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水牢,花想容仿佛走出了自己的回忆。
就在刚刚,云际宿要对自己下手的一瞬,满脑子里的空白和手中的早有防备并发。最终,她看见了,看见素练谷中,自己魂魄消散之前的一幕。
蓦然间,她的心里有点疼,不单单是自己疼,她似乎也在为流光疼。
所以那时,她出其不意地将自己记忆中能唤出昭白骨的玉玦,塞在了他的怀里:流光,谢谢你没有舍弃我,或是放我一个人孤单单地在这世上。谢谢你还在,谢谢你为我所承受的委屈。真的,谢谢你……
“师妹?你怎么还在牢里?难道尊上没有带走你?”守门的弟子们方要锁门,就见到花想容从里面走出来,诧异的同时,见到她眼中含泪又不好意思深究。
“小…师妹,你怎么还在这儿?”
不待她回应身边弟子的时候,残夜就从远处一闪即至。对上她的目光一刹,将叫出口的“小师叔”生生憋了回去。
“怎么了?”
“怎么了?师父的脸色特别难看,不管,祸事是你闯出来的,你得负责善后。”
“有你这么说话的么?求人是这个态度?”
“我和你学的。”
“我……”
花想容竟是无言以对,是了,她求人的时候,好像从来都是这么强硬的态度。可她也分人吧,要是脾气不好的,她何时这么不识时务来的?
“他脸色不好,你不会去找犀凤。再怎么说,他也比我有用吧?”比起别的弟子来,残夜就是比较受宠,尤其是他和花想容也很能玩到一块去。
所以,在蓬壶仙岛的两位上仙诸多弟子中,只有他一人知道犀凤就是蓬壶老人的转世这回事。
“你觉得,未华和犀凤,有谁会听我的话?好师妹,求求你了,再怎么说这祸也是你闯的。你说你要是这么不仗义,以后师兄还怎么带你下来……”
残夜一边说这话一边拉着花想容离开。
守门的四个弟子锁门同时,不由得面面相觑,他们大师兄从来都是“尊上第二”。他对师父的崇拜,几乎到了痴迷的地步,就连脾性也学得越来越像。
可刚才那个哄着小师妹去求情的人,看着也不像个冒牌货呀!但是那态度,的确是谦卑到让人发指的地步。
一门之隔。
外面的明媚阳光和里面的阴风阵阵,简直就是一个仙界、一个冥界的差别。
不过,就只是寒气重了些,飞雪白那边仅看得见背影的都无法领会云际宿和忧天倾此时的心情。
他们从来都没见过流光对花想容以外的人笑,特别是这种,他本该发火的时候笑。那种瘆人的感觉,只有亲眼见到才会体会到有多摄人。
“你刚刚打算告诉她什么?不如你也和我说说,对于你知道,我自己都不知的事情。我真的,挺感兴趣的。”没有致命一击,也没有因心虚而歇斯底里。
流光此言一出,便缓缓地穿栅栏而过。
有太多事情他记不起,只能靠着梦中去想,可他等不及也不敢轻易入梦。流光不想错过对他满是信赖的容容,也不想因为过去,而失了自己想要的未来。
他一手覆在云际宿被极品火符灼伤的羽翼,顺着羽翼吸入云际宿的妖力。并且,他试图能因此一起带出有关于自己的过去。
待他吸入云际宿九牛一毛的妖力,仍未获得一丝丝自己想要的记忆,他的手不由得微微用力。只听“喀”地一声轻响,羽翼上的某处骨头轻轻错位。
“你最好不要惹我。”说话间,流光握住的不再是一只鸟的羽翼,而是那个男子的手腕。默然甩开他的手,流光无所顾忌的就要反身出栅栏去。
“难道你真的是因为心悦于那个丫头才呆在蓬壶的么?有哪个位列过上古神的男人,能在自己意识恢复以后,甘心为了一个女人放弃再度成神的机会?”
云际宿没有趁着流光背对自己的时候偷袭流光,他不会那么蠢。
不论是现在模样大变的天末流光,还是几千年前那个令他们跌跟头的上神。从一开始,都是让他们轻视般的出现。可是到了最后,他们虽不是,却永远地被囚禁在这里。而人家,同样的处境,倒像是出入自家一样轻松。
最重要的,刚才小丫头的话他听进去了。小丫头说,他是金刚不坏之身。这话完全为云际宿解惑了,为什么流光挣脱锁链出去的时候,可以悄无声息。
“成神么?如果可以,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是了,打从一开始,流光就没指望花想容能有“出息”。在他心里,她只要迷迷糊糊有点儿保命的本事,也不必非得凶神恶煞。毕竟,除了他,不该有人能近她的身,包括那个讨厌的蓬壶上仙。
瞧着流光志得意满地向牢底走。
飞雪白忽然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地冲云际宿吼道:“喂!云际宿!你有在蛊惑主人什么呢?”
“我哪有蛊惑灵尊,再者说,就算是我有心那么做。你觉得,以我被困顿到现在的妖力和他现在的能力,能成功么?”
“此间天地,诸界方稳。就算只观蓬壶一处,也足以见得诸界如何。这个时候你蛊惑主人以灵兽之躯成神,不是上赶着给上面那些家伙递上把柄?当初你是怎么被构陷的?如今你想让主人走上你的老路,还说没有歹心,你省省吧!”
“如何抉择是灵尊的事,我也不过是随便说说。再者说,想要修身成神,也未见得就只有灵兽之躯一条路。那蓬壶上仙的骨骼和灵尊绝似,只要假以时日,还愁大事不成?”
至此,坐在牢底的人微微扬起唇角,他忽然觉得云际宿的想法是个不错的主意:正好容容迷恋那个家伙,要是能借用他的躯壳成神,岂不两全其美。
不过,飞雪白那处却响起了异议。
“什么?原来你怀揣的是这份儿心思?主人!你可千万不能听这个家伙的蛊惑,顶用仙骨是上古禁术。弄不好会被天界降罪不说,还会丧命。”
“呵,事到如今,女流还是女流,遇事便畏首畏尾。”云际宿的话越来越少。
“主人,不论如何你要想好,再活一世是为什么?小白自然不希望你出事,但你可想过么?若你动了这心思,成功自然是好。万一你失败了,容姑娘将失去的不仅是你,还有同时愿意守护她的昭白骨。那时,她定比儿时的我更可怜。”
闻言,流光蓦然看向飞雪白的牢室。
也不知他是听进了、还是没听进,依靠在栅栏上抬手放在嘴边,便吞下一颗丹药。下一瞬,他的周身漫溢出黑气,涣散出身体一刹落入水中化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