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珣玉无瑕(四)

臻杰无语,许久才问一句,“悠儿会怕么?”

眼眸里闪过一种莫名的情绪,悠儿的脸上绽开笑容,双手握着丈夫一只宽厚的手掌,“有您在臣妾什么都不怕。”

“只愿朕能给悠儿一生的幸福。”臻杰低语。

悠儿笑而不言。

“可涵心殿里那两个悠儿要如何对付?”臻杰说着面上又有些尴尬,“若非朕拦着,钱昭仪恐怕真的会打惠嫔,你说他卫国府的家教怎么教出个这样烈的女儿来。”

悠儿“噗嗤”一笑,一双美目笑得弯弯,“可是皇上不觉得便是这样的女子您才可与她随意玩笑,她不会把您说的话在心里过了两遍,完了断章取义做出另一番解释。性子纯一些,烈一些,也有她可爱的地方。”

“呵呵……”臻杰笑了,“你总是有道理里的,好,朕想在这里歇会儿,你往涵心殿去把两人打发了吧。只怕朕撂下她们这样一走,钱昭仪要活剥了惠嫔了。”

悠儿起身为丈夫倒了一杯茶,口里道:“古嬷嬷一早过去了,臣妾罚二人闭门思过两日,毕竟如今宫里传得沸沸扬扬,两人都难辞其咎。如今各打五十大板,臣妾也不两头得罪,毕竟往后还长,这茧子里的丝要慢慢抽才行。”

“嗯!”臻杰只管喝茶,却忽然想起了什么,问,“母后皇太后身体不好吗?今天怎么请了这么多太医?朕听齐泰说宫里传太后面颊浮肿,身体疲倦不堪,当真如此么?”

“害喜吧!”悠儿道,“孕妇各有不同,这些女子之事,皇上很难明白。”

“皇上,八百里加急。”齐泰捧着一封密函匆匆进来。

“快呈!”臻杰立刻来了精神,从齐泰手里拿下信函拆开来看,面色时而释然,时而又蹙眉紧张。

“悠儿……”臻杰放下信件便急切唤了妻子一声。

悠儿心里一动,口中道:“皇上说吧,悠儿只当没听见的。”

“不妨事,这件事本来就与后宫有干系。”臻杰一对剑眉蹙在眉心,“钱宗聿急奏,忽仑王子带了十几个随侍入境了,恐怕仲夏便能进京。”

“王子?”

“是来和亲的。”臻杰眉头一动,“他们很狡猾,此刻若我朝推却和亲,便是我们的不是,毕竟他们这样富有诚意,而我们待嫁的公主也不在少数。”

“可皇上若能把这王子留在京城,也不失为对忽仑的挟制。”悠儿一语出便噤声住口了,她不能随便议论朝政。

“蛮夷之人只会顺水推舟挑起战争,他们是不会在乎一个王子的生命。”臻杰言至此却有些释然,“只是他们此次进京,便不怕他们不找陈东亭一干人商议,如此一来朕派兵围剿这干叛党便更有据在手了。”

悠儿心中一松,不再言语。

臻杰又把信函看了几遍,随即起身道:“悠儿,后宫这些琐碎之事便交由你了,朕即刻要见秦成骏。”

“皇上放心,恭送皇上。”悠儿没一句多余之言,便福身相送。

待人去屋空,她心里却莫名一沉。当真是瞬息万变,公主和亲,眼下待嫁的公主还有几个?南边燕城的若岚、若笙是断乎不可能了,那只有若珣了,难道这孩子逃得过高丽,躲不了忽仑么?母后她……如何方能力挽狂澜?

馨祥宫里,若珣正软绵绵地靠在茜宇的怀里,嘴里呢喃了一句,“皇帝哥哥骗儿臣,当真是不想叫我难过么?”

茜宇摩挲着她软软的秀发,低声道:“你父皇去世前曾见过舒尔,因他的骄傲,叫父皇动了怒,于是真如海便教训了儿子。本来这些事羞于启口,但母后想想还是要告诉你好。”但茜宇还是只说了结果,那些舒尔于自己的情愫的过程又怎么能告诉这个孩子。

“那……如今父皇不要珣儿嫁去高丽,当真要指婚给舒尔吗?”若珣颔首问茜宇,眼眸中水汪汪一片,“不会变卦了?”

“不会变卦了!”茜宇温和地笑着,她在脑海里重复着那日舒尔在自己面前的许诺,她捧着若珣的脸道,“可我们珣儿是金枝玉叶的公主,舒尔他也是娇惯的子弟,只怕你们互相会碍着君臣之礼,惹得生分。总之我们珣儿还小,母后想把你在身边再留些日子,再如央德皇姑说的,把你的母妃接来也叫她看一看女婿,好不好?”

若珣脸上娇滴滴看得人无限怜爱,她靠进茜宇怀里撒娇道:“母后您真好,难怪父皇那样珍惜您。您放心,虽然父皇扔下我们不管了,往后珣儿定会好好照顾您,还有弟弟们。”

“母后很放心。”茜宇嘴上说的柔和,却莫名觉得鼻尖很酸,心里突然间空荡荡的,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她一壁抚摸着珣儿,一壁暗下决心不论发生什么她也要让这个孩子幸福。

“这就是你的决定?”赫臻坐在案前,听完立于面前的少年的述说,提问的口吻一如先前的严肃。

“大人……”秦夫人朱氏温和的声音突然在屋外响起。

“秦夫人何事?”因避嫌赫臻便吩咐秦成骏要其妻称呼自己为大人。

“皇帝急召我家大人入宫,因走得匆忙,便要臣妾来向您禀报一声。”

“辛苦夫人了。”赫臻应一声,眉头却微微蹙起,儿子为何急召秦成骏,难道又有事端发生?还是宇儿的身体出了岔子?莫名地,赫臻突然非常非常地希望能见到茜宇。

屋子里沉闷了半刻,赫臻清了清嗓子,“回答我,这就是你的决定?”

舒尔面色认真不容玩笑,他点头道:“微臣根本无力决定长公主的幸福,但若与公主相处之后公主认为微臣匹配做一个驸马,那臣定会用一生去爱护他,此生也绝不纳妾。”

“呵……”赫臻冷笑,“你这样说好像已深爱了我的女儿一般。可我还是那句话,如何才能信你。”

“所以微臣才说让公主来选择,这样您也不算为公主强配的婚姻。微臣说一句万死的话,即便将来公主不幸福,那也是她自己的选择。”舒尔说的口齿清爽,不但半句含糊。

赫臻面色并未展开,他依然沉沉道:“如今世上得知我还活着的不出十个人,你便是其中一个,可其余所有人也不曾敢在我面前如此说话,即便如我之前说的,太上皇已经死了。”

舒尔的嘴角露出淡淡的笑意,他竟无所畏惧,口中道:“不论今日微臣说什么,您都不会听得舒意,因此刻微臣是来向您求娶您的女儿,不论是帝王还是普通百姓,父亲都当是这样的心思!当年长姊进京过节却突然嫁给了襄亲王,家父从金海赶至京城,他面上的不舍微臣记忆犹新。”

“呵……”赫臻竟有些苦笑不得,末了却又正了颜色,“舒尔,你可想过要你姐姐改回金海真姓?”

真舒尔竟没有半分犹豫,“没有!”他坚定地吐出这两个字,“即便是皇后她也定不会想改回祖姓。金海真氏族系繁杂,旁系子弟少说有近千人,若有一日成为国戚,难防他们也有一日对仕途起贪欲,届时谁都打着国舅、国丈的旗号,只会给皇上和朝廷添乱。微臣虽有一日将承袭父亲的爵位,但自问没有能力管辖族中所有子弟,只要有一个人逾矩,就会有数不尽的人跟随其后。”

赫臻不得不承认此刻对于眼前这个少年于生出的欣赏,儿子的眼光的确不错,真舒尔若得人引导,将来定会有番作为。

“可你如今已是翰林编修,难道你就不是那第一个逾矩之人?”赫臻反问。

舒尔面色镇定,口中道:“时至今日微臣也未去翰林院报到,按我朝律例,这个位置已不属于微臣了。”

赫臻满意,但问:“我想你心中应当清楚皇帝对你的器重,便是看在你长姊的份上,你也应当留在皇帝身边为其效劳,可你似乎不是这么想的?”

“官场仕途有太多迷人心智的东西,荣华富贵也好、无上权力也好,微臣自问不在菩提树下长成,难以做到心如止水。于其有一日迷乱心神闯下大祸,不如远离官场安居金海,若有一日皇帝需要微臣,京城与金海这点距离不会是阻隔,届时微臣也当竭尽所能。”

赫臻心中满意,起身道:“好,果然你父亲没有白白赶来京城。今日便到此,后一日真如海进宫给皇后请安,你一同进去吧。我想,皇太后她会想见你。”

舒尔一怔,随即抱拳应诺退出房来。再见天日,那漫天的红霞已悄然退去,只有西边天际还余留一丝光亮。地面开始散发聚集了一日的热气,虽然微风拂面,舒尔却觉得周身暖烘烘的。他有一种预感,后日见到茜宇,也许会决定他甚至若珣一生的幸福。

馨祥宫内茜宇正就着缘亦的手喝着燕窝粥,这甜美滑润的滋补上品此刻竟是难以入喉,若非缘亦强调自己已一天没有好好吃过一餐饭,自己也绝不想吃这些东西。

“咳……”又一口燕窝强咽下去,茜宇只觉得一阵反胃,顷刻将食物吐了出来,一张脸涨得通红。

缘亦大惊,迭声将白梨文杏唤来伺候,然茜宇竟如此一发不可停,到最后干呕起来一并连肝胆都要揉碎了。

缘亦眼泪都要急出来,从前主子怀孕不带半点异常反应的,顶多腰肢酸软一些,这一回缘何会这样大的反应。自己虽经历的多,可终究没生过孩子,也不晓得主子这样到底算不算正常。

好不容易止了吐,白梨用热帕子给主子洗了脸,茜宇半靠在缘亦的身上一口一口喘着气,眼角红红地,脸上却挂着笑,她一手抚摸着自己隆起的小腹,口吻有些哽咽,“缘亦啊,这孩子如此折腾我,可见他是多健康,只怕将来淘气,我管不过来了。”

缘亦正要出言应答却见小春子急切地跑了进来,她瞪了个眼色要他下去。

“别赶他。”茜宇坐直了身子,问道,“长公主到端靖太妃那儿了?”

“是,长公主和小王爷在裕乾宫用过晚膳后太妃会派人送回,要奴才回来伺候您要紧。”小春子欲言又止,显然要说的并不是这些。

“还有事?”茜宇微微蹙眉,方才心里空荡荡地感觉又徒然生起。

小春子四处看了看,轻声道:“主子,这件事情还只是皇上与皇后私下说过,还没几个人知道……”于是他小心翼翼地将忽仑王子进京求亲的事一一说了。

茜宇果然面色大变。很显然,若此事当真,若珣首当其中,她一时只觉得胸前闷堵,一手紧紧抓住了缘亦。

“主子,您没事吧!”缘亦吓得脸色惨白。

茜宇此刻却定了心神,面上的神色愈发严肃起来,“我没事,如今也不为我自己一个活着,那么多事情还等着我做。”茜宇那带着琥珀石的右手扶住自己的腹部,“这个孩子不会带给我拖累,他只会要他的母亲更坚强。”

“小春子,去一趟坤宁宫,我要见皇后。”茜宇此刻心里很清楚,只有在忽仑王子进京前将一切安排妥当,若珣才不会落到两相为难的地步。而她亦很清楚,以若珣的教养,这孩子一定会选择为国家牺牲。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作为父亲,从秦成骏口中得知此事的赫臻此刻也陷入沉思之中,女儿若嫁去高丽还能有皇姊会照顾侄女。可去忽仑?呵……岂非羊入虎口?莫说要给若珣幸福,恐怕这孩子的命都不会太长。那是如何野蛮的民族!若自己还在帝位,将如何考虑?如今儿子又要如何思量?自己既然已逝,就不应再在他的决定上左右,而这次他也不曾要秦成骏来询问自己的意见。他不在乎儿子对自己的“摆脱”,那是他所期望能够看到的,可是他不想牺牲女儿。之前对儿子说的那些仿佛斩钉截铁要若珣嫁去高丽的话此刻他半句也说不出了,难道真的是因为“太上皇死了”,自己渐渐开始摆脱帝王这个无形的束缚了?

“赫臻,你的女儿要怎么办?我如何才能保护她?”在等待悠儿的同时,茜宇的思绪一时有些纷乱,当无助的心绪战胜坚定时,她渴望见到赫臻,渴望只做一个男人背后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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