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空空的卫生间,丧姬愣了一下。她随即找到了他的去处。顶棚的角落有通风管道。通口的关得很严整。丧姬看了一眼马桶的入口,她还是选择了通风口。里边的空间超乎她的意料,她可以盘腿坐着,头顶和上壁还有一指的空隙。她依稀听到前方的声音,立刻爬着追过去。
丧姬没有想太多就跟着阿一走了。阿一无疑是一个奇怪的手下。他虽然也执行上司的命令,但却对他们没有什么尊敬可言。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他可以勾起兴致干点儿想干的事情。当他有自己紧要的事情就毫不犹豫地抛下上司,开始忙碌自己的事务,丝毫不给本那个家伙一丝情面。本也真的不敢和他撕破脸面,任由他来去自由。多么奇怪的上下级。
当然,丧姬不是因为阿一的独特就跟着他走了。真实的原因,可能连她自己都不知道。阿一曾经学习过一种古老的蛊惑心灵的方法,催眠。阿一看到了丧姬对于本的指令有一种本能的厌恶感。她是不得不跟在他的身边。而一旦给她一丝机会。她就会像这样跟着自己来。
通风管道四通八达,但是人在里面只能爬行。平面方向还好。向上,对于没有专业工具的人来讲就太艰难了。还好阿一不但自己准备了一条四肢吸盘,还特意多准备了一套留给了丧姬。前面的阿一的速度并不快。丧姬跟着并不是很吃力。一路上,两个人没有说话。丧姬看阿一消失在前面,到达目的地了。丧姬跟着跳下去。她数过层数,这里应该是十七楼。
阿一已经来到了走廊,丧姬跟着出来,看着他靠在墙壁上,姿势悠闲的像不是刚刚从肮脏的通风管道爬出来的。丧姬在距离他两米多远的地方也靠着墙壁站立。
“你根本没有被我催眠吧?”阿一首先发声。
“不,我是被你催眠了。大概有两三秒。”丧姬回答道。
“那为什么还跟着来?”阿一问道。
“可能是好奇吧。”丧姬说道。
“假话吧?”阿一说道。
“是的。”丧姬说道。
“方便说真话吗?”阿一好奇地问道。
“可能是厌倦了吧。”丧姬的目光似乎穿过了走廊对面的墙壁,看着遥远的方向。
阿一没有接话,他知道自己现在最好只做一个倾听者。
“城市智能系统也好,三大组织也好。普通人也好,丧尸也好,大家奋斗的过程是不是只是游戏的设定?在这场游戏里,我们都不是玩家,不是吗?”丧姬的声音显露着疲倦。
“你想做玩家,是吗?”阿一问道。
“不,我不想做玩家,只是不想再做一个玩家的背景。”丧姬说道,“像你一样。”
“我可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一直在忠实地执行任务。”阿一侧头朝丧姬眨了一下眼睛。
“连分尸也是任务的一部分吗?”丧姬也侧头看了阿一一眼。
“这部分吗,纯属个人爱好。”阿一似乎回想起来也觉得特别惬意。
“你真是怎么找到这个个人爱好的?”丧姬问道。
“你真的要在这个时刻问这个无聊的问题?”阿一关切地问道。
“哦——”阿一沉吟了一下,“起初,对于人体结构,我并没有什么嗜好。开始,我跟着他们解剖过几个丧尸的身体,试着找到它们身上特异之处。他们的循环系统的确有些特点。尤其是在我解剖了几个普通人之后,他们之间的对比真实有趣。而当我解剖再造人的时候,我却陷入了迷茫。再造人与普通人的区别却是微乎其微的。当然我们的外形有差别,但是内在器官,构造,功能都是相同的。我不大相信这个事实。于是,疯狂地收集可以解剖的机会。然而,我解剖的越多,被打击的就越大。
当我意识到,我们和普通人是一类的时候,我差点儿崩溃了。再造人一向被灌输,普通人是低贱的,低等的智能生物。而丧尸尽管看起来没有意识,但是它们仍是比普通人高等的生物。而我们是凌驾于这两种生物之上的高等动物。
我迷惘了很久。偶然的一个机会,我看到了一个古代的资料。那时候的人们食物的一个重要来源是人工喂养的动物,猪牛羊。厨师解剖他们的时候,习惯按照各个部位独立放置。在那个时候,客人们会指定不同的部位点餐。细心的厨师则会把独立部分切成薄片堆放。以方便使用。”
阿一朝丧姬笑了笑。丧姬眼里的笑容很甜,那种冰冷的甜。
“我才明白过来,我们大家之间其实差异不大。尤其是在刀片的切割之下。活体雷同与尸体。我唯一所能做的,就是让大家回归到那纯粹的片状物。”
丧姬听完阿一的独白,良久无语。
“你也许永远不会理解我的感受。”阿一说道。
“我是不理解。可我不需要理解。我只需要找到自己的爱好。”丧姬说道。
“故事听完了。你可以走了。吸盘送你。”阿一没有看丧姬一眼。
“你所说的有趣的事呢?”丧姬问道。
“你知道上层和上上层的人都在干什么吗?”阿一抬头看了看上面,似乎目光可以穿透顶棚看到上面。
“原来你想要旁观捡漏啊。”丧姬有点儿失望地说道。
“捡漏,对啊。捡几个尸体解剖。人生一大乐趣啊!”阿一眉飞色舞的样子像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
丧姬看着阿一想到了光子。他们的转变如此明显,以至于判若两人。她看到或是听到了整个过程,但是依然不理解。她甚至怀疑连他们自己也不理解。只是本能地在时间流中奋力地游动。她之所以被他们所吸引,也不过是自己头脑中残存的母性心理。它为什么没被清除掉。又或者是被设计者故意放置在那儿。她选择接受它。
丧姬和阿一靠在墙壁上静立着。共同保持着沉默,等待着。
社区大厦的隔音措施很好。他俩都认为上面应该正打得不可开交。但是没有一丝声响传递下来。就在他们以为还要再等一段时间的时候。不远处传来一声巨响。五米开外的一处顶棚破了一个洞。一块十八层的地板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