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无谅谷的这段日子里,古纳觉应的伤势慢慢好转,司徒顾君在冥洞中所受的蛇毒也慢慢排除体内,只是她的皮肤还是蜡黄,没有了往日的生气。古纳觉应看在眼里,他见不得司徒顾君每一天都把自己刻意关在房间里。
只有自己非缠着她时她才愿意跟自己出去玩一会。古纳觉应心中暗自下了决定,自己一定要改变司徒顾君,他有一种执念认为司徒顾君将真实的自己的样子隐藏了起来。而自己的任务就是让那个真正的司徒顾君回来,但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关心一个女子。
“司徒顾君,你醒了吗?”古纳觉应来到司徒顾君的房门前,轻叩房门。此时的朝霞刚刚升起,太阳散发着让人舒适的温度,古纳觉应一早爬起来就来到了司徒顾君的房门前,叫她起床,这些天来,他总是醒来后就迫不及待的来找司徒顾君,他知道若是自己不来找她,她便不会出房门一步,总是将自己关在房间中,也不知道在干什么。早饭也不会主动去吃,“快起来,我给你带来了早饭。”
古纳觉应耐心的叫着司徒顾君,终于门慢慢的打开了。司徒顾君睁开惺忪的睡眼,看着靠在门外的古纳觉应一脸坏笑的看着自己。“你怎么又来了,大早上的不睡觉,为啥要来吵醒我。”司徒顾君有些不耐烦却害羞的说道。
虽说这些天古纳觉应总是打扰她睡懒觉,不过也多亏了他,自己这几天的生活作息规律了很多。
在冥洞中受的蛇毒必须每日清晨,中午,傍晚的时候的及时上药,虽然蛇毒已经解的差不多了,但古纳觉应总是让她继续擦着解毒散,按照他古纳觉应的想法来说,就是冥洞非一般之地,里面的毒物也非一般所以不可怠慢,一定要把毒彻底的排干净。
司徒顾君很欣慰还有一个人关心自己的身体,她慢慢觉得身边有了古纳觉应她的生活更加快乐了,她更加期待新的一天了。古纳觉应将自己带来的早饭放在了桌子上,笑着说道:“司徒顾君,快点把他们全部吃掉,这样你的身体才会慢慢恢复到以前,你看看你现在,整个一个黄脸婆。”
古纳觉应希望他这么说能激励司徒顾君好好照顾自己,司徒顾君随手拿起身边的一个铜镜,镜中的自己果然脸色差的很,她叹了一口气,转身就将古纳觉应带来的食物全部吃掉了,她觉得古纳觉应说得对,再不好好照顾自己,就真的成了黄脸婆,自己年纪轻轻,不能如那暮年老妇一般没有生气。
“我们今天去哪玩啊,司徒顾君?”古纳觉应坐在司徒顾君对面看着她一口一口慢慢的吃着,样子动人极了。
有那么一秒,自己竟想让这一秒永远停滞下来,司徒顾君是那样的好看,睫毛长长的,搭在了下睫毛上,挺挺的鼻子让她整个人看起来都很立体,小小的脸让古纳觉应不自觉的伸出手比划了一下。
“司徒顾君你的脸好小啊,还没有我一个手掌大呢!”司徒顾君听了不自觉的笑了一下说道:“好了,别夸我了,直说吧,你今天想去哪里,我陪你去便是了,别说这些奉承我的话!”司徒顾君料想古纳觉应又开始死皮赖脸的缠着自己了,不过她一点也不厌烦,她心里竟然有一些期待着每天古纳觉应来找她。
吃完早饭后,迎着清晨的阳光,司徒顾君和古纳觉应走在无谅谷的草地上,清晨的空气好极了,突然有一滴露珠掉在了古纳觉应的额头上,他抬起手摸了一下额头:“咦?司徒顾君你有没有发现好像下雨了,有一滴都滴在了我的额头上,你看你看......”
说着他弯下腰让司徒顾君看了那滴雨水。司徒顾君忍不住捂住嘴偷笑:“古纳觉应,你是不是傻啊,那是露水,下什么雨啊,没看到今天天气那么晴朗吗?”司徒顾君说完就后悔了,她才意识到古纳觉应是在故意逗自己,而自己却还真的认真的看了看你天空,她才是那个傻的人。
古纳觉应忍不住哈哈大笑。司徒顾君被古纳觉应这么一逗,脸上多了不少笑容,这正是古纳觉应期待看到的。
“司徒顾君啊,你师父这些年都在干什么啊,为什么选择隐居在此啊!”古纳觉应想从司徒顾君的口中了解到更多关于卿凌天,卓玛释梵的信息,毕竟自己在此不是来玩乐的。他的心中没有一秒停止过自己的计划。
“对不起,我不清楚,我和他虽然是师徒,但也只是他需要我执行任务时才会与我见面,别的时候我也不知道他在忙些什么,你要是真想知道,不妨亲自去问问他,我想他会告诉你的,毕竟你们现在联手了。”
司徒顾君不太喜欢古纳觉应跟她在一起的时候总是会有意无意的提起卿凌天和卓玛释梵,她一点也不想讨论这些人和这些事。
司徒顾君心中很感激这些天来古纳觉应对自己的好,虽然她知道古纳觉应这么靠近她是另有所图,但是她还是压抑不住自己心中的感动,她生命中太多的不一样都是随着古纳觉应的到来而来临的。
她第一次这么与一个人靠近,不得不承认,司徒顾君此时已经被古纳觉应的悉心照顾感动了,她想没有哪一个人能拒绝的来古纳觉应这样的男子。
他浑身散发着傲气,却对人彬彬有礼,他的心中如履薄冰,却能表现的大方得体,他的武功高强,在他的身边自己感觉到很安全。最重要的是,这么好的人,对自己还这么温柔,这么耐心。
有时候,司徒顾君感觉自己是不是动了情,自己是不是该离古纳觉应远一些,但是他古纳觉应激起了她活在这个世上的一丝温暖的感觉,他让她本已枯萎败落的心慢慢的吸收阳光,他让她的生命慢慢有了活力。
想起自己还未结识古纳觉应时,自己对这个世界都是冷漠无情,事事提防的,而古纳觉应的出现改变了这一切,她慢慢的想去帮助一个人,她看见了古纳觉应受伤落难,她会竭尽全力去为他疗伤,她从未想过自己会放下剑,拾起歧黄之术,他让她感觉到了不一样的自己。
司徒顾君觉得正是古纳觉应的不一样让自己发生了这样的改变,从前遇见的男子从不会对自己施以援手,从不会因为受伤落难遇到危险而挺身而出,更别说自己还身有重伤,她觉得古纳觉应是那样的耀眼。
他跟这尘世的凡夫俗子不一样,他会在自己深受重伤神志不清时,让自己快离开山洞,在自己深处危险时,还为别人担忧,为一个萍水相逢的人的安危而操心,他不一样。
司徒顾君觉得古纳觉应就像一缕清晨的阳光一样,温暖着自己,温暖着大地,有他的地方就没有阴霾。他霸道的闯入了自己的世界,让自己一生未改变的处世法则发生了改变,让自己慢慢枯萎的心渐渐活了过来。
但她心中明白极了,古纳觉应靠她这么近,是有别的企图,但是她仍是忍不住慢慢的靠近他。她知道古纳觉应有他自己的宏图霸业,有他的计划要一步一步实行,而自己就像是是他停靠在驿站休息时结识的人。
只是一瞬,甚至是刚说了几句话就要告别的人。他是自己生命中突如其来的一抹阳光,而自己只是他人生中的一个过客,可是就算是这样。
司徒顾君也很知足,她唯一的出格的想法就是自己能永远跟在他的身边,他古纳觉应就像是太阳一般,自己就像是一株向日葵,永远追随着太阳,没有二心。
司徒顾君知道,如果古纳觉应要她做任何事,只要不威胁自己的生命,她必定不会犹豫。因为她知道自己常年生活在黑暗中,便不会轻易放弃每一个碰触到阳光的地方。她知道自己对古纳觉应是有用的,这一点让她很满意,起码自己可以帮到他,既然能帮到他,就有了永远留在他身边的理由。
古纳觉应对自己做的点点滴滴自己都无法忘怀,当上一秒自己还在暗无天日,漆黑恐惧的冥洞中,下一秒睁开双眼就看到伏在自己手边的古纳觉应,那一刻的温暖,无人能及,她也清楚地知道,古纳觉应对自己的好是真心的,所以她很珍惜,真的很珍惜。
再无一个人可以让自己放下防备,放下坚实的堡垒去拥抱,再无一个人自己会有着想为他出生入死的想法,古纳觉应是她这一生想拒绝也拒绝不了的阳光,渐渐的,司徒顾君习惯了古纳觉应在自己的身边,在自己触手能及的地方。
司徒顾君感觉自己正发生着致命的变化,她越发觉得自己像是失忆过一般,有着前世的记忆,而这前世的记忆,正慢慢的揭开她神秘的面纱,司徒顾君的脸上不再是整日充斥着冷漠无情,不再是万事防备,而是渐渐的慢上了一丝淡淡的微笑。
她觉得这好像才是自己真正的样子,古纳觉应的出现让自己封印已久的前世记忆慢慢浮出水面,她发现,只要离古纳觉应越近,自己脑海中那个前世的样子才更加清晰。
就在司徒顾君和古纳觉应在无谅谷中相处的这段时间中,谢林然和卓玛释梵在甾都避暑山庄的快乐日子到头了。
卓玛释梵是个极其警觉的人,他不允许自己处在危险中哪怕一秒,所以在甾都简单的待了几天后,卓玛释梵就命自己的大部队会朝,太监宫女们纷纷怨声载道。
无数个器具刚刚拿出来摆放好这下好了,又要全部收回去,真是一点休息的时间也没有,他们理解不了为什么现在这个翟国皇帝要如此劳民伤财。
回到宫中,卓玛释梵又继续着他娇奢荒淫的日子,谢林然对这一行有些失望,他知道在甾都时多方力量都想将卓玛释梵灭口,而自己也更加想找个机会将卓玛释梵一剑刺死。
但是每当想下手时,自己总是犹豫不决,这么多年来,卓玛释梵对他的好是自己无法回避的,当初他忍受着屈辱当了卓玛释梵的男宠,就为了有一天能将卓玛释梵赶下台来,可是真的有了机会后,他却再三的犹豫不决。
他承认卓玛释梵对自己这么多年的感情让他也有了些回应,他竟对卓玛释梵产生了一些感情,让他在本该下手的时候犹豫了,他总是告诉自己,日后有的是机会,不急于这一时,说白了就是给自己摇摆不定的心找个台阶下。
谢林然是个非常沉稳的人,他愿意为了自己的宏图霸业而屈居于卓玛释梵脚下,在外人看来,他让人不齿,可是没有人知道他心中的苦,他这么多年步步为营就是为了实现自己的霸业。
他为了自己的抱负,可以做常人无法忍受的牺牲,没人理解他又怎样,没人觉得他是个七尺男儿又怎样,自己不需要理解,不需要赞同,这个世界上他只需要忠于自己,还没有人能让他放下防备。
他从很小就知道,放下自己的防备就是让对手对着自己的软肋刺,他宁可负天下人,也不会让天下人负他,这就是他谢林然,一个胸怀大志却不被人理解的存在。
谢林然最爱在闲暇时间出去逛逛,看看宫外的人,宫外的事,卓玛释梵专宠于他,所以只要他想出宫便可以来去自如。这让谢林然每日谨小慎微步步为营的生活,有了一些放松。
那一日,他走在街上,远远就看见宜春院的老鸨们在招揽客人,他避之不及,但是就当他想要远离的同时,不经意间他看到几个壮汉将一个失去意识的女子抬进了宜春院,谢林然这下来了兴趣。
他径直走进了宜春院,一路上,没有人敢拦他,老鸨们看见他腰间的令牌便明白这是皇上眼前的红人谢林然,没有人敢对他不恭敬。
谢林然走进宜春院环顾了四周,这里充斥着让他恶心的声音,身边来来回回的女人脸上都擦满了胭脂水粉,那谄媚的笑容下是一副怎么样的皮囊,他谢林然没兴趣知道。
他只想知道刚才那个被抬进去的女子去了哪里,她有着怎样的故事,谢林然在宫中待得久了,便总是想给自己找找乐趣,他暗下决心,要将这个女子找出来,起初只是闲的没事找乐子玩,但他谢林然这辈子也没想到,自己随手救下的女子,日后会和她发生那么多的故事…
古纳觉应在谷中的日子甚是无聊,他的心不在这世外桃源的无谅谷谷中,他的心时刻牵挂在百姓的身上,只是与自己结仇的人太多,而自己现在的伤慢慢好转,为了避开外面的风波,自己才在这无谅谷待了这么久。
谷中的日子让古纳觉应感到毫无趣味,这里的环境虽好,地势隐蔽,无人叨扰,可是呆久了,竟觉得还是谷外的刀光剑影更让他倾心。他心中明白极了,自己留在这唯一的让他能提起兴趣的便是司徒顾君了,若是没有她,他不知道自己的生活将过的多么乏味。
古纳觉应知道自己能够儿女情长的日子少之又少了,他便想抓住自己这最后的时光与司徒顾君相处。古纳觉应从谷里牵起一匹白马,那马精神抖擞,毛色发亮,第一眼就让古纳觉应认定了这匹马。
前一日,自己就与司徒顾君相约今日去谷外游玩,这时,司徒顾君已经朝着自己走了过来,脸上依旧没有太多的波澜起伏,“今天带你去谷外玩,开心点嘛!”古纳觉应充满期待的看向司徒顾君,希望司徒顾君能回报给自己一个发自内心的微笑,可是得到的结果却是一个刻意的嘴角上扬的动作而已。古纳觉应心里有些不舒服。
“为什么只有一匹马啊,难道我们俩要在一匹马上吗?”司徒顾君疑惑的看向古纳觉应,希望得到一个满意的回答。却没想古纳觉应根本没有理会司徒顾君,独自跳上了马。
正当司徒顾君想要继续追问时,古纳觉应抓紧缰绳,顺势弯下身去,一把将司徒顾君抱上了马,动作轻快到连马儿都没有察觉到自己身上瞬间多了一个人。司徒顾君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抱吓到了,她的脑海中的记忆像是突然被释放了一样,这一幕,似曾相识,这么亲密的姿势让她脸上有些微红。
“这一次,可别像上次那样对我了,我不是有意要和你一匹马的,谁让你们无谅谷中我只看中了这一匹马呢!”古纳觉应自顾自的说着,却全然没有注意到司徒顾君脸上细微的表情,她的脸此刻红扑扑的,她心想这难道是白绝应对自己刚刚那个假笑的惩罚吗?“你可真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人,”
“此话从何说起,天地良心,我可什么也没有对你做”古纳觉应坏笑着说道,当然坐在他身前的司徒顾君看不到自己得意的表情,没错,这的确是惩罚,谁让她这么久了还是不愿意给自己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古纳觉应跟自己较着劲,他倒要看看自己究竟什么时候可以真正走进司徒顾君的心。
“喂,古纳觉应,你这是带我去哪,为什么骑这么快,喂..”无论司徒顾君怎么问古纳觉应,他就是不说话,知道司徒顾君急的快要从马上跳下去时,古纳觉应才给了简单的答复,“马上就到了,耐心点。”古纳觉应心中有着自己的打算,他此行的目的就是陪司徒顾君散心。
突然,古纳觉应放满了速度,马儿好像也累了,发出的一声疲倦的叫声。“到底去哪儿,你再不说,我就回去了”司徒顾君赌气说道,她不知道今天这古纳觉应是怎么了,为什么和以前不一样,难道是吃错药了。
陪我就这么安静的坐会吧,古纳觉应自顾自的坐在了湖边的草地上,马儿似乎是渴了,自己去喝那湖水,司徒顾君看古纳觉应已经坐定,自己也跟了过去,两人良久没有说话。
天空中飞过几只飞燕,司徒顾君被那飞燕吸引了注意,抬着头看着一只只飞燕划过天空的样子,它们是那样的自由美好,偌大的天空全凭它们的一双翅膀就可以遨游四方。
司徒顾君低下头,眼底划过一丝落寞,她透过自己的手掌看到了地上绿油油的小草,连它们都可以自由生长,为什么自己却不能如它们一般,自顾自的活着,毫无牵绊。
古纳觉应注意到了司徒顾君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包括她眼底不经意间留露出的落寞,自己都看在了眼里,“司徒顾君,你知道吗,我愿拿自己的所有去换自由。”古纳觉应说到此低下了头。
司徒顾君被他这突兀的一句话打断了思绪,悠悠的说道:“你不自由吗,你想去哪去哪想怎样怎样,”她认真的看着他的侧颜,那种成熟与安然自若是时光留下的痕迹。
“我就像那风筝一般,你看到的是我在空中遨游,却看不到我时时刻刻被一根线牵引着,只要放风筝的人收收线,我就得转过身靠近他一点。”古纳觉应想到了自己这一生,看似脚步轻快毫无牵绊,却是荆棘满地。
看着司徒顾君不解的眼神,古纳觉应笑了笑继续说道:“我这一生,遇到的知己甚少,能理解我的人也没有几个,我可以选择留在这无谅谷中过着恬淡闲适,怡然自乐的生活,却也能选择在江湖中刀光剑影,谨小慎微的日子。”
古纳觉应此时的眼神中透着深深的疲惫,那是他从未有过的神情,从未将自己的疲惫展露给外人看,在外人眼里,古纳觉应总是时时刻刻容光焕发,器宇不凡,此时的疲倦沧桑仿佛跟他扯不上什么关系。
良久,司徒顾君终于开了口,像是思索良久,又像是随口一说:“这不好吗?起码你有选择,你可以选择在风中随风而去,也可以选择用脚步一步步的丈量,你有选择的权利,这不好吗?”司徒顾君不理解古纳觉应既然可以选择自己的生活方式,为什么还要苦恼。
“而我呢,永远都有人替我做出选择,我该怎么活,该做什么,从记事起,就已经被安排好,我只有服从的机会,连为自己辩驳的能力都没有,我欠卿凌天的,他给我生命,我只有服从他,我多想有一天我司徒顾君是为自己而活的。有这么一天,我能忘记那些让我痛苦的事,我能选择我想做的,而现在却连自己的命都是别人给的”
司徒顾君终于将自己心中的苦慢慢的说出来了,古纳觉应很满意这一点,他觉得让司徒顾君开心起来第一步就是要让她学会倒苦水,心中的伤痛说出来了,碰触的次数多了,便失去了它最初的杀伤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