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陛下

第二天天明的时候,约平旦末刻,天才刚刚蒙蒙亮,玄甲重骑就再次出发。

作为一支骑兵部队,玄甲重骑是没有后勤辎重的。但一路上都是路过自己和曹操的地盘,在食物方面,倒是不需要担心。

唯一的麻烦就在于因为是重骑出动,没有家当,士兵们的衣服会穿很多天,又是大旱天气,酷热难耐,还得加急训练,中暑、衣服发臭、马匹生病等等问题接踵而来。

好在青州医疗还算发达,中暑这样的问题别说在东汉,就算是在春秋战国,也已经有了治疗方法,于《黄帝内经》《神农本草经》当中多有记载。

汉末两大神医,一个华佗,一个张仲景。华佗为外科手术鼻祖,张仲景则是内科大家。不过华佗的内科水平也不差,治疗陈登的寄生虫病以及治疗胃病、黄疸病、肿瘤摘除等等,都是在正史上早有记录。

华佗虽云游四方,却也将一身医术倾囊相授,有多名亲传弟子在青州医学院担任高层,对付中暑这种病,几乎是小事一件。只是麻烦的是这年代没有什么玻璃瓶装藿香正气水,所以每有中暑的,就得将携带的药材临时熬煮,还是很耽误时间。

不过一路上磕磕碰碰,好歹也算是在五月下旬抵达了河南尹,正常来说,两地相隔约一千二百里,且黄河两岸又是华夏文明发源地,交通发达,道路通畅,如果路途上没有太大耽搁,顶多十五六天就能从青州抵达洛阳。

但现在却走了将近一个月,从五月初走到了五月底。

之所以花了那么多时间,除了在阳平和甄城耽误了几天功夫以外,主要原因也是因为黄河两岸现在并不太平。

现在曹操仅仅只是控制了东郡西南几个县,濮阳、白马、燕县等地,河对面就是袁绍占据的区域,为了防止河对面袁绍兵马袭扰,陈暮不得不绕道陈留,从济阴进入陈留郡,然后从陈留进入河南尹,绕了远路。

进入河南尹之后,情况就好了太多。从酸枣南面的封丘进入了阳武,一路上都是热火朝天的景象,夏粟收割的季节,农民在田里干活,不时有军队调动,成了现在整个河南尹的常态。

粟苗本来就耐旱,只需要少量的水就能渡过灾情。河南之地今年之所以这样,除了因为很多河流已经晒到干涸实在没水了以外,还跟没有提前做好应对有关系。

而司隶因为紧邻黄河,

水系繁多,陈暮早年在此地兴修水利,引黄河之水四处通渠,虽不能说全面覆盖,但情况也比河南等地好不少。

在阳武县休息一晚,然后再次赶路,抵达了荥阳,最后过成皋,也就是虎牢关,到巩县的时候天色暗淡,再次休息一晚上,此时便正式出发,算算脚程,大抵能在午后就能到洛阳,一路上被操练得精疲力尽的玄甲重骑们终于看到了希望,不由得纷纷加快了步伐,快速赶路。

很快,才刚刚到晌午,他们就抵达了洛阳东面,这里是偃师县与洛阳相接的地方,北面是洛水,过了洛水就是邙山。远远地已经能看到在起伏不定的丘陵尽头,有一座浩大的城市,在官道远处的亭舍下,打着伞盖的车队已经早早地在等着。

亭舍并不是一个凉亭,而是一个类似于驿站加基层派出所的机构。四四方方,有围墙,里面有院子,由于今年的天气十分炎热,过来迎接的人并不在外面,只是把马车停在驿站门口,马匹牵到亭舍内部的马厩里。

在外面望风的士兵远远地看到了玄甲重骑在慢慢过来,马上向里面通报。不一会儿,成群结队的士兵就牵着马从亭舍里走出来,训练有素的各就各位,系马车的系马车,打旗帜的打旗帜。

这些是仪仗队,专门用来陪伴天子或者天使出行,有时候迎接重要人物也会出现,但往往都是跟着天子或者被皇帝派出来的使者行动,战斗力怎么样先不说,但确实威风。

跟风餐露宿近一个月的玄甲重骑士兵比起来,仪仗队一个个彪形大汉威武地骑在马上,目光炯炯有神,形态威风凛凛,仿佛乞丐和富人一样差距明显。

陈暮对仪仗队倒是不在意,花架子而已,玄甲重骑众人这些年虽疏于训练,但杀人如麻,屠戮一队银样镴枪头的仪仗队还是简单。

他真正关注的是伞盖和旗帜。

之前说过,伞盖不仅是皇帝能用,高官也能用。只要是代替天子出使,就有使用的资格。不过伞盖的形制与皇帝有区别,皇帝的是大伞盖,官员的是小伞盖,外形也不一样,可以通过这一点,来观察来的人是谁。

陈暮对这样的礼节规章制式自然了如指掌,只看一眼远处的伞盖形状,就知道最少是一位三公级别的人物在前面的亭舍下,不过想也知道,刘虞作为天子,自然不可能亲自过来迎接他。

马队缓缓抵达近前,陈暮离了约四五十步就翻身下马,他差不多也猜到来人是谁,到了亭舍外,杨彪与几名公卿从亭中屋舍里走了出来,笑吟吟地看着他。

“师兄!”

“子归!”

杨彪大笑着上前,二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其实陈暮跟杨彪在一起的时间不多,也就是老师杨赐去世的那一年经常往府上跑,因而相互熟悉。

不过自从天下崩坏之后,陈暮扶摇直上,青州与刘虞站在了同一边,他的重要性对于朝廷来说自然不言而喻,因此哪怕实际上关系没有那么亲近,也一定要打出杨赐的这张牌。

“师兄多年未见,风采依旧呀。”

陈暮与杨彪放开手,上下打量,看到相比于当年从长安出来时颇为颓废萎靡的模样,现在的杨彪倒是容光焕发,精神矍铄,想来也是那时刘辩的“死”给了他很大的打击,但现在刘虞上位后,稳定了这批老臣之心,因而重新振作。

“到底是比不得子归啊。”

杨彪不自觉摸了摸鬓角的白发,再看看陈暮,当年的少年郎仿佛在他脸上没有留下任何岁月的痕迹,长发用紫金冠束起,身披丝绸青衫,皮肤白皙似吹弹可破,说他是个二十上下的青年,亦是令人信服,丝毫看不出陈子归原来已经纵横天下十余载,今年已三十一岁,已将开始步入中年。

陈暮笑道:“师兄就莫要和我互相吹捧了,如今天下未定,四海未安,还得师兄砥砺前行,多多治理朝政才是。”

“来,子归,为你介绍一下。”

杨彪拉着他的手,向身后几名公卿示意道:“这是宗正刘艾,城阳王之后。”

刘艾约四十余岁,最早为朝廷议郎,董卓之时,被董卓征为相国长史,满朝公卿回归洛阳之后,原来的宗正刘虞被朝臣们推举为皇帝,满朝上下所有宗室也就刘艾的资历勉强够,只能让他担任宗正。

陈暮微笑着与刘艾拱手行礼,城阳王一脉跟老大哥刘备一脉一样,也是西汉的藩王系,不过老大哥那一脉,好歹还是汉景帝的后代,而城阳王一脉则是刘邦孙子刘章的子孙,血脉关系跟如今东汉刘秀这一脉差得更远,所以当初推举天子的时候,整个洛阳只能推举刘秀后代的刘虞,没法推举西汉藩王系。

当然,差得再远,和刘备一样也跟皇位无缘。因为刘秀属于开创了一个新的朝代,如果还想继续继承东汉,身份至少要像刘虞一样属于刘秀子孙。以刘备的身份,包括刘焉、刘表等人在内,其实都没有资格,除非他们重新开创一个新的朝代,不然的话上位合法性是个老大难题。

这也是将来刘备继承汉室最大的阻碍。

“这是太仆赵岐。”

杨彪又指着一个胡子头发都花白,体态瘦弱的小老头介绍。

小老头看着快九十了,可精神矍铄,身子骨硬朗得很,历史上这位可是和马日䃅一起出使袁术,跑了上千里路,身体当然棒。

对于这样能活很久的老寿星,陈暮还是非常羡慕,亦是马上行礼问好,十分礼貌。

当然,除了敬老以外,最重要的是这位属于党人中的老古董级别,名望很高,要想控制冀州那群党人,让他们死心塌地地跟着洛阳朝廷混,少不得这位重量级老党人出面。

紧接着杨彪又介绍了大鸿胪陈纪,卫尉周忠,少府周奂,廷尉鲁旭等,这次前来迎接的规格还是非常高,三公九卿到了七个,算是给足了陈暮面子。

陈暮笑着和老熟人陈纪打招呼,当年陈纪为平原相,他的儿子陈群以及几名陈家子弟就在泰山学院读书,双方自然熟悉。

和同级别的官员相互打了见面,紧接着有人从后面钻出来,向着陈暮恭恭敬敬道:“叔父!”

“哦?你是?”

陈暮诧异地上下打量着这人,只见此人约二十上下,体态修长,仪表堂堂,面容看着隐约间有些熟悉感,就是不知道是谁。

杨彪大笑道:“子归,这是我儿杨修,我取字德祖,你忘了,他小时候常找你问经学。”

“哦吼。”

陈暮顿时乐道:“原来是阿修啊,经年未见,没想到你居然已经长这么大了。”

杨修恭敬道:“叔父,自从上次洛阳一别,已有九载未见。”

陈暮不自觉地想像杨修小时候那样去摸他的脑袋,但忽然想起人家已经从十二三岁的孩子长到了二十二岁的大人,个子跟自己差不多,便收起了手,含蓄地点点头:“好,不错,以后当勉之,为国家和社稷效力,大汉天下的未来,还得靠你们。”

他嘴里这么说,心里却是在感叹时光荏苒,岁月如梭。不知不觉中,自己的晚辈居然也已经成年,开始走向这个社会,这种感觉,就仿佛上一世,90后们还是孩子的代名词,一夜之间,连00后都开始为人父母了一样。

世界变得真快。

“师君!”

便在这个时候,又有一人出来,向着陈暮拱手。

只见此人同样约二十上下,身高八尺,长相俊朗,器宇轩昂。

这下就不用猜了,陈纪在这里,又是自己的学生,除了陈群还能是谁?

当下陈暮微笑地说道:“陈群,难得你还没有忘记我这个师君。”

陈群连忙道:“师君教诲群犹记在心,莫不敢忘。”

“很好。”

陈暮轻点下颌,对于这个学生,他还是很满意的,当年教的时候,也是领悟最快的弟子。

这些年来,师徒也常有书信,陈暮亦会寄一些书籍给他,让他自行领悟观看。

虽然不知道他学得怎么样,但光陈群这个名字,想来也不会太差。

“子归,走吧,天子在等你呢。”

杨彪见他与众人寒暄过后,便示意可以出发了。

当下众人再次启程,仪仗队和车队浩浩荡荡在前方开路,后面如乞丐军一样的玄甲重骑跟着。

虽然前后对比反差明显,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仪仗队看着威风,可徒有其表。玄甲重骑看着颓废,但眼眸中的杀气却是藏不住的,高下自有判断。

从洛水南岸往西又行了约一里地,就能看到一公里外的洛阳城墙,城外曾经被大火焚烧的旧址早就已经不在,人们在灰烬之中再一次建立起了新的家园,东市繁华不再,但亦有人烟,一栋栋新的房屋拔地而起,街道鳞次栉比,就是鸿池边的货栈比原来小了很多。

一路行来,陈暮还是十分感慨。当年在鸿池边上的货栈追查侯栩踪迹,又在南城朱雀门附近住了数年。曾经皇宫内外每一栋房屋,每一块青石板,每一片瓦砾,都仿佛历历在目。如今却只剩下一片旧日残骸,以及石板间无人清理的野草。

过了洛水,穿过鸿池,就到了洛阳东市,这里早就没有了曾经人来人往的热闹。连当年东市的三分之一都不如,不过好在刘虞爱民如子,车队路过的时候,没有一个百姓眼中露出惧怕与敬畏,而是井然有序地让开道路。

从东市出来,通过吊桥过了护城河,就正式进入了内城,还是那道耗门,熟悉的街道和太尉府,就映入了眼帘,马车像是穿越了时光,记忆在这一瞬间开始模糊起来,陈暮再也分不清楚是真是假。

他隐约间仿佛回到了多年前还在担任尚书令时的一个早上,他坐在马车上,缓缓地进入了宫门,穿过朱雀门,进入了却非殿,然后来到西宫向刘宏问早,最后去明光殿办公。

不知何时,崇德殿的大门早就已经敞开。他走下了马车,与诸多公卿们来到了殿外,恍惚中带着一丝茫然的眼神逐渐变得清澈,恢复了自己的神智。

陈暮苦笑了一声。

是啊。

刘宏这人,除了滔天大事以外,可从来都不会在崇德殿开早朝。

他收拾收拾心情,整理了一下衣冠,然后拾级而上。

崇德殿内很暗,只有厅堂被门外的阳光照到。

在内侍的引领下,陈暮一步步走了进去,低着头,踩着小碎步,进入了厅中。

因为从光明步入黑暗导致视力不适应,他什么都看不清楚。

但他知道应该怎么做,所有的流程,仿佛在内心深处早就演练了无数遍一样,亦如同多年前那无数个刘宏睡懒觉的早晨。

“陛下!”

陈暮双手放在额前,左右手交错平举,缓缓跪在地上,喊出了那句久违一般的声音。

第一十一章 董太后重病第一百二十五章 分化第三十三章 心肺骤停!第五十四章 肘,跟我进屋第五十三章 先帝创业未半,花光预算第二十三章 年关将至第六十六章 张辽高顺归属第八十四章 决战之时第五十八章 势如破竹第二百三十八章 平阳相会第五十八章 各就各位第六十九章 农业规划第一百二十九章 偷师曹操第一百二十七章 天子出巡第七十七章 好大的嗓门第五十四章 军情司第一百三十七章 毁成第八十三章 计中计中计第五十七章 归降第三十八章 敲三下第一百六十一章 战起第三章 舍命拼杀第六十八章 科技萌芽第八十四章 他来了第二百三十三章 北上第一百九十四章 鱼死网破第三十七章 学宫最后一天(完)第一百零五章 哥几个,骑着第七十章 等人第四十二章 一声大哥,一生大哥第八十五章 取胜!第六十四章 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第一十一章 招募第七十五章 卧底的自我修养第八十章 刘表东进第六章 马钧第一百二十三章 巅峰关羽第五十七章 围魏救赵第二百七十八章 我之罪也第六十三章 荀攸与许褚第六十一章 洛阳乱第八十四章 他来了第二百六十六章 袁绍北上,吕布东归第二百八十章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第二百二十八章 友军有难,不动如山第五十二章 泰山书院第一十六章 奇袭曲梁第三十七章 学宫最后一天(完)第二十一章 曹操刺董第七十八章 收降四将第五十九章 内部压力第一章 虽非同胞,情同手足第四十七章 老友相聚第二百四十七章 骂孔融第二十一章 追击第一百九十九章 会猎于冀州第六十一章 人命如草芥第七十七章 好大的嗓门第一百一十七章 再不战,就要老死了第二十六章 坐而论道通知第八十二章 他猜到了第四十一章 陈暮是我弟第五十二章 泰山书院第四十六章 把四弟抓起来第二十九章 论仁第四章 冀州第六十四章 张让之死第五十八章 赵云雨夜入禹州第二十九章 邪魅一笑第二百六十九章 抵达倭奴国第三十二章 满满的套路第九十五章 荆州风雨第七十六章 火起第二十章 他在想什么?第一百二十九章 偷师曹操第三十九章 吕布第四十一章 田丰之计第一百二十七章 哺时定策第二十二章 偷梁换柱第八十一章 大战前夕第一百七十九章 斩文丑第九十二章 吓不死你第一十二章 一口鸡汤第四十二章 野王之战第三十一章 暗处交锋第六十一章 出兵的理由第四十八章 与矿山打仗第二百零八章 一触即发第八十五章 意外之喜第六十七章 李儒第一百六十四章 围点打援第六十九章 万恶之源第八十三章 船队回航第二百一十二章 诱饵第二十九章 反攻长安第五十八章 呔,看法宝第一百四十四章 敌我援军第九十四章 鞠义的痛苦第二十八章 广年对(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