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云霞听了戴巍的话有些吃惊,但没有询问。聂枫将乔乔抱了过来,与薛云霞一起慢慢往分局外走。来到大门外,聂枫这才将刚才的事情简要告诉了薛云霞,但说得很含蓄,没让乔乔听出什么端倪。
他们急着赶来,还来不及吃早餐的,忙到这时候都有些饿了,只不过这时候已经将近中午,早饭午饭一起吃了。
两人抱着乔乔来到分局附近的一家餐馆。薛云霞没什么胃口,出了这件事,两人都没什么胃口,便只点了几道精致的小吃。
刚刚吃完,薛云霞的电话响了,接通之后,是先前那位戴巍戴警官:“你好,请问聂法医和你在一起吗?”
“在,请稍等。”薛云霞将手机递给了聂枫。
聂枫接过之后说:“我是聂枫,戴警官,有消息了吗?”
“是的,我们中队长对你的意见很重视,认为很有道理,但复查的事情他决定不了,他要跟大队长汇报,不过大队长出差了,明天才能回来,明天一有消息我就立即联系你们。”
聂枫道:“好的,谢谢!”
“嘿嘿,不,应该我们谢谢你才是。对了,你们下午如果有时间,咱们去死者单位把遗物处理了吧,我们也要去看看有什么需要搜集的证据。”
聂枫询问了薛云霞之后,薛云霞点了点头。聂枫和戴巍约好在分局门口会面。
他们来到分局门口的时候,戴巍和另外一个刑警已经等在那里了。分别开车来到了楚鹏焘所在的德荣出租车运输公司,他的住处就在公司职工宿舍楼里。
戴巍他们先来到办公大楼二楼经理办公室,找到出租车公司负责后勤的张经理,说明来意,并介绍了楚鹏焘的前妻薛云霞,并说明了死者父母已经委托薛云霞处理死者的后事。
张经理很热情,和薛云霞握手后说:“我们正愁不知怎么和小楚的家人联系,处理他的遗物呢,你们来得正好,把遗物交给你们,我们也就放心了。唉~!小楚是个好人啊,平时工作踏踏实实的,车也开得好,技术一流,为人又和善,怎么会遇到这种事情呢,真是……唉~!”说着连连摇头。
薛云霞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也没说话。
戴巍说:“张经理,麻烦你带我们去他住处吧,我们要先检查一下遗物,然后再移交给他们。”
“检查?”张经理有些意外,“他的案件不是破了吗,不是那中学生喝醉了杀死了他吗?”
“案件有些变化,不过这是侦查秘密,很抱歉不能告诉你。你带我们去他住处吧。”
张经理连连答应,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陪笑说道:“不过,警官同志,昨晚上我们公司宿舍楼进了小偷,撬窗入室偷了好几个地方,其中……嘿嘿,其中就有小楚的房间……”
“什么?”戴巍皱眉问,“怎么这么巧?你们报案了吗?”
“报了,上午片区派出所来勘查现场了。确定系外人潜入盗窃。”
“都偷了些什么?”
“这我们就不知道了。”
“带我们去看看。”
张经理带着他们来到公司后面一栋老式筒子楼,指了指一楼的一间房:“喏,小楚就住在那里,小偷撬开窗进入偷东西,派出所勘查完现场后,我们担心别的小偷再翻窗进去偷东西,所以就从里面把窗户钉上了,他房门是锁上的,我们没有他房间的钥匙。要不要我叫人把窗户重新撬开或者把门锁撬了?”
“不用了!”戴巍从口袋里摸出一串钥匙:“我有钥匙,这是从死者身上提取到的,希望里面有他房间的钥匙。”
他们进了筒子楼,走道里光线很暗,又没有灯,摸黑试了几把,终于找到了门钥匙把门打开了。
房间里光线稍强一些,但也比较昏暗,这是一间单身宿舍,有二十来个平方,是六七十年代的建筑,已经很破旧了,天花板和墙壁到处都是漏水后形成的污渍,房间用布帘子拉上,就可以隔开成两半,外面是简易厨房,里面是卧室。
房间果然被翻得乱七八糟,外面的单灶煤气炉地朝天翻着,旁边倒扣着一口铁锅,一个电饭煲也被扔到了一边。墙角放着一张破旧的书桌,上面扣着两个瓷碗,几包方便面,还有筷子,也都散乱地摆着。桌子旁边,一个已经生锈了的铁桶倒在地上。
将里外隔开的布帘已经被扯了下来扔在地上,里面的卧室很简单,就一张床、一个简易衣柜和一张大书桌,都被翻得十分凌乱,单人床斜倒着,被子掉在了地上,简易衣柜也歪倒着,里面的衣服被扔得到处都是。特别是书桌,所有的抽屉都被抽了出来倒在地上,抽屉里的杂物扔了一地。
床的正上方有一幅书法,是用巨幅宣纸写的,甚至没有装裱,只用图钉钉在了墙上,一半已经被扯了下来,所以看不见写的是什么。
戴巍他们开始检查所有物品,房间里东西不多,没花多少时间便检查完了,没有发现有什么特别的。
戴巍对薛云霞说:“行了,我们检查完了,这些遗物你可以处理了。”
刚才戴巍他们检查的时候,薛云霞一直在旁边看着,发现楚鹏焘的遗物中并没有什么值钱的,或许值钱的都已经被昨晚上的小偷偷走了,又或许对于这个瘾君子来说,根本就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便摇了摇头,对张经理说:“这些遗物都没有留下来的价值,麻烦你帮着处理了吧,是送人还是烧掉或者扔掉都行。他父母那边我会寄点钱去补偿的。”
张经理高兴地点点头:“行,咱们公司有几家生活挺困难的,这些东西给他们,正好用得上,我替他们谢谢你了。”
薛云霞勉强笑了笑,抬眼望着墙上那幅半边掉落的书法,终于放下怀里的乔乔,走了过去,将落下来的一半拣了起来,展开。
聂枫也走了过去瞧,这书法是用行草书写,行草的字还比较好认,他认出写的是唐朝诗人王之涣的名诗《登鹳雀楼》:“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
他接着细看落款,却没头没脑写了句:“为何要到无法挽留,才又想起你的温柔,鹏焘醉后涂鸦。”后面是年月日,加盖着一方红印。
聂枫赞道:“好字!这幅字笔法方圆兼济,轻重自如,笔墨纵横,只是这最后一句,笔墨恣肆,满纸狼藉,已经接近狂草的境界,似乎与前面的风格迥异,扭曲的笔法中似乎郁结着诸多悲愤和苦闷。这是他写的吗?”
薛云霞苦涩地点点头:“是,他从小喜欢书法,这也是当时我同意嫁给他……的一个原因吧。”
聂枫指了指落款:“这副字是在他被害头一天写的。最后涂鸦,看样子那天他过得不太愉快,大醉了一场,然后写了这幅字,也没装裱就钉在墙上了。”
薛云霞松手放开那幅字,转身说:“咱们走吧。”
“要不这幅字你留下作个纪念吧!”
薛云霞摇了摇头:“他这几年留给我和孩子的‘纪念’已经够多了,我不想再看见他的任何东西。”说完,抱起乔乔走了出去。
出来之后,已经是傍晚十分了。戴巍他们告辞返回了分局。
车上,薛云霞想到聂枫这一天忙前忙后在帮自己,其实这件事与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不由心里十分的感激,说道:“聂法医,今天辛苦你了,晚上想吃什么?我请客?”
“还是我请吧,昨天你都请过了的。”聂枫说。
“不,聂法医,你帮了我这么多,我心里很不好过,就算表示一点感激之情吧。”
“嘿嘿,瞧你说得这么严重。那好吧。咱们随便吃点什么吧。”
“那可不行,这样吧,我知道有一家餐厅,湘菜很地道,咱们去吃湘菜怎么样?你能吃辣的吗?”
“没问题啊,就怕乔乔不习惯。”
乔乔不服气地叫道:“我能吃!我吃辣的都不用喝冷水,比妈咪还能吃辣的呢!”
聂枫和薛云霞都笑了,这笑声将先前的阴霾驱淡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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