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那天我们还和平时一样在寒风中坐在马路的栏杆上,他拍了拍我的肩膀,我摘下耳机有点不耐烦的说:“干吗?”他问:“你在听什么?”我说“笑着活下去。”他笑了笑说:“嘿嘿,你喜欢听悲歌?”我扫了他一眼,又把眼睛望前看,说:“还行。”他说:“你喜欢什么?”“仙人掌。”我脱口而出。他好奇的看着我问:“为什么?”我又扫了他一眼,我说:“你问得太多了。”我又戴上了耳机听着歌。他拿下了我的耳机很严肃的问:“为什么?”我瞪着他。可这次他却没有像平时那样闭嘴。他把声音降低了一点支支吾吾的说:“是……是……。”

我很不耐烦的看了他一眼。他说:“是不是因为你以前的男朋友?”

我的手不由自主的伸出来拍了一下他的脑袋很大声的说:“昊维落,你脑子坏掉了吧!”我又戴上了耳机,把声音调到了最大声说:“我喜欢仙人掌,是因为它长满了刺,无论在什么样的环境下都可以完美的成长,无论是在暴风雨还是干旱,甚至在沙漠,他都可以完美的生长。我喜欢坚强的感觉。

这样的声音就像在说给自己听,又像在说给旁边的落听,中间夹杂着音乐的声音,而我已经忘了自己说了些什么了?只有落,在安静的听着。我的脑子里,耳朵里布满了全是音乐的声音。落突然的跳下栏杆把双手放在嘴的两边,很大声的向着马路,仰着天空大喊:“棋,你就像仙人掌一样的坚强。”

我摘下耳机很平淡的说:“小心因为你的声音,马路上又多出几宗车祸。”他在下面仰望着我,嘴角形成了灿烂的笑容。

这个男孩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撞进我了的世界里,但我知道,自始自终,他都只是个过客而已。他和信不一样。这么说吧,没有一个人会是一样的。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点都不想念信。就像他只是一个虚幻的人物,在学校里所发生的一切,也只不过是我虚幻出来的一样,分不清现实和梦境。也许,信真的存在过,可是那一切都过去了,不是吗?在我的记忆里,以后也不会再有这个人了吧!眼前这个男孩让我在这一刻忘记了我身上所有的伤痕,也让我在蒙蒙胧胧的记忆里想起了原来曾经有一个人也在我的世界里来过一趟。是的,每一个从我生命经过的人,某一天都会在我的记忆里消失。也许,我是一个健忘的人吧。也许,我从来都不曾认真的看过我身边的人吧!所有的影子,都随风跑远了,只剩下冰冷的空壳在风中飘荡。

我回过神来,看着和我一样坐在栏杆上听着歌的人说:“落,和我在一起,很无聊吧!”他回过头来还是那样露出灿烂的笑容说:“你才知道啊!”然后又故作很无聊的样子伸了伸懒腰说:“哎,如果不是我人好,又那么帅,应该没有人跟你这么无聊的人在一起吧,我怎么那么可怜啊……。”看着他的表情,我忍不住笑了笑。然后又假作一本正经的说:“哎,昊维落,你找死啊!”他说:“怕什么?在你这里,我都不知道死过几回了,习惯了。”他还是那样的保持着笑容。我很平淡的说了一句:“走吧。”

我跳下了栏杆往前走了。他也跳下栏杆在后面追上来在后面说着:“怎么说变脸就变脸啊!女人怎么都是这样?”他跑了上来,我一个手拍在了他的脑袋上。他捂着头说:“你干吗打我啊!”我说:“你还像个孩子。”他说:“丫头,我都二十了,哪像个孩子?”他显得很不屑,可是嘴角还是那样保持着笑容。我仰望着他的脸,恩,你小子的确比我高很多。他的笑容依然在这寒风中飘荡。

我们的身影在这宽敞的马路上显得无比的瘦小,照耀的路灯也把我们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渐渐的在黑夜的天空中逐渐的消失。

在吵闹中,在安静中,我和落走回了我家。我家的旁边不远的地方有一棵大树。我们站在树下。他说:“那是你家?”“恩。”我回去了。我很不情愿的回答。那里是我的家吗?那里算是我的家吗?这样的问句对我来说,显得特别的可笑。我的回答,也感觉这是一个笑话。他说:“明天见。”我说:“你每天都要上课,以后不用来了。”他说:“我们不是顺路吗?走啦!”他的身影很快的在我的视线里消失了。

我塞着耳机,拿出了钥匙。每一天我都会在这一刻犹豫,我到底要不要进去。可是不进去,我又该去哪里呢?除了这里,我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容身之地,不是吗?我看着手上的钥匙,最终,我还是轻轻的把门打开了。

他们一直以来都不在乎,我是否晚上有回家?每天晚上,所有的灯都会在瞬间熄灭。这间黑暗的屋子,就像从来都没有人来过一样,那样的寂静。躲在树下,静静的远望着房子里的每一盏灯都一盏一盏的灭掉,才敢靠近。我很轻的关上门。突然那如尖刀一样的声音从某人的喉咙里发了出来。“这么晚才回来,你死到哪里去了?”

我的心就像停止了似的,没有了呼吸。我的身体开始了颤抖,我说不出话来。她打开灯。我看清楚了她的脸。这个晚上,连月亮都不想再升起了吧。她穿着粉红的睡衣,眼神很凶恶的看着站在门后的我。她说:“我在问你,你死到哪里去了?”

我的声音微微的发抖:“工……工作啊!”一直以来我都没有被她吓到过,不是吗?可是,这次,我在害怕什么呢?她的眼睛就像要吃了我一样:“工作,不是早该下班了吗?”她又是一个衣架打在了我的肩膀上。原来是早就准备好的,不管早晚,都是一样的结果,只是晚一点回来,会让她多等一会儿而已!原则上,是没有任何的区别的。那我还在害怕是什么呢?她又一下打在了我的背上说:“你是不是去鬼混了?说,你都在外面干了些什么?你,你怎么就那么贱啊!”你怎么总是丢我的脸,怎么就生出了你这样的女人来?你……。真的很想打死你,你最好不要在我的面前出现,看见你,我就觉得羞耻,你到底有没有自尊心啊!”

我安静的站在那里没有动,被她用衣架打着,一个巴掌连接着一个巴掌打在脸上。拉扯着头发。看来又在外面听见了什么?伤到自尊了吧!“自尊心?自尊心,不是早就被你们践踏了吗?”我说。

她用眼睛瞪着我说:“你还敢顶嘴。你这贱丫头。看我怎么收拾你。”这个晚上又折腾了一夜。她累了,而我,全身已经没有不红不青的地方了。耳机安静的躺在一部分血的中央,那血的痕迹渐渐的从大厅流到了卫生间里。我在浴室里看着满身是痕迹的自己,脚还在流血,身上某些痕迹已经开花了,血顺着我的清水一点一滴的溜进了洞里。我淡淡的抚摸着我身上的每一条痕迹,这里面也许是完好无缺的,也许是腐烂腐朽的。我全身开始了麻木,没有了任何的知觉。我都不知道自己是否会颤抖了。我很小心翼翼的躺在床上。闭上眼睛,我的雨水才开始慢慢的降临。也许是痛得没有知觉了吧。所以,才感觉自己已经到了那种极乐世界。

我的短信声在那么一瞬间突然的响起,我已经没有力气去看了。我想,我知道是谁?渐渐的,我的眼睛已经睁不开了。

很早很早,我的闹铃就已经开始响,我的手臂已经动不了了,我的睡意蒙蒙胧胧的,我感觉我是被什么压住了似的,动弹不了。我努力的掀开被子,坐了起来,很小心翼翼的起床。全身的痕迹被我掩盖的严严实实的,除了脸部以外。

我背着包走出了房间,出门之前,我还隐隐约约的看见了地上的血已经变黑了。这寒风依然的刺骨,我直伸着腰,忍着那撕心裂肺的痛,走进了我工作的店里。虽然能听见肉体里发出抗议的声音,内心里极度的挣扎,可表面还是那样完美的平静。这不正是人生应有的态度吗?

店里的一个女孩子走过来撞了我一下很嚣张的对我说:“你叫方棋,是吧!”我咬着牙忍着痛眼睛看着她没有说话。她说:“说实话,我真的看你很不爽。”我很平淡的说:“那你就不爽吧。”自然我也很嚣张的从她的身边走开。也许,我又得罪了一个人吧!

这个社会原本就有那些自以为是当众去指责那些别人并没有犯错而自己看不顺眼的事。那样的他们才会觉得自己的生存是有价值的。不然这个社会对于他们来说就没有什么丰富可言了。

这里的冬天从不下雪,自然我也感受不到那纯洁般的大自然是什么样子的?白天外面的天气显得特别的干旱,粗糙的皮肤也显得特别的绷紧。落还是那样在那盏路灯下塞着耳机,手里拿着一本书。我全身酸痛,感觉某个地方已经裂开了在流血一样,我小心翼翼的摆动了一下身体。站在远处静静的看着站在路灯下的男孩,他有一张很青春的脸,显得特别的有活力。我看见他很安静的抬起头,把书合上,然后又低下头,把书打开。不知道反反复复做了多少次?

最后一次的时候,他抬起头,看见了我。笑着跟我挥手,然后把书放进包里,向我走来。这样的举动不知道在我们相识以来是第几次了。他走过来看着我,像是从来没有看过似的,语气故意带点嘲笑的说:“你干吗穿得像个粽子似的?”我狠狠的瞪着他:“你找打!”他又嘿嘿的跑了,我因为全身痛的关系,没有多余的力气去追他。

他转过头来看着我,我若无其事的走着,他在那边喊:“怎么今天转性啦!”然后又跑到我身边,突然的脸色变的很难看。他挡在我的前面,看着我的脸,这样的场面好熟悉,就像那次在学校里信也是这样挡在我的面前。他的声音很严肃,说:“你怎么啦?你的脸……。你打架啦!”我扫了他一眼说:“你才看到啊!是啊!打架啦!”我说的很轻巧,就像这样的事是理所当然的一样。我并不想让他知道任何关于我在家的事情,谁也不要知道。他的眼睛感觉变的很迷茫,他语气突然暖和下来,说:“为什么?为什么打架。”我很轻松但又嚣张的回了一句,“打架还需要理由吗?”

他看着我,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也许对于他来说,我只是个迷茫的人吧!他说:“你让我很不懂。”我说:“你不需要懂。”

我绕过他往前走了。他在后面很安静的跟着,没有说话。也许是在思考什么吧!也许是在酝酿什么吧!也许正在考虑怎么跟我说,他不想再理我了吧!他在后面让我感觉很不自在。我转过身去,看见他离我不到一米远的地方低着头走着。他走到我面前的时候,突然感觉什么挡住了他。他抬起头看见我无所谓的眼神。我很平淡,但声音比平时更冷漠了些,我说:“你想干吗?”他抬起头看着我说:“什么?”我说:“你不想理我,你可以先走啊!”干吗这么慢慢吞吞的?”

在路灯的照耀下我看见他的嘴角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他说:“嘿嘿,你是在害怕我生气吗?说,是谁,我明天帮你报仇去!”我扑哧一笑,“就你,算了吧!”原本以为这个晚上会结束我们之间的关系,可是,他还是那样的眷顾我。

这样的感觉来得太快,也来得太容易了。我总是感觉这样的平静也许会在某一天突然的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