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呢,打外头一回来就觉得他不对劲儿,一开始只是眼神发直,浑身发抖,把他扶到床上躺了没一会儿,就开始胡言乱语了。”刘爱菊哭丧着脸说。
杏花打量一眼人事不省的黄顺昌,问道:“他都胡言乱语些啥了?”
“断断续续的,具体说的啥我也听不仔细,只是是不是爹啊爹的叫唤,吓煞人了。”
杏花心里一沉,不由得想到了昨夜里闹鬼的事情,想到了满地血糊糊的死鸡;想到了把枣妮吓得屁滚尿流的那张“鬼脸”;想到了黄顺昌出去看“鬼”回屋后,那张异样的脸,那种反常的表情……
难道黄顺昌他真的沾染了邪气,被鬼魂附体了不成?
“老黄……老黄……你咋了这是?你醒醒……醒醒……别再吓唬我了……好不好……老黄……”刘爱菊轻轻晃着男人呼唤道。
“婶子,你别着急,没事的。”杏花安慰道。
“杏花,你说他没事吧,咋就突然成这样了呢?”
“婶子,村长他……他从啥时起就这样了?”
“哦,就是回家以后,前脚进门,后脚就这样了。”
“那他是几点回来的?”
“哦,好像是不到五点的样子吧。”
“你是说村长他夜里没在睡?”杏花有意试探着。
“没有啊,要是在家的话,说不定就不会这样了。”
“那……那夜里他去哪里了?会在啥地方沾染邪气呢?”
刘爱菊重重叹一口气,说:“你叔这个人吧,也太拿着村里的老少爷们当回事了,惦记着这一阵子老出事,又是丢羊,又是丢鸡,又是糟蹋女人的,放心不下,所以就出去巡逻了。你想呀,要巡逻就得走街串巷,就得东躲西藏,特别是到了下半夜的时候,阴气太重,说不定就把邪气粘到身上来了,你说是不?”
杏花心里一阵酸楚,她觉得女人太傻,太无知,太单纯了,咋就那么相信自家男人呢?
他明明出去寻欢作乐、偷鸡摸狗了,她偏偏就觉得自家男人是在为民着想,无私奉献了……
唉,这是何等的悲哀!何等的可怜呢!
见杏花两眼痴呆,冥思不语,刘爱菊就轻轻拽了拽她的衣襟,问道:“杏花,你叔他不会有事吧?”
“没事的,感觉没啥大不了的,要不叫赤脚医生来看一下吧。”
刘爱菊想了想,说:“我看着也不像是实病,找医生来没用。你还是赶紧帮着跑一趟,去把王仙姑给叫过来吧。”
“那也好,你先自己盯着点,我这就给叫去。”杏花说着,便拔腿离去了。
她一路小跑着直接去了王仙姑家,却又吃了闭门羹。心里就暗暗骂道:老财迷,一大早的就忙着去挣钱了!
然后转身朝着神秘的“龙窝”奔去。
刚走了没几步,脑海中突然就活灵活现地跃出了那条“神龙”,面目狰狞,天空舞动……
心里面就禁不住打起鼓来,害怕它会再次出来“吓唬”自己,脚步便黏在了那儿。
想来想去,杏花最终还是决定让枣妮帮着去跑一趟。当她来到枣妮家时,她正蹲在鸡窝旁燃香、烧纸,嘴里不停地念叨着。
听见有人推门进了院子,枣妮扭头看了一眼,见杏
花慌慌张张跑进了院子,就问道:“一大早的你发啥疯呢?我那肉呢?你给弄哪儿去了?”
“先别管……管你的肉了,赶紧……赶紧去把王仙姑给……给找来。”杏花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
“找她干嘛?”枣妮皱眉问她。
“黄顺昌中……中邪了,人……人都没知觉了,赶紧……赶紧!”
枣妮一怔,问道:“真的假的?他咋会中邪呢?”
“咋不会,他……他也是个人啊。别啰嗦了,去……这就去……快……”
“你都跑这儿了,咋就去不了她家了?俺手头这不还有事要干嘛。”枣妮满脸不情愿地说。
杏花朝着她肥嘟嘟“怒放”着的屁股轻踢了一脚,喝道:“人都快不行了,你还推三拉四的磨嘴皮子,还有没有一点点人情味呢?”
“人不行了?”枣妮豁然站了起来,呆着脸应承道,“好……好……我这就去……这就去……”边说边小跑着出了门。
杏花在后面喊着:“王仙姑她不在家……你直接去土坑那儿找她……”
“哦,知道了。”枣妮头也不回地朝前奔去。
杏花帮着枣妮把纸灰燃尽了,然后把里里外外的门都给锁了,又返回了黄顺昌家。
见杏花一人进了屋,刘爱菊起身问道:“咋了?王仙姑她人呢?”
“哦,她没在家,我让枣妮去了土坑那边喊去了。”杏花说罢,轻手轻脚走到床边,朝着黄顺昌看过去。
此时的黄顺昌依然双眼紧闭昏迷着,只是身上抖动得已经没有之前那么厉害,牙齿也不再磕碰得嗒嗒响。
杏花回过头,对着刘爱菊轻声说:“好像比那会儿好些了。”
刘爱菊刚想说啥,却突然听到黄顺昌诡异的嘿嘿干笑了两声。那笑声听上去很遥远,很陌生。
杏花不禁打一个寒颤,赶忙低头盯上黄顺昌。
黄顺昌却微微翕动着嘴唇,开口说话了:“媳妇……媳妇……我是你爹……我是你爹啊,你听我说……”那声音听上去很沉闷,很苍老,一点儿都不像是出自黄顺昌之口。
杏花被吓得毛骨耸然,一股凉气从脚底板泛起,瞬间传遍了周身,似乎把整个人都给冻僵了。
“爹,你是谁的爹?”刘爱菊壮着胆子问道。
“连我你都听不出来呀?是你公公……你公公呀!”
刘爱菊脸色变得苍黄起来,趔趄着身子问:“你不在阴间好好过日子,咋就跑出来了呢?”
黄顺昌嘴里又发出了嘿嘿的干笑声,说:“这不,是想你们了,回来看看……回来看看嘛。”
“我们都好好的,有啥好看的,你赶紧回去吧,别在这儿吓唬人了!”刘爱菊虎着脸说道。
“好不容易来一回,再耍耍……再耍耍……”
“有啥好耍的,别折腾人了,快些走吧……快些走吧……”
“你这个媳妇不孝顺,不孝顺……”
“俺咋就不孝顺了?”
“你孝顺能连坟都不让他们去上吗?”
刘爱菊满脸惊悸,用力眨巴了眨巴眼睛,说道:“上不上坟又不是女人的事儿,要怪你也该怪你儿子,怪你孙子啊。”
“你不让他们去,他们咋去?”
“爹,你这可就冤枉我了,我啥时拦着他们,不让他们去给您上坟了?”刘爱菊叫屈道。
“那好,照你这么说,就是我这个儿子不孝了,看来还真的该好好教训教训他,让他吃点苦头,长点记性。”
话音刚落,黄顺昌便浑身抽搐,四肢摆动起来,嘴歪眼邪,口吐白沫,那样子直把人吓个半死。
站在一旁的杏花被吓得魂飞魄散,下意识地双手合十,求饶道:“你就饶了他吧……饶了他吧……别折磨他了……”
果然,黄顺昌平静了下来,嘴里又嘿嘿笑了两声,问:“你这女人心眼好使,没猜错的话,你就是王福林家的孙女吧?”
“你咋知道我爷爷的名字?”杏花惊恐地问道。
“我不但知道你爷爷的名字,还知道你奶奶的名字呢,你信不信?”说完,“黄顺昌”又嘿嘿笑了起来,阴阳怪气,笑得人心里直打颤。
刘爱菊眼珠一转,插话说:“你这就不对了,一准是在胡说,旧社会的女人哪有名字?”
“我胡说?我堂堂的一个君子之人,能信口胡言吗?实话告诉你们吧,她奶奶可不是一般的庄户娘们儿,她原来是个大户人家的闺女,人家不但有名字,还识文解字的呢。只可惜婚姻不幸,先是嫁给了一个死鬼,后来又嫁给了一个穷鬼,这才……”
杏花心里一沉,忙问:“那你知道俺奶奶她……她叫啥名字?”
“她奶奶姓何,大名叫何宛书。”“黄顺昌”脱口而出,毫不迟疑。
刘爱菊这时候看上去淡定了许多,扭头问杏花:“杏花,你奶奶,也就是你老婆婆,是叫那个名字吗?”
杏花摇摇头,说:“她死得那么早,俺连人都没见过,具体叫啥我就不知道了。”
“黄顺昌”又开口了,说:“这还有错,那时候我们好着呢,她的事儿我没用不知道的。”说完又干笑了两声,只是笑里多出了几分不怀好意。
“你就别胡扯了,她奶奶是别人家的媳妇,你咋知道那么多?”刘爱菊追问道。
“这你就不懂了,嘿……嘿……并不一定是娶回家的才叫媳妇呀,你说是不是?”
“你啥意思呢?”杏花冷脸问道。
“黄顺昌”继续嘿嘿笑着,说:“这还要说,不都是心知肚明的事情嘛,是不是?说出来不好听……不好听……”
刘爱菊朝着杏花眨了眨眼睛,意思是让杏花别在意,然后转向“黄顺昌”继续问道:“没啥不好听的,你放心好了,说吧,说吧,你们都是作古的人了,我们不会在意的。”
“那可不好,我说了咋回去见何宛书呢?你们只知道我们两家虽然不是亲戚,却比亲戚都亲就行了。”
“我们是亲戚?啥亲戚?”杏花禁不住问道。
“这个不告诉你……不告诉你……嘿嘿……”
“这你就是在胡说八道了,我们两家啥时有亲戚了?从来都没听说过。”刘爱菊已经完全放松起来,像是面对着的是正在说梦话的黄顺昌,而不是从另一个世界归来的“公爹”。
“嘿……嘿嘿……有些事不敢随便说的,阳有阳法,阴有阴规,说了要受到惩罚的。”
“那你现在还能见到她奶奶的吗?”李爱菊指了指杏花问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