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伴随着扫地的沙沙声渐渐的降临人间,太阳也慢慢揭开了脸上的面纱,露出金灿灿的笑脸。襄王府像往日一样清静,偶尔能见到有丫鬟或者仆人迈着轻快的脚步从小院儿里经过,每个人一如既往的生活着。
“喂,那个新来的……”正在扫地的少妇听见有人叫自己,赶忙应声“你去把王妃的院子也扫干净,啊,速度要快,别磨磨唧唧的,一会儿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
“是是是,我马上去。”她点头哈腰的送走对方,赶紧拿着大扫把去了襄王妃的院子。
算起来她来这里已经有好几天了,怎么还记不住她的名字,每天‘喂喂’的叫人家,她又不叫喂。这位‘少妇’郁闷的想着,手里却很灵活的摆弄扫把,很快就将地面清扫干净。说起来这还真是个好机会,本来就想到赫连梓钦这里来的,又怕被人怀疑,正好给了她一个名正言顺的借口。白冥大人说赫连梓钦受伤后就去了姬灵那里,估计有一两天回不来,是一个下手的好机会。
她满意的看着自己亲手收拾干净的院子笑了笑,将扫把背到背上,确认四下无人后溜进了屋内。待她摸索到柜子后面的时候,不禁勾起一抹微笑……
不知她的伤势怎么样了……比起她如何变成那样,他更加在意她的伤势。姬宣仪徘徊在她的房门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看看,听丫鬟说,她一直没有起来。现在自己进去不知合不合适,万一妨碍到了梓钦就不好了。说真的,昨天那人说的话他很在意,梓钦真的失败了吗?她的寿命真的会缩短?
他甩甩脑袋,担心大过一切,他还是选择进去。刚把脚迈进去就后悔了,不知为何,他总有一种做贼的感觉。环顾四周,并没有发现梓钦的身影,而且床铺很整洁,不像是有人睡过,就连桌椅板凳也整整齐齐的放在那儿——她昨晚没有回来。
她伤的重不重?姬宣仪的心一紧。他在房间里走了一圈儿,轻轻的叹了声气,打算离开的时候,眼角的余光看到柜子位置有些别扭。他不由顿住脚步,转而向柜子走去。本来他想帮忙摆正的,可是鬼使神差的将柜子挪了挪,露出后面的墙。那面墙上有一道浅浅的印记,很明显的勾勒出一个门的形状。
梓钦就是在这里面闭关的吧。他这么想着,手不自觉的推开了暗门,一股腥臭扑鼻而来,里面漆黑一片,令人毛骨悚然。姬宣仪也有些受不了这味道,皱着眉,用手捂住口鼻,点了一根蜡烛慢慢地往里面走。
随着他一步步的向下,那股恶臭越来越浓,好不容易挨到了最底下,终于到了平地上。可是蜡烛的灯光太过微弱,看不清到底有什么。尽管他很小心的往前挪,可是仍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脚,拿着蜡烛低头一看,竟是一根骨头!
姬宣仪捡起那根骨头仔细的看了看,认出来这是人的骨头。他感觉前方隐隐约约的有什么东西在,往前走了几步。当他看清那堆东西是什么的时候,心脏几乎停滞了,惊出了一身冷汗……
——
竹林深处的小竹屋内,弥漫着茶叶的清香,使得屋内的人儿看起来犹如仙人一般。要不是看到这天仙般脸上的凝重,还以为他过着无忧无虑的日子呢。他的秀眉紧紧的簇在一起,嘴唇抿成一条细细的线,抬起眼帘认真的看着对面的人。
“皇兄,你已经决定了吗?不会后悔?”
显然对面的人也没有享受早茶的兴致,只是单纯的喝着被子里的液体,听到他这么问后,停下几秒便重重的点点头。
“我想了很久才下了决心。雪,请你理解我。”
无法理解,我无法理解也不会理解!姬雪心中呐喊着,眼中充满了悲伤:“可是你不觉得这对白煞不公平么?”她前几天还在他面前炫耀那支象牙簪,开心得像只小鹿!
“我知道很对不起她,我比任何人都要难过。”姬殇别过头,双手死死的握成拳“但是我必须这么做!不过我保证,无论我娶多少女人,她会是我唯一爱的人。”
“你这句话还是留给她说吧。”姬雪冷哼了一声。
“会的,不过不是现在。”姬殇起身抓住他的肩定定地说“在那之前,你不要告诉她好吗?”
姬雪拂开他的手,用极其疏远的口吻回答:“你要想好,这瞒不了多久。”
“我自有思量。”他坐了回去。
二人都不再说话,陷入尴尬的沉默之中。
“阿殇——”一个黑影嗖地一下从门外蹿了进来。
姬殇已经听出来对方是谁了,可是仍然来不及作反应,脖子上被狠狠的一勒,身体控制不住的向左边倒去。耳边响起清脆的笑声,紧接着一个小脑袋映入眼帘,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盯着他。
“我一大早就跑去找你,武仁说你来找姬雪了,真是害我白跑了好多冤枉路。”白煞嘟着嘴从他身上爬起来,看到姬雪后放出笑颜“有没有吃的?我早上没有吃饭。”
“我让铁穆给你弄点吃的。”姬雪强颜欢笑走了出去。
白煞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她坐到姬殇身边讨要‘补偿’。“你让我浪费了那么多时间和体力,怎么也忒陪我玩儿几天吧?”
“是是是我的小祖宗,你说去哪儿咱就去哪儿。”姬殇宠溺的摸摸她的头。
“真的!”白煞眼中放出光来“那咱们出城玩儿几天吧,我想去放风筝!”
“好啊,有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我让武仁提前安排一下。”以后可能无法陪你放风筝了,索性就陪你玩个够好了。
“我不太了解周围,不过风景要好,有山有水的那种,还有就是有一个空旷的地方给我放风筝,必须要热闹点儿的地方。啊,最好那个地方附近可以赏梨花。”
“呵,看来小祖宗的条件还挺多嘛,得,就辛苦武仁给找找了。明天我去接你怎么样?”
“好哇。”她看见姬雪进来,兴高采烈的邀请“姬雪,你也跟我们去玩儿吧,别老窝在家里,偶尔出去透透气。我很久都没见过包子了,叫他一起来跟我放风筝好不好?”
姬雪本想拒绝的,可是被姬殇抢了先:“雪,难得大家都有空,一起去吧。”
既然人家都这么说了,他要是再拒绝就显得不太好,也就勉强答应下来。
“好耶——”全场就只有她一个人真心实意的高兴起来,另外两个人都各怀心事的应和。是的,她的确高兴,如愿以偿的把两个人弄走,这样她们就好下手了。
——
今天好不容易挨到了晚上,将这无聊的一天耗完了,却又来了一个麻烦的主。皎月紧张的站在桌子前,坐不是不坐又很尴尬。他实在是想不到她为什么要来找自己,而且他俩已经这么站着有一刻钟了,她一句话也不说。
“呐,”
她说话了!皎月吞吞口水,竖起耳朵仔细聆听她说的每一个字。
“你要和姬灵在一起。”
什么!是他听错了吗?要不要一开口就说出这么劲爆的话!这是请求还是命令?皎月内心既凌乱又崩溃,脑袋里嗡嗡直响不明白她在说什么。本来以为她还会说些什么,最起码要解释一下那句话吧?谁知,她就那么看了他一会儿,转头就要走。
“等一下!”皎月无奈只好叫住她“你难道不解释一下你刚刚说出来的那句惊天地泣鬼神的话吗?好吧,你直接说想让我干什么好了。”
“和他在一起啊。”不是很简单明了么……为什么不明白?
“……”不愧是白煞的妹妹,也是一个极品!皎月觉得自己不能用常人的思考方式来理解她的话,等大脑渐渐冷静下来后,大概知道她想让自己干什么了。“什么时候?”
“三天后。”
“需要我拖住他多长时间?”总算是对了。
“一天一夜。”
“我知道了。”就不能一口气说完?还必须问了才说!皎月长长的叹了口气,不由得佩服自己的理解力。“你们安心的做你们的事吧,他交给我就好。”看来又要牺牲他的色相了。
ωωω•тт kǎn•C〇
没有任何回答,他抬头一看,屋子里只剩他一个人了,不知白冥什么时候离开的。真是来去不留痕迹,唉~
——
从密室里出来后,姬宣仪浑浑噩噩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倒在了床上昏死过去。服侍他的小丫头发现他不太对劲,赶忙叫来了大夫,抢救了好一会儿才救回来。他脸色煞白的躺在床上,像是被勾去魂魄似的,盯着前方的双眼失去了神采。
好多……好多的骨头,好多的孩子……那一堆堆的骸骨萦绕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他感觉自己听见了孩童们哭喊着要娘亲的声音,血腥的气味儿仍旧充斥着他的鼻腔,刺激着他的胃,揪着他的心。
他们没有孩子,她比他还要难过,哭得像个泪人;看见别人家的孩子总是会露出几分羡慕的神色,甚至禁不住上前逗弄一番……他万万没想到温柔和蔼的梓钦会做出这么残忍的事情,竟然会牺牲这些鲜活无辜的小生命!天知道她到底对那些孩子们做了什么可怕的事,不但毁了他们,还毁了她自己。他觉得她有些陌生了,令人越来越颤栗。
是我错了吗……他这么问着自己,一遍又一遍问着自己。
突然他从床上跳了下来,像疯了一般跑了出去,所有人都傻了,就连夜魂也傻在原地。不过她很快回过神,扔下手中的抹布就追。
“怎么跑啦?喂,你的活儿还没干完呢——”
“不好意思,我家孩子哭着要我喂奶呢!”
“我靠,不愧是当娘的人,这都知道!”众人不由感叹。
他不是快死了吗?怎么跑那么快!夜魂边跑边脱下外套,露出那身夜行衣,一直追出了很远前面的人猛然来了个急刹车,她赶忙停了下来。
“我知道你在跟着我,出来——给我出来——”
夜魂被他的怒吼声镇住了,害怕他万一一口气没上来死了,立即从树上跳下来。
见她出来,姬宣仪停止叫喊,剧烈的喘着气,斜着眼打量她。
“你不是白煞。”他有些不高兴,却也没再说什么“梓钦到底为什么会变成那样?”
这么直接?夜魂觉得没什么可隐瞒的,也就如实的说了。
“她涉及的是赫连族的禁术,似乎是一种能提高人实力,延缓衰老并且延年益寿的术。我的地位不高,不清楚那具体是什么术,只知道凡是禁术,必有弊端。而且看她的情况是失败了,虽然内力高了不少,可是青春保不住了,就连寿命也会随之减少。照她这么下去,就算我们不杀了她,她也活不了多久,要是她还不放弃的话,会很痛苦的。”
夜魂盯着姬宣仪煞白的脸,明白他想问什么,于是抢先说道:“如果你想问我还有没有办法救她,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没有。你还是让她放弃吧,养两年的话还是能恢复以前的样子的,虽然到头来也活不了几年。”
“你不劝我杀了她?”姬宣仪带着嘲讽的口气问“你们不是盼着我杀死她么?”
夜魂丝毫不理会他不善的口气,很不耐烦的说:“其实那只是女王为她设定最幸福的死亡方式,毕竟两人是亲姐妹。说实在的,她怎么样已经对我们来说无所谓了,反正她多活一天痛苦也就多一分,最后也是个死。我们已经将她的活死人根据地找出来了,随时都能清理掉,根本不足为虑。完不成任务回去顶多就是被骂一顿,结果都是一样的。”
姬宣仪沉默了很久,久到她以为他不会再说什么的时候,他颤抖的声音随着风飘进了她的耳朵里。
“很痛苦吗……那个术。”
“我没试过,可是看她那个样子,多多少少能想象到。”
“我知道了。”他的声音很轻,轻到一碰就会碎。
“那……就让我亲手解脱她吧。”
两行清泪从那双悲痛的眸中流出,打湿了他的话语。
他,也会随她而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