。东方便是巍峨耸立地凯拉尔山,等东山而小鲁,登泰山而小天下,登上凯拉尔雪峰的顶端,是不是就可以看到我日夜思念的故土?
我望着天边锦缎般绚丽的朝霞,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翼虎呆呆的望着我。他在等待我的答案。
寨门缓缓打开,十余名骑士从寨门冲入,我居高临下的望去,那为首的一人竟是赫连战,不知道他怎么找到了这里。
我向翼虎道:“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姐姐跳入火坑。”
我和翼虎走下山丘,赫连战正在小楼之中和完颜云娜说着什么。在场诸人都是一脸严峻之色。
看到我回来,赫连战起身跟我打了一个招呼。
“赫连兄怎么会找到这里?”
完颜云娜一脸忧虑之色,轻声道:“赫连大哥特地来通知我们,国君已经下令,只要乌氏有离开的意图,就格杀勿论。”
我心中一怔,随即马上明白完颜列太针对的并非乌氏,而是完颜云娜,他是害怕完颜云娜跟随我们一起离开。
赫连战道:“我从秃颜那里得到地消息,耶律赤眉想要借此机会将乌氏一网打尽……”他看了看完颜云娜道:“他在国君面前说完颜将军想随乌氏一起逃离。”
完颜云娜俏脸一红。随即怒道:“我何时说过要离开了?”
我微笑道:“看来最希望完颜将军跟着我们一起逃走的是耶律赤眉,只有这样他才可以将我们全部清除。”
赫连战点了点头道:“耶律赤眉已经在三鼎集附近布下伏兵,只要你们逃走,便会对你们痛下杀手。”
形式急转直下,我想率领乌氏逃离已经变得渺茫,不过我的心情反倒释然起来,对我来说,目前唯一的退路就是暂时返回黑沙城,这样就免除了我左右为难的境况。
完颜云娜和我对视了一眼,她叹了口气道:“龙公子只好先回去再作打算。”
我点了点头,目光转向她身边的慧乔,意味深长的说道:“我本身就没打算现在离开!”
既然已经决定暂时留下我和完颜云娜等人也就彻彻底底地将这此小镇之行当做度假休闲之旅。
完颜云娜在刻意回避我,她和赫连战相处的时间都要比我多一些。慧乔自从那日的事情以后,对我也显得异常冷淡。
察哈台告诉我们,三鼎集南方的小山之上有一处幽谷,风景绝佳,我让他为我们引路,一行六人前往幽谷赏玩。
进入谷口,同路渐窄,察哈台和翼虎行在最前,完颜云娜和赫连战随后而行,没想到慧乔突然提升马速,冲到我的前方。
我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看来她仍然没有原谅我。
山势渐渐变得陡峭,察哈台示意我们下马,将马匹栓在树上,步行入谷,我趁机来到慧乔身边,借着栓马的空隙,一把捉住她的纤手。
慧乔狠狠盯了我一眼,压低声音道:“放开我!”
“除非你答应不再生我的气。”
他们几个已经向谷内走去,显然没有留意到我们这里发生的事情。
慧乔俏脸一红道:“千万别让姐姐看到。”
我侵略性十足地向她凑近了一步,左臂变本加厉的搂住她盈盈一握的纤腰。
“你快放开!”慧乔拼命挣扎道。
此时在最前方的翼虎回过头来,握慌忙放开慧乔。手指却牢牢牵住她的裙角,让她无法逃离。
“师父!清清姐姐!你们好慢啊!”翼虎大声道。
我笑道:“你们先过去,清清姑娘扭到了脚髁,我扶着她随后就赶过去。”
身躯微转,不由分说地将慧乔负在身后。慧乔大羞道:“你这无赖,当着众人的面你竟敢……”
我狡黠的笑道:“所以只好委屈我的好清清装成脚髁受伤的样子了。”
“你好狡猾!”慧乔娇声叱道,娇躯却老老实实的伏在我宽阔地肩背之上。
我背着慧乔缓缓向谷中走去,慧乔轻声道:“如果不是赫连战带来耶律赤眉要伏击乌氏的消息,你会不会离开?”
“不会!”我斩钉截铁的回答道。
慧乔沉默下去。许久又道:“我看到了你给姐姐的那幅画,题跋的意思我能够懂得。”
我坦然道:“我的确犹豫过,最后选择留下来并不是因为耶律赤眉。”我转过脸去,盯住慧乔纯净的双目道:“我留下是为了你,为了完颜将军。”
慧乔的俏脸变得绯红,美目中仅存的那丝疑虑已经完全褪去。
前方小溪淙淙。我踩着石块跃过小溪,慧乔悄然将脸贴在我的背后,倾听着我强劲有力的心跳。
几朵飘零地花瓣顺水流淌到我的脚下,凉风习习,扑面送爽,整个天地更显得幽深静谧。慧乔轻声道:“在我心中你永远都是不可战胜的勇士。逃避和退缩不属于你。”我唇角的肌肉抽动了一下,慧乔的似水柔情已经毫无保留的向我表白,我不禁为自己当初的犹豫而感到惭愧,我一定要带着慧乔诃云娜一起离开东胡,成为一个真正的王者未必要以牺牲自己的爱人为代价。
完颜云娜几人在前方小溪源头已经等候多时,看到我背着慧乔过来,几个人的表情各异,我装模做样的将慧乔放下,扶着她在石头上坐了,慧乔也只好陪着我做戏。装出一瘸一拐的样子。
完颜云娜关切道:“妹妹看来伤的不清。”
慧乔俏脸绯红道:“不妨事,休息一下应该可以行动如常。”
完颜云娜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道:“看来今日要辛苦你了。”
我知道她定然看出了其中的微妙,笑道:“清清姑娘数次救我性命,辛苦也是应该的。”
赫连战哈哈大笑道:“那是自然,别人便是想辛苦恐怕也没有这样的机会。”
慧乔一张俏脸羞的通红,一时间竟忘了伪装,起身道:“我去那边看看。”完好无暇地向一旁走去。
众人脸上皆露出一丝笑意,完颜云娜狠狠盯了我一眼,可爱的鼻翼皱了起来:“我也去那边看看。”她和翼虎也向慧乔那边走去。
赫连战不无羡慕的说道:“龙兄弟真是厉害,看来清清姑娘的一个芳心已经被你俘获。”我心中暗自得意,被我俘获的何止清清一人?
赫连战望着完颜云娜的背影,感叹道:“云娜若是嫁给国君,当真是没有任何幸福可言。”
“赫连战好像很了解完颜将军?”
赫连战点了点头,不无失落的说道:“我认识她已经有五年之久,在她的心中我是个可以信任的大哥。”赫连战神情黯然道:“你没有感觉到,云娜看你的眼光和我不同?”
我微微一怔,不知道他突然说着句话的目的何在。笑道:“赫连兄何出此言?这两天好像你们在一起的时间更多一些。”
赫连战苦笑道:“云娜在你的身边的时候想的是你,在我身边的时候想的更是你!”他抓起一枚石子,弹入娟娟清流,溪水荡起一圈圈的涟漪,看来他对完颜云娜情愫早生。
赫连战道:“无论我在云娜的心中占怎样的位置,我都不会眼睁睁看着她跳入火坑。”
我反问道:“赫连兄难道想为了完颜将军与完颜烈太反目吗?”
赫连战道:“我知道,在云娜的心中我只是她的兄长,我没有能力影响她的决断。”他伸手抓住我的臂膀:“但是你能!你可以影响云娜,你可以让她改变嫁给国君的决定!”
我低声道:“无论是我带着云娜离开还是她嫁给完颜列太,对你来说又有怎样的不同?”
赫连战激动道:“爱一个人并不意味着就要得到她,只要她能够得到自己的幸福,对我来说就已经足够。”
我内心猛然一阵激荡:“赫连兄!”
赫连战笑道:“你也不要将我想得如此伟大,莫要忘了,一日云娜未嫁,我赫连战便有机会,以后谁能赢得芳心,还未必可知。”
我充满信心道:“你和其他人一样都不会有任何机会。”
赫连战哈哈笑道:“好汉子,够豪气,即便是我赫连战输在你的手中也会心服口服。”他解下酒囊,连灌几口,然后将酒囊递到我的手中。我接过酒囊也痛快的饮了几口,四目对望同时大笑起来。
五日之后,我们一行重新返回黑沙城,形式的突然变化,让我率众逃离的计划全盘落空,也许上苍也不愿让我放弃自己的爱人,我并未让察哈台陪我回城,耶律赤眉的主要目的放在我和完颜云娜的身上,我们回城之后,他的伏击计划就会全盘落空,很快就会撤去伏兵。
我让察哈台尽快准备,时机成熟之后,率先将三鼎集的力量撤走,在苍白山林场等我前去会合。
返回乌氏行馆之后,我将行馆留下的武士遣散,剩下的只有阿动和狼刺二人,留下的人数越多,目标就会越大,反而不利于我们逃离。行馆内的贵重之物早已被察哈台在前一段时间转移变卖,整个行馆只剩下了一个空壳。
完颜列太似乎迫不及待的想迎娶云娜,将婚期定在下月初六,距离大婚仅仅剩下十日之期。
我闻讯后来到竞山王府,迎面碰到正要出门的慧乔,看到我,她流露出一丝欣慰的笑意:“我正要去找你。”
我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完颜将军呢?”
慧乔道:“她在演武厅呢。”
走入演武厅,完颜云娜身穿雪白紧身武士服,手持长缨正在全力挥舞,长缨宛如一团火焰在她的娇躯周围奔腾飞舞,留下一片绚彩。
我悄然从兵器架上抽出一柄长刀,缓步向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