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道人

在微博上传了几个汉代的画像、摹本,童鞋们如果有兴趣可以看看,计传了亭长、住宅样式、轺车、博戏、市集、老者等几个图。<woshizhaoziyue

——

路上的对话只是士子间最寻常不过的交谈。也就是荀贞出身荀氏,否则秦干、刘儒两人也不会自降身价,和他一个“亭长”平等对话。

来到南平里,三个人在里门口处等了一等,待杜买找来本地里长,把车、马留在里门外,继续前行。

荀贞观察里中,见道路、大小、房舍布局和“大王里”相仿,不过热闹很多,不像大王里清清静静的。不时有人出出进进,路边种的有树,小孩儿们在树下玩耍。

秦干说道:“去年大疫,死者枕藉。前任亭长郑铎施药及时、救治得力,在今年的考课中最为优异,被拔擢入了县中。吾很长时间没来过繁阳了,今日一看,当称得上优异二字。”

刘儒说道:“是啊。前几天我还听廷椽胡公说起繁阳,说巡遍县中,诸乡、里中病故者甚众,唯繁阳亭百姓安居,好像没有受到去年疫病影响似的。郑铎以亭长之职,拯救生民,功劳大哉。”

刘儒勉励荀贞,说道:“郑铎仅略识文字,就能做出这样的成绩,荀君出身名门,有异常人之志,定能远胜于他。”

他们都穿着官袍,佩戴着印绶,来往的里民无不退让行礼。

秦干指了指在树下玩耍的孩童,说道:“郑铎虽有救治生民的功劳,但不足‘教化’。如今已是九月,农忙早过,怎么还有这么多的孩童没有入学呢?”

里长陪笑说道:“郑君在时也屡次督促,但乡下人只能看到眼前小利,指望孩童能帮手养家畜、整菜畦,换些钱财,或拾粪柴、挖野菜,聊补家用,故此肯送孩子去上学的不多。”

秦干说道:“谚云:‘遗子黄金满籯,不如一经’。就算钱财再多又如何?为人不知圣贤之言,如何立足世间?钱财总有用完的一天,只有经书才能受用一生,泽被后人。”

里长说道:“是,是。”

秦干公私分明,闲谈时谈笑风生,说到公事不容情面,正色对荀贞说道:“卿以冲龄,自请从仲通先生读书的故事,吾久闻矣。卿既好学,又慕仇季智之德,当知教化之重,以后要在这方面多下功夫。”

荀贞应道:“是。”

自里门入内,一路行来,他说话不多,但观察得很仔细,早已看出里内民口虽众,经济状况却与大王里基本相同。进出的里民大多面有菜色,敝衣绳履,强一点的,也就是多个帻巾包头、衣服上少几个补丁而已,孩子们脏兮兮的,衣不蔽体,穿鞋的都没几个。

他心道:“连年灾、疫,兼并严重,朝廷却依然急征暴敛,地方凶猛如虎,百姓辛劳一年,所得不足糊口,民不聊生。有钱的富人良田千顷,奴婢、徒附万计;没钱的穷人卖田卖宅、卖妻卖子,什么都卖完了,再卖自己。连饭都吃不上,又怎么会入学堂、读经书呢?”

他穿越后,为了熟悉时代情况,去过邻近乡里调查研究,所闻所睹,触目惊心,老百姓生活之困苦,超出想象之外。有时半夜从噩梦中醒来,他往往会不由自主地庆幸:幸亏穿越在了荀氏,家有良田宅院,不愁吃喝,要不然,恐怕早饿死路边了。

十余年间,两次大疫。

十余年间,各地水灾、大旱不断,七州蝗灾几乎波及天下,无数百姓抛家弃舍,迁转流离。

相比外郡,颍川还算好的。荀贞听游学外地的族人回来说:“比岁不登,百姓饥穷,流离乡野,饿殍道边,仿佛二十年前。”

二十多年前,有一次大的水灾、蝗灾,影响到了全国三分之一的郡县,几十万户百姓倾家荡产,流浪在外,死者道边,枕藉相望。于今的情形竟与之相似,可见天下的黔首困苦到了什么程度。

荀贞惧怕黄巾起义,因为他怕死,他怕死,是因为他至少有的吃、有的穿。

可是,在越来越了解时代情况后,在见到越来越多的百姓穷困潦倒、食不果腹,而富人、贵人却连栋数百、锦衣玉食后,他不能不想:“老百姓怎么能不起来起义、造反呢?”

荀贞听城中的孩子们唱过一首民谣:“发如韭,剪复生;头如鸡,割复鸣。吏不必可畏,小民从来不可轻”。很多年前,在他穿越之前,上学时读过这首民谣,但当时并无什么感触,而今听来,感同身受。他分明从中听出了时代的黑暗和百姓的不甘。

他依然保持着恭谨,落后秦干、刘儒两人半步,一边回忆往日的听闻目睹,一边听着秦干的指令,口中诺诺应是,心里却不免叹息,想道:“秦干素有干吏之名,不是没有能力的人。他师从郑玄,难道不知道‘仓廪实而知礼节’的道理么?我看不是这样,应该是因为他生于斯时、长于斯时,从小到大,老百姓过得都是这样的日子,故而习以为常。”

……

在里长的带领下,诸人很快到了王屠家外。

王屠卖肉为生,生活条件比寻常百姓好得多,左右十几家,数他家的宅院最为高大。

里长上前敲门,开门的是王屠女儿,见是荀贞领着官人们来到,忙不迭地素拜行礼。“素拜”,是女子的礼节。男子下拜,要双手触地,而女子通常不必如此,称为“素拜”。

王屠女儿年纪不大,十三四岁,大概哭了一个晚上,双目红肿。昨天在亭里时,荀贞没注意她,此时看来,她个子虽不高,皮肤有点黑,但眉目清丽,是个美人胚子。

秦干请她起身,叹道:“年弱失怙,着实可怜。吾乃县中贼曹,为乃翁的案子而来,你母亲在不在家?”

“在的。”王屠女儿年龄小,见识少,低着眉,不敢看人,小声地回答道,“请诸公进来吧。”

荀贞请秦、刘先行,步入门内。

王家的院子比许家大很多。王屠专卖狗肉,他家的院子从中隔开,一边住人,一边是狗栏,见诸人进来,狗吠大作。不但吵人,味道也很重。

刘儒微微蹙眉,用袖子掩住口鼻。

王屠的女儿局促不安,抓着襦衣的边角,对着狗栏小声地说了几声:“别叫了!别叫了!”却毫无作用,她更加彷徨无助。秦干说道:“莫理会犬只了,带吾等进屋。”

当下,在一片狗叫声中,王屠的女儿头前领路,将诸人引到了堂屋门口。她犹豫下,站定脚步,可能是不知道应该直接带人进去,还是先通报一声。

离得近了,荀贞听见室内似有男子声音,问道:“有别的人在?”

“请了原师,正在治病。”

“原师?”

杜买总算找到了说话的机会,抢在里长之前说道:“便是原盼了!……”问王屠女儿,“是原盼么?”

王屠女儿垂首答道:“是。”

秦干问道:“原盼是谁?”

“本地最有名的太平道人。”

秦干、刘儒不约而同皱起眉头,对视一眼。荀贞默不作声,视线越过王屠女儿,往屋内瞧了瞧。屋门掩着,瞧不清楚。

秦干问王屠的女儿:“你母亲骤得急病,应是忧伤过度、伤了内腑的缘故,为何不请个疾医来看?”秦汉沿用周制,将医学分为四科。疾医管内科。

杜买笑道:“秦君常在县中,有所不知。这个原盼,听说是‘大医’张梁的弟子呢!在去年的疫病中治好了不少人,颇有灵验。”

王屠女儿怯生生地说道:“前几天阿翁感染风寒,也是请了原师来治,次日就好了。”说起她的父亲,眼圈一红,又差点掉下泪来,楚楚可怜。

里长也附和说道:“是啊,是啊。原师的符水比药管用多了,只要虔诚信仰,不管得了什么病,都是一吃就好。”

秦干冷笑两声,说道:“装神弄鬼,也就骗骗愚夫愚妇!”

刘儒也是冷着脸,说道:“可恨朝廷不听忠言,放纵不管,任此辈哄骗世人。”

杜买、里长不是傻子,听出了秦、刘二人话中的意思,都是呆了一呆,想道:“秦、刘二君好像对原师非常不满?奇哉怪也,却是为何?莫非原师得罪过他们?”

秦干号称能吏,乃郑玄门徒,眼光见识俱有;刘儒是刘家子弟,他的族人刘陶曾为杨赐的椽吏,杨赐上书天子请求禁太平道的事情,他不但知道,且深受影响,以为然。有这样的背景,两人对太平道深恶痛绝不足为奇。

荀贞心道:“昨晚才刚想要摸一摸本地太平道的底儿,今天就碰见‘本地最有名的原师’。机会难得,不可错过。”问秦、刘二人,“……,秦君、刘君,要不要进去看看?”

“也好。”

里长推开门,秦干昂首直行,余下诸人鱼贯跟随,一行人来到室内。

……

室内有两个人,一卧一站。

站的人拿根九节杖,绕床疾行,一边疾走,一边念念有词。外边院中骤起犬吠,他却充耳不闻,丝毫不受影响。

床上躺着的人盖着被褥,闭着眼,可能睡着了,一动不动。

拿九节杖的人声音时高时低,似吟如唱,速度太快,听不懂吟唱的什么,明知荀贞等进来,却恍若无人一般,过了好一会儿,才算施法完毕,停下脚步,从袖中取出两页黄纸。

荀贞眼快,瞧见上边曲曲折折的画了些甚么,应是“符文”了。那人说道:“拿个碗来。”

王屠女儿早备下的有,捧了个陶碗过来,恭恭敬敬地放在案上。

那人将符文点燃,丢在碗中,等燃尽成灰,递将过去,说道:“这符文中有大法力在,可辟邪除祟。添些水,喂你母亲饮下。等她醒来,再教她叩头思过,想想都做过什么错事,向我师忏悔,这病就能好了。”

王屠女儿唯唯诺诺的,原师说什么,她听什么。

秦干听了几句,忍不住,直言质问,说道:“用这符水治病,你有几成把握?”

原师慈眉善目,尽管是被请来治病救命的,对待王屠女儿的态度却不倨傲,此时见问话的是官吏,也不谄媚,和和气气地说道:“只要诚心,什么病都能治好。”

“吾认识一人,去年染上伤寒,一样请了你们来治,却没能治好。”

“没能治好,自是因他心不诚。”

“那么这诚与不诚,如何判断?”

“举头有神灵,诚或不诚,神灵自知。”

荀贞心道:“病好了是因为心诚,没治好是因为心不诚。诚或不诚,全由神来判断。虽然谬论,却难以驳斥。”又想,“死了的便死了,病愈的却定会成为忠诚信徒,也难怪太平道能够不断地发展壮大。”

秦干满脸厌恶,挥袖说道:“去,去!”

原师的修养甚好,也不恼怒,又对王屠女儿交代了几句,说道:“事已毕,俺就告辞了。告诉你母亲,不要太伤心难过了,死者已逝,生者还要生活,不能沉湎过去,总归要向前看的。况且,县君神明,定不会使贼人逃脱。……,如果有什么困难,可以来找俺。”

他向秦干等人作了一揖,便要离去。

王屠女儿请他留步,取了十几个钱过来。他不肯接,说道:“‘上天有好生之德’。俺不是为钱而来。你阿翁已遭不幸,你母亲又卧床不起,帮你们是应该的事情,这个钱,俺不能拿。”坚辞不要,分文不取。

荀贞以往也听说过很多类似的事例,太平道的人治好了患者的病,却因为患者家中贫困而不肯要钱,很是慈悲善良。想想也是,太平道如无独到之处,不是行事慈悲,兼且劝人向善,朝廷又怎会一直置之不管?不是体贴民意,百姓又怎会纷纷信仰入教?

秦干、刘儒冷眼相看,不为所动,等原盼离开后,秦干叹道:“此辈外仁内猾,今朝廷纵之不管,日后必成祸患。”

90 袭阵兵退夏侯惇(八)48 其人却恐不易辅也61 五更鼓角声悲壮(中)71 此子存有难测之志44 练军方略43 县尉23 大获丰收63 田边断案(上)83 袭阵兵退夏侯惇(一)72 宽仁信义刘玄德(下)2 赌钱82 冠军将呼太史慈(四)50 人谋不藏实堪浩叹5 大计103 空有神射不得展93 惊闻曹操豫州亡 从来英雄重英雄2 邯郸陌上九月秋(二)30 归家诸事34 招揽乐进15 李孟续仗剑榻前 荀公达夜还如意124 狂士骂荀以求死58 二月习射(下)26 祖宗德泽在遗黎45 搜山千骑入深幽(三十六)9 计吏郭图(上)28 辰彼硕女59 慨叹90 从征汝南(下)20 拜徐州用计离乱8 邯郸陌上九月秋(八)3 阳翟侯扣使不遣2 安南借重荀与张50 励士出征95 会师城下(中)157 沙丘台上旧时月(十二)105 先登陷城斩刘辟3 邯郸陌上九月秋(三)52 佳客翩翩洛阳来(中)71 宽仁信义刘玄德(上)173 荀成将度自雍然(上)289 王太守课政州最(二)49 登门57 无信不立丈夫举 围而不击事可疑3 董卓兵掠颍川地 孔伷借兵陈国中32 破敌(中)124 三战尽复东郡地(九)69 英雄志气袁本初115 张益德轻取定陶64 裨将军新旅建组14 贼困屋中189 聚得干才羽愈丰(下)140 建功立业就在冀州(六)296 陈国相襄军第一(五)109 父子两路齐上阵168 满营呼拥张益德(中)6 压豫州取占先机 猛刘邓拒领校尉37 起行30 搜山千骑入深幽(二十一)86 了却山中寇贼事(十)33 破敌(下)27 如梦12 道是襄阳德珪来24 张让宾客126 玄德愁闷业不立57 早晚灭此竖子大贼233 数骑星夜报州郡78 好立功业潘文珪 乳虎欲夺猛虎功?120 三战尽复东郡地(五)131 圣旨一下赴冀州(一)74 归来有美迎於城38 初步46 吕布撤围南渡汝120 冤句一头传诸县73 镇东檄调三将援33 战罢将军色不改 愿以剩勇取全功31 甲兵四千向神都(十一)17 推功相让209 州举茂才郡孝廉1 光和六年(上)25 郡府回文65 短歌琢磨下情节走向,明天更125 三战尽复东郡地(十)92 兵临西华(中)83 袭阵兵退夏侯惇(一)21 徐羊各献破敌策32 国家栋梁傅南容37 生来无计避征徭65 为政之要宣文德 轻车简从访张纮178 袁绍表举豫刺史52 阴少府哀伤洛城 孙讨逆嗟叹往事178 袁绍表举豫刺史8 士族31 破敌(上)42 孙郎威震定颍外94 愿以区区当芹献琢磨下情节走向,明天更23 文聘(中)54 焉知生死麹义勇134 圣旨一下赴冀州(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