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鱼不假思索道:“我所谓义不容辞,乃是对好人而言。至于那些怙恶不悛的贼徒,想让他们改过从善,不啻缘木求鱼。像折花郎君那样的人,该怎么才能改变呢?只有死才能让他改变。”
李鱼顿了一顿,复又恨恨说道:“更何况他敢对师父不敬,已是罪大恶极,罪不容诛。只怪我学艺不精,还是让他跑了。”
胡绛雪轻轻一笑:“你有这份心,我很欣慰。宵小无礼,先惹上疏影阁,又让你遭这一身水,我岂能容他?”
李鱼讶道:“那为何师父不让我立即追赶?只怕现在折花郎君已然逃到千里之外。”
“你瞧着。”胡绛雪翩若惊鸿,身影跃至半空,曼声吟道:“蛟龙长怒虎长啸。”只见她手掌处缓缓飘出一朵梅花,迎风而涨,倏然化作一条红色蛟龙,一头红色猛虎,左右并行,瞬息千里。
李鱼只看得呆了,暗想道:“同样一句古诗,我与师父使出来的威力不可同日而语。师父轻描淡写,竟可挟带风雷怒号,引动苍穹威势。但现在已失去折花郎君行踪,师父这一招又有何用?”
千里之外,折花郎君正在仓皇窜逃,内心后怕不已,只想早一刻离开是非之地:“我为什么猪油蒙了心,竟会来捅这马蜂窝?我真是猪狗不如,竟会信了那些疯话。”
要知七龙神水鼎乃是上古神器,鼎中隔绝天地真气,纵然大罗金仙被吸入鼎中,一时也是束手无策。但这神鼎威力虽强,却一共只能使用七次。
当时折花郎君察觉到胡绛雪气息,为了不被李鱼纠缠,一狠心祭出了只剩两次机会的神鼎,将李鱼扣在鼎中。
就在折花郎君略为心安,准备收回神鼎之时,却见胡绛雪弹指间将神鼎击碎。胡绛雪眸中轻蔑已极的眼神,直将折花郎君吓得魂飞魄散,浑身发抖:“这是什么怪物!太可怕了,太可怕了!我命休矣!”
折花郎君不敢逗留,疯狂逃窜,只恨没将十二万分力气用出。奇怪的是,身后却一直没有感应到胡绛雪气息,连李鱼的气息也感应不到。
折花郎君又惊又疑,魂不守舍,只怕胡绛雪故布疑阵,依旧不敢放弃警惕,一直狂奔不止。等到他跑到两千里外,浑身真气几乎为之一空,但总算甩脱了胡绛雪,能够留得一条小命,乃是不幸之万幸了。
折花郎君惊魂稍定,忍不住大笑一声:“好在我命不该绝,竟让我躲过一劫。哈哈哈。”
笑声方停,却见半空中两道红色旋风,乃是一龙一虎,威势天降,怒意横山海,飙踏如流星,倏忽来到折花郎君身后。
“轰!”龙吟声中,龙身穿透了折花郎君的胸背。“吼!”虎啸声里,虎爪攫取了折花郎君的头颅。
折花郎君莫名其妙,临死一刻,只剩下了万古无解的疑惑:“为何我……感应不到任何气机……”
那边厢,胡绛雪傲然凌空,衣带当风,胜似闲庭信步,纤手轻轻一收:“回来!”
李鱼愈加疑惑不解,不明白胡绛雪所言何意,但他知道胡绛雪必有所指,所以并没有出口询问,只是凝神观看事态变化。
呆了片刻,忽见天边一道红光耀目,划破淡白月色。却原来是胡绛雪真气凝成的那头老虎。老虎风驰电掣来到李鱼眼前,猛然将一物丢下,这才化为残影,复归于天地。
李鱼定睛一瞧,才发现地上“扑棱棱”滚动的竟是一只碳烤鼠头,这才知胡绛雪一招使出,竟让折花郎君殒命于顷刻。
李鱼心头骇然,不觉向胡绛雪望去。但见胡绛雪脸上并无得意神色,只轻轻挥舞了衣袖,喟然一叹:“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比之仙林顶峰,此招不过雕虫小技。”
千里之外,取人头颅,不过眨眼间,却只是这般举重若轻,这般轻而易举,这般不值一提。
素衣不染重彩,清辉惯怜瘦寒,偏有绝代风华,在这静谧时刻,留白于宇宙洪荒。
直到此刻,李鱼才明白师父是如此高山仰止。直到此刻,李鱼才真正兴起争雄之心,才真正有了修炼的动力:“若我不努力上进,将永远托庇于师父的羽翼。我既然立下了保护师父的重誓,便当青出于蓝,便当一览绝顶。如此方能守护师父,而不让师父为我担心。”
转眼又是两个月过去。也许是火玄珠暗中助力,李鱼修炼神思诀甚是迅速,已然到达辟谷中期。而这些日子来,胡绛雪谆谆教导,更是让李鱼深有会心,对诗词多了一番妙悟。
这一天傍晚,胡绛雪忽然对李鱼道:“明天便是仙音宗宗主唐佳慧五十寿诞了。我虽是不喜俗务缛节,但前此十大门派与你师祖多有致礼,倒是须得还礼于人。既收了你这个徒弟,我乐得偷懒,便由你带上三十坛梅花酿,前往凤鸣山仙音宗道贺。”
李鱼暗忖道:“这其实是师父让我在天下群雄前露个脸,显示疏影阁已有传人了。”他忙点头道:“李鱼必不辱命。不过师父,我并不认识凤鸣山啊。”
“仙林舆地图你自拿去参悟,虽近二十年仙林形势已有不少变动,但凤鸣山却还是凤鸣山。既要读万卷书,亦要行万里路,这出山第一趟,你见机而动,勿要坠了疏影阁名声。旁人若有闲言碎语,不必太过在意。凡事皆有师父在。”
“闲言碎语?”李鱼心内微微疑惑,却是不好追问,唯唯诺诺而退。
第二天一早,李鱼收拾妥当,御气凌空,便往十万里外的凤鸣山前进。他甫一离开玉笛谷,忽闻云层中一人惊诧发问:“你怎么才从玉笛谷出来?梅花仙子人呢?”
却听陈凤年又惊又疑发问,语声中带着强烈的不可置信:“你使用的难道便是疏影阁的彩云追月诀?你难道真的真的拜师疏影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