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的午时,赖恭正在书房同自己的密友闲聊。自从吴巨不听他劝,把区景纳入城中,赖恭也是心灰意懒,知道两人已经不可能有和好的机会,而且,吴巨又是势强,如今南海也被刘尚占据,他的机会,已经彻底没了,所以,他却是有了散兵回零陵的打算。只是,现在的荆南,也不太平,刘表在江陵不断增兵,很明显,两边的战事一触即发,赖恭颇有些进退不能的尴尬。
听闻有一文士求见,谈到兴头的赖恭也是好奇,看了自己的密友一眼,就想回绝,但是,那个密友听到有文人求见,却是插言道:“交州之地,多有中原避难的贤人,既然有人求见,赖公还是接见一番,免得惹人非议。”
赖恭无法,只得歉意的道:“如此怎好,老友多日不见,我正要同你畅谈,如何好去见他人?”
那人又笑,指着屏风道:“难得有人前来,我且躲在后面,听听你们言语,若是这人有才学,我们也可留住他,一起闲话,岂不有趣?”
赖恭拊掌,也是闲来无事,想要这些雅事来做,就点头道:“就依照你所言,且躲在后面,莫要出声,我来考考这人的才学!”
说完,令人重新换了新茶,请客人入内。赖恭也是迎了出去,到了前厅,看到司马芝步伐从容,气质儒雅,自有一股子威仪之态,身边杨阿若,也是龙行虎步。赖恭大惊,所谓察人观色,既知其人品学,看到司马芝仪容不俗,;赖恭就同司马芝分庭抗礼,相互问好,又做了请的手势,把司马芝迎入内堂,分宾主坐下,赖恭先问道:“敢问兄台名讳,却是赖某眼拙,不能识得。”
司马芝微微拱手,笑道:“在下司马芝。字子华,乃是辅国将军部下参军从事,听闻赖兄儒雅好客,所以不请自来,还请赖兄勿怪!”
“什么!”赖恭大惊,当即就是起身要去拔壁上的宝剑,但是,旁边的杨阿若冷哼一声,那眼睛,仿佛刀子一般,狠狠的瞪了赖恭一眼,赖恭心中更惊,却是没有去拔宝剑,而是反应过来,暗道,这两人都敢只身前来,自己却是大惊小怪,却是弱了气势。反正外面都是自己部下,晾这两人怎能奈何自己?
经历开始的惊讶,赖恭也是镇定下来,重新落座,抿了一口茶水,稳定心神,低喝道:“既然你是刘尚部署,不在南海待着,为何好好的潜入苍梧,意欲何为?”
司马芝赞赏的看了眼赖恭,暗道刘晔果然慧眼,这个赖恭,不说其他,光是能够这么快镇定下来,找回主人的气势,就是不简单。当即,司马芝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道:“赖兄认为荆州刘表,交州士燮,这两人若何?”
赖恭盯着司马芝,却是不言。司马芝也是不示弱,淡淡的看着赖恭,也不再说。最终,沉默许久的赖恭开口言道:“刘景升雄踞江汉,士威彦一方之雄,此天下共知。”
司马芝冷笑一声,叹道:“人言赖兄有大才,今日观之,却是徒有其名!”
赖恭眼睛一瞪,板着脸喝道:“难道今日你来,就是用言语羞辱我不成?若是如此,修怪我刀剑无眼!”
“你敢!”杨阿若双眼泛红,显然,又是犯了老毛病,想要寻人干架。
司马芝咳嗽一声,拉住杨阿若,一点也不在意吃胡子瞪眼的赖恭,笑道:“难道我有说错吗?刘表其人,外虽宽仁,内怀猜忌,任官只论出身,不重才干,荆州贤人之多,却不能用,还谈什么雄踞荆州,就是荆南张羡,此人虽然草莽出身,也知道礼贤下士,胜刘表多矣,至于士燮,仗着中国内乱,割据一方,兄弟数人,窃据郡县,作威作福,出入越礼,岂是人臣所为,这样的人,谈何一方之雄?”
赖恭也是冷笑,道:“难道刘尚收纳盗贼,攻略州郡,就是人杰了不成?”
司马芝淡淡一笑,显然,刘尚靠着盗贼起家,这一点,确实令很多人诟病,不过,刘尚的优点,还是不少,司马芝想也不想,道:“我主求贤若渴,唯才是举,这两点,难道当不得人杰?”
赖恭一滞,却是找不出理由反驳,很明显,刘尚的手下,虽然很多人刚开始不名一文,但是,随着刘尚的崛起,这些人的名字,却是越来越响,能力,就是敌人,也不容忽视,苍梧虽然偏远,消息还是有的,自然知道,司马芝说的却是事实。
两人又是不言,都是喝茶,一直喝到见底,司马芝放下了茶碗,赖恭才有些犹豫的道:“你之来意,我却是知道,只是刘景升待我不薄,你还是死了这份心吧。”
司马芝更是不屑,看着赖恭道:“我看不见的吧,刘表先许你刺史之位,后来降到太守,再降到如今小小的校尉,难道这样,也算厚待吗?”
被人当面揪出丑事,赖恭也是脸上发烧,只是,对于司马芝的无礼,他却并没有派人来抓住他们,反而,有些古怪的坐在原地,想着自己的心事。
司马芝也不急,在来之前,他已经对赖恭了解了很详细了,知道这个人十分热衷名利,他留在苍梧,蹉跎了数年光阴,心中没有怨气,那时假的,他所要做的,就是引发赖恭长久压抑的怨气,然后,适时的抛出橄榄枝,现在,赖恭的怨气显然被激发了出来,他只能等待,看看最后赖恭有何决断,他才能见机行事。
只是,这个时候,躲在屏风后面的人却是坐的久了,稍微的动了动身子,这一点微弱的动静,如何瞒得过警惕的杨阿若,他当即脸色就是一变,示意司马芝里面有人。
司马芝也是脸色大变,当即看着赖恭,他之所以敢立刻开口,不拐弯抹角,就是看到这里没人,哪知道,里面却是藏了个人,要是这人是吴巨的人,恐怕他们这次凶多吉少。
赖恭也是发现了两人的异常,随后一想,就明白是这么回事,只是,他正想解释,对面的杨阿若已经仿佛饿虎扑食一般,冲了过去,他可是奉了刘尚死命令,要保护司马芝的安全,如何敢大意,只希望能够捉了赖恭,作为人质,逃出城去。
一边的司马芝看见,却是大急,朗声喝道:“住手!”
同时,屏风后面,一个人影也是几步窜出,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一之手,已经抓住赖恭的衣领子,把他拖到了后面。赖恭也是反应过来,趁机跳到墙角,拔出宝剑,张嘴就要叫护卫进来,他的密友却是眼明手快,一把捂住了赖恭的嘴巴,又抓住赖恭的右手,用力一带,赖恭右手长剑直接就是刺向了扑来的杨阿若。
看到长剑刺来,杨阿若急忙后退,又听到司马芝大喝,他只得退回司马芝的身边,眼神,依然警惕的盯着出现的那人。从他的感觉里,杨阿若知道,后面出现的这人,却是有些功夫底子,一手剑术,虽然上不得台面,自卫防守,还是能够支撑一下的。
两边都是吓了一跳,还是司马芝反应迅速,看到那人阻止赖恭叫喊,知道没有恶意,也是拦住杨阿若,笑着施礼道:“在下司马芝。”
那人也是扶住赖恭,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两人一起就坐,那人就在席上起身,道:“原来是司马大人,在下薛综,乃是赖兄之友,适才你们进来,仓促间无法回避,只能躲在屏风后面,还请恕罪。”
司马芝含笑点头,看着薛宗,只见其面容虽然有些苍白,但是线条刚硬,知道这人心智也是极高,而且,薛宗虽然一身文士装,但是,从刚才的剑术来看,此人也会武艺,可见也是一个人才。不由改容相敬。
薛综见司马芝从容不迫,即使自己突然出现,也是冷静非常,也是不由暗赞,拱手笑道:“都说辅国将军部下多有才俊,今日一件,却是名副其实。”
赖恭经历了初始的慌乱,也是冷静下来,他警惕的看了一眼瘦高的杨阿若,坐的稍微远了一些,暗道以后身边也需要请些高手护卫,不能在这么莽撞随意待人了,还好今天来的司马芝是来做说客的,要是刺客,他恐怕已经死了。
不过,赖恭到底老于世故,面上却是没有表现出来,当下,大家也是重新见过。赖恭也不避讳司马芝在场,直接问薛综道:“适才我们所言,敬文也是听的明白,你说说,我该当如何?”
司马芝诧异的看了一眼,没想到,很难想象,赖恭会把这么重要的事情,拿出来征询这个年轻的文士,而且,看样子,薛综的决定,就是他的决定一样。
赖恭看到司马芝诧异,不由笑指薛综道:“你别看敬文年轻,其才能,却是胜我十倍,我能能撑到这些时候,还没有被吴巨吞并,全靠敬文出谋划策,对于刘表,我早就指望不上,老实说,我甚至有了解甲归田的心思,不过,既然司马大人来了,我也不介意在搏上一搏,你要我归降,只需说动敬文,我手下兵马,随时听候刘子任的调遣!”
司马芝更惊,对于薛综,他却是不了解,不过,看到赖恭如此推崇,他也知道,其人才华定人极高,自己想要说服,却是有些困难。
对于赖恭对自己的评价,薛综却有些不好意思,他谦逊一笑,先是看了司马芝一眼,问道:“敢问司马大人,辅国将军此来,是专为诛灭区景,还是为了交州之地?”
这样的问话,已经算是极为大胆的了,毕竟,这可是刘尚的机密,不过,看着薛综,司马芝知道,不拿出猛料,这人未必会服,于是坦言道:“既得南海,交州之地,我主自然不会放过。”
薛综点头,沉吟一番,然后道:“既然辅国将军意在交州全境,我等投之,自无不可,只是还有一事,好叫大人知道,早在数日之前,吴巨曾经派出一个信使,联络上了苍梧之北的高翔,此人手中,也有兵马两万,而且,个个都是越人精锐,如果,你们能够在三天之内,打败高翔之军,我们投降,绝无二话,若是不能,还请大人返回,恕我们不能从命!”说完,从容起身,作出送客的姿态。
司马芝自然不好再言,人家话已经放明白了,多说也是无异,说到底,要他们投降,还是需要拿出实力,若是没有足够的实力,说再多也是无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