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而再,再而三地规劝自己,不要再靠近她了,否则一定会管不住自己,一定会吻上她的……
他知道该如何控制自己的情绪,却不知道该如何掌控住自己的感情?特别是当下,她近在咫尺,却只能旁观,不可亵渎。
他小心翼翼地将一把椅子搬到了她脚跟处,这才发现她病床上方的隔板上的笔记本电脑居然还开着,虽然显示的是屏幕保护程序。
他动了一下鼠标,过了几秒钟,屏幕上出现了Word文档的界面,他随意看了几眼,觉得这像是一篇小说。他移到首页,果然不出他所料,这是一部名为《魔域》的小说,小说标题下面赫然写着“白相相著”四个楷体五号字。为了强忍住不笑,他急忙捂住了嘴。
小样,没想到你还有这一面?
他点了一下保存,再轻手轻脚关掉了电脑。
他再环顾了一下四周,并没有感觉有什么不妥,于是就安心地趴在她脚边,决定小眯半会儿。
悦悦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来到一个很大的瀑布前。那瀑布就像是花果山水帘洞前银色水帘子。那气势磅礴的样子,真可谓是“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
本想走近去触摸一下,可突然想要嘘嘘……于是就醒了。
她用双臂将自己整个上身支撑了起来,刚想下床,透过昏暗的台灯却发现自己病床边正趴着一个人,如果没有看错的话,趴着的那个人,肯定是个男人,但只看后脑勺,完全可以断定这个人,她并不熟悉。
她环顾了一下病房,除了自己,另一个病友,还有这个男人,护工阿姨却不在。
她只感觉心脏快要跳出来了,“难道是流窜犯?”
她咬紧双唇,屏住呼吸,不知所措地盯着那人的后脑勺看,只要他有一点风吹草动,我就大喊……
动了,动了,他好像真的动了,悦悦觉得自己的心脏因为跳得太快,都快要麻痹了。
那人动了动脑袋,挪动了一下胳膊,很显然这种睡姿并不能让他感到舒服。不一会儿,不知道是冻醒的,还是因为手脚麻木的关系,那人终于极尽全力赶走了瞌睡虫,抬起头,用惺忪的双眼打量起悦悦来。
“你……怎么是你?”悦悦哑声问道。
深思片刻,他居然说:“跑错病房了。”
“跑错病房了?”当我三岁小孩呀?悦悦一脸的不相信。
“我是看我奶奶的,可惜跑错地方了。”管你信不信,先搪塞了再说。只是,奶奶对不起了,请你一定一定要原谅孙儿的不孝呀!
“奶奶她哪里不舒服了?”悦悦急切地问道。
“奶奶她……心脏不是太好,你也是知道的。”
“哦……”很显然,轩轩的一番信口雌黄,居然真的让她信以为真了。
“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轩轩想,我留下来陪夜,你尽管使唤我好了,谁让你是病患呢?
“也没什么啦……”悦悦想,好想去卫生间啦,这种事让我怎么好开口啊?
“护工阿姨呢?”
“不知道呀,我进来只看见你,没见到什么护工阿姨……”睁眼说瞎话的主,他如果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了。
“哦……”悦悦失望不已。
她用力挪动了一下身体,先将右腿放下床沿,再用右脚探索着找拖鞋。
“是不是想上卫生间?”
悦悦点了点头。
早说嘛,这种时候还要当淑女呀!轩轩白了她一眼,上前搂住她的腰,将她整个人抱了起来。
“你要干嘛?”
“送你去卫生间。明知故问,你以为呢?”轩轩讽刺道。
“我自己可以的,放我下来……”
“听话!”轩轩用命令的口吻说道。
“哦……”悦悦怕吵醒病友,只好息事宁人。
没想到,他力气还挺大的;没想到,他的肩膀还挺宽的;没想到,……
“你色迷迷的在想什么呢?”
“哪有?”
“那为什么脸红?明明就有在想?”
“没有就是没有……你总是咄咄bi人的,什么时候才可以对人态度好一点呀。”悦悦小声抱怨着。
“要我对你态度好,是不是?”
她看到轩轩嘴角动了一下,露出了一个难以察觉的微笑。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微笑,但她却觉得心里暖暖的。
星期日的早晨,迎接新一天到来的不是蔚蓝的天空,也不是晨啼的鸟儿,而是家穗的一声惊叫。
“你是谁呀?”她用力摇醒了轩轩,一脸的惊愕。
“你又是谁?”轩轩睁大惺忪的双目,问道。
“你……凭什么抓住悦悦的手不放?”家穗双手叉腰,一副“我证据确凿,你休想抵赖”的模样。
轩轩的右手立即松开悦悦的左手,稍稍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随后他只是冷冷地反问道:“有吗?”
“刚刚我明明看到的……悦悦你倒是说话呀……他是谁呀?为什么会在这里?”家穗边说边坐了下来,顺便调整了一下呼吸。
悦悦一脸通红,不知所措地看了轩轩一眼。
轩轩慢悠悠地站了起来,他朝悦悦露出一脸“你好自为之”的微笑,这种事不关己的笑容,此刻在悦悦看来是异常的讨厌,她瞪了轩轩一眼,双唇闭合了一会儿,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走了!”轩轩终于打破了此时不一般的氛围。
“先不要走!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家穗从凳子上跳了起来,大声说道。
“没空!”
轩轩的毅然决然让家穗哑口无言,待她反应过来,轩轩已离开了病房。
“悦悦,那个家伙到底是谁呀?为什么会趴在你床上睡?而且还拉着你的手……”
“一个亲戚家的小孩……”悦悦说着停顿一下,“对了,你怎么一大早就来了?”
“为什么一大早就来?还不是你这个大小姐前天说的,星期天如果没什么事,一早就过来陪你……”家穗一脸的不高兴。
“吃早饭了吗?”
悦悦说着慢慢移动着身体,从床上坐了起来,但家穗却嘟囔个没完,又说起了轩轩,“朋友!那家伙到底是谁?是你表哥?可我为什么一次也没有见到过他?也没有听你提起过?”
“因为不是很重要的亲戚啦,而且我对他,也知之甚少……”她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最后听不见了。
她知道家穗希望可以听到更多有关轩轩的事情,但她却不知道该如何跟家穗讨论轩轩这个人……
“对了,你的小说写得怎么样了?”家穗突然打起精神,朝悦悦问了一句。
“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写,昨晚我只是先写了一个大纲。”悦悦耸了耸肩,一脸的无奈。原来写小说是如此的复杂,而且远远超乎她的想像,她也不知道自己在住院的这段无聊期间,是不是真的可以靠写小说来打发枯燥乏味的时间。
“慢慢来吧。”家穗换了个姿势重新站好,“很多事情只能顺其自然。”
“说这话的你,不像才十六岁,完全就是六十岁,好有沧桑感哦。”悦悦取笑道。
“这不叫沧桑感好不好,这叫识时务者为俊杰,我不追问你,你却反过来问我。”家穗勾住悦悦的肩膀,盯着悦悦问道:“那个男的,到底是谁?”
“你还有完没完呀?”悦悦埋怨道。
“我会一直问的,直到你说为止。”家穗冲她不怀好意地微笑道。
她不知道说什么好,“随便你……”
这个家穗!今天,我倒要看看你能问出什么所以然来!悦悦暗自下着决心。
“昨晚他一直就待在这里,对不对?”
“他是来看他奶奶的,只是跑错了病房……”
“你当我三岁小孩子呀。”
“没有。”
“你们昨晚一定发生过什么事……是不是KISS了?”
“没有!”悦悦立即辩解道。
“不用否认!你们绝对是KISS过了,要不然他怎么会握住你的手不放!”家穗如同定罪般说道。
“真的没有!他是轩轩,你之前见过他的,他是项爷爷的孙子,他昨天晚上真的是来看望他奶奶的,却不小心跑错了病房,然后我们聊了一会儿,聊着聊着他就趴在床上睡着了……至于他为什么会握住我的手,我真的真的不知道……你为什么就不可以对我多一点信任呢?”悦悦觉得自己解释得够清楚了,至于家穗信不信,她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既然你们之间没什么,那就应该早点明说嘛,何必一定要我使出激将法呢。”家穗笑道,她的嗓音中陡升起一种兴奋。
悦悦叹了一口气,“我怕你会想歪……”
“你不说,我才会想歪呢。”家穗白了悦悦一眼。
“现在,已经回答了你的问题,请问我可不可以去卫生间洗漱一下,吃我的早点呢?”
“哎哟!我只顾审问你了,差点忘了你还没有吃早饭呢,思密达!”家穗挠了挠头,抱歉道。
“没关系啦,我也没感觉到饿。”悦悦微微一笑。
“那就好!”说完,家穗犹豫了一会儿,伸手在悦悦的手臂上轻轻拍了一下,“你先去弄,等你吃好早饭,我有件事要跟你说。”
悦悦从她的表情中看出了有什么异常,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家穗很有耐心地等悦悦弄妥当了自己,她还时不时的上前帮悦悦的忙。
她从微波炉中取出了一杯牛奶,递给了悦悦,“快趁热喝!补Ca的。”
悦悦从她手中接过那杯温热的牛奶,喝了一大口后,嘴唇上留下一圈白胡子,样子很俏皮。
“快擦擦嘴!”家穗递过来一张纸巾,“你总是这副蛮不在乎的样子,让我怎么能放心得下?”
“什么?”悦悦有些不解,问道。
“悦悦,我也许要转校了……”
“转校?为什么?明年我们就要参加高考了,怎么突然要转校?”悦悦觉得她的话太令人难以置信了。
“可恶!我家老爸老妈都一大把年纪了,还总是不消停!”
“怎么了?他们又吵架了?”
“不是的,他们已经不再吵架了,上个月他们已经离婚了,而我却是最后那个知道的人……”家穗的声音渐低直到听不见了。
沉默之中,悦悦一脸迷茫地望着她。
“该死!偏偏我还没到十八岁,我不能决定自己跟谁走,或者是,谁都不跟,自己一个人生活。”
“他们是怎么决定的?”悦悦紧张地问道。
“我跟爸爸,他说让我跟他去澳大利亚……”
“那么阿姨呢?她那么爱你,难道她就不想争取你的抚养权?”
“她永远只会爱她自己……一直以来,我都以为是老爸有了外遇,老妈才会总是跟他吵个不停,其实真正有外遇的那个人是她……真不敢相信,我以前是那么的恨我爸……”说完,家穗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原来很多事情,并不是我所想的那样。”
“可不可以,不走呢?”如果连家穗都离开了,对悦悦来说,那是一种难以忍受的悲伤。
“这事由不得我……再说,我也不想留在这里,看他们的那副嘴脸。”家穗忿忿地说道。
“可是……我们说好的,明年我们要一起考外国语学院的……”悦悦边说边哆嗦了几下,显然她不能接受家穗也要离开的现实。
“我还会回来的,只是暂时离开而已。”家穗马上安慰着说道。
“连你都要离开了,我……”也许此时此刻,她唯一能做的,那便是不让眼泪流出来。
“现在互联网这么先进,我们只要一有空就联系,你放心,我是不会让你感到孤单的!”家穗承诺道。
突然,一阵强烈的寂寞袭来,悦悦又哆嗦了几下。
“你去了澳大利亚,你最喜欢吃的麻辣烫那里应该没有吧?”
“我想是的……”
“我们做好朋友那么久了,你突然走了……所有的一切就像是没有放汤料的麻辣烫一样索然无味。”悦悦的心在隐隐作痛,连声音都有些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