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模样看得许恩慈笑出声来,又将视线放回海面,“我呢,其实是城里人,后来啊,就去了国外。”
“去念书么?”卢森一点都不讶异她的转移话题,反而庆幸嘴笨的自己终于不用解释。
许恩慈摇头,也不看他,说出的话,更像是自言自语。也许很多事情就是这样,越是陌生的人,越能倾心相谈。
“我啊,在家里受到了欺负,所以一个人跑到国外去了。”
“好的东西大家都眼红,好的人,也容易受到欺负。”卢森这样说着,就侧头看她,看着她安静娴静的侧脸,然后想到什么般,眉头一拧,“然后你怎么回来了?”
“我回来欺负人啊。”许恩慈笑,声音轻轻的,眼眸弯弯,“你觉得我能欺负人么?”
卢森没有回答,对上转过头的她的眼睛,顿时脸红,只是黑黑的皮肤也看不出什么来,只感觉有些燥热,却坚定的点头,“母亲跟我说,善良总会战胜邪恶的!”
许恩慈想说,你母亲真可爱。
他这么大个人,竟然性子还这么单纯。
她放开双脚,挂在岩石上,虽然有些咯人,但她还是将双手垫在脑后,小心的躺下。
阳光有点刺眼,许恩慈闭上眼睛,感受和煦的风,“善良总会战胜邪恶,那么邪恶的消亡,是不是该拍手称庆呢?”
她问自己,又像是问边上的男人。
海边的风突然有些大起来,卢森看到她裙子飘了飘,耳根红透了,挪到她面前微微挡着分,背对她,结巴,“凯,凯德斯。”
男人的发音有些可笑,带着一点胆怯,根本不像是他的外表一样,堂堂九尺男儿。许恩慈笑着应他一声。
“我想去城里。”
“你不守护这片大海了么?”许恩慈有些诧异。
“我母亲说……”
许恩慈听到这句式,弯了双眼,一个大老爷们,到底是多孝顺,才会这么木讷又老实的?
原本烦闷的心思都减去了,她撑起身子,看挡在自己右上方的男人。也许是光线问题,他的背影在以海做背景下,竟然显得十分伟岸。
还能看到他手臂上迸发的肱二头肌。也许是因为不像那种在训练室训练出来的,所以乍一眼看上去有些夸张。
“卢森?”她没有听到他接下来的话,有些好奇,叫了他一声。
男人却沉默了下去,半晌才站起身,“不管,你带我去城里吧。”
他站起来就像是个巨人,背影落在她的身上。许恩慈望着他,一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但她现在可不是玩的,她被卷进了某个漩涡,暂时还不能让他进来,万一牵累到无辜就不好了。
“你还有你母亲,你母亲同意你离开了么?”
卢森转头看她,然后转过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炯炯有神,他上前一步,弯腰冲她伸手。
许恩慈看着那大手,微一迟疑,就伸去和他一起,被一股巨大的力道带起身。
她踉跄两步,直接撞进他怀里。
卢森顿时撒手,仿佛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一样连连后退。
“喂!”
她只来得及喊一声,就看到那男人从自己眼前消失,一跟头往后栽去。
许恩慈有些无奈,看着在小屋凳子里老老实实坐着的男人,手中拿着双氧水,帮他被岩石蹭到的伤口消毒。心中无语,是他要拉她起来的,结果他一个劲儿往后退,吓得她魂儿都快没了。
“我粗壮,没事。”卢森比她高好多,这会儿坐着,也微微低着头看她。
看她长长的睫毛煽动,秀挺的鼻尖上还有细细的汗珠,樱唇抿着,是在替他担心呢。这样想着,黝黑端正的五官露出一抹憨笑,“没事没事,你别担心。”
许恩慈心想我能不担心么?
还好不高,这要是高了,直接扭到了脖子,或者伤到要害就完了。这里离公路还挺远,这么大个的个子,真出什么事,她估计都搬不上去。
许恩慈哪里知道,他们这些人在实践中,早已经知道怎么避开危险的地方。
卢森不是傻,他精明着呢,只是很少和人打交道,偶尔也只抓点鱼,捞点贝拿去市场买,不会被占了便宜。
他口才也好着,只是不知道怎么和她相处,怕自己最笨说多错多,就秉着母亲说的话没错,这才句句都拿母亲说开口。
男人的肌肉很壮实,跟石头似得,许恩慈帮他消毒,确定不会感染。这才将已经非常陈旧,陈旧到她怀疑会不会过期的消毒水给拧好盖,放好,这才抬头四顾。
小木屋很简单,一个炉灶,一张床铺。
有很淡的鱼腥味,不远处还散着鱼干,鱼下面的席子也很干净。有一只圆圆的灯泡,由一根小细蛇一样的电线给吊着。
一张桌子,面上摆着一本册子一支笔。不远处的门口有肥皂,还有一个脸盆和牙刷牙膏,脸盆里已经覆着一层细沙。
她很好奇,想问海水也能洗衣服么?
不过估计他又能绞尽脑汁想半天了,于是她没有问,而是侧头看他,“你的母亲呢?”
她这话一落,卢森本来傻傻憨笑的表情顿了顿,随即继续笑,然后站起身,握住她的手。
许恩慈感受到他有些紧张,手指力度都拿捏不对,但是没有开口,怕吓着他。这可是他第二次接近她,跟古代人似得,说不准还有男女授受不亲的祖训。
这样想着,身边的男人已经停下了脚步。
许恩慈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两人面前的小柜台上。
柜台前放着两个苹果,还有一小碟瓜子,后头是一方木质的小碑牌。
上面工工整整的雕刻着两个字:母亲。
许恩慈顿时肃然起敬,也没有觉得将这些放在房间里多么让人惊悚。可是抽手的时候,却察觉他依旧攥着自己的手紧紧的。
“卢森?”许恩慈不解。
“妈,凯德斯是我想守护的人。”卢森镇重其事。
他这一开口,许恩慈就被吓到了,连忙抽手,“卢森你说的什么啊,松开我,我不行的,你。伯母,伯母,抱歉,对不起我不是有意冒犯,我和卢森今天只是在海边偶然遇见……”
许恩慈连忙和木碑澄清。
卢森却皱着眉,似乎在纠结
,半晌后松开她。神情有些苦恼,又像是和自己生气一样,越过她,走到门口坐下。
得空了,许恩慈忙双手合十朝着碑位虔诚的拜了拜。
然后才走出小屋,停到男人身后。就算是站在他身后,也能感觉他气还没消,许恩慈心中有些为难,却还是在他身边坐下。
“对不起,卢森。”
男人没有说话,抿着唇,显得一张脸突然冷峻起来,不如之前那样让人觉得亲近而憨厚。
许恩慈见状,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想了想,欲言又止,最后站起身。她还是离开吧,这只是偶然认识的一个人而已。
世界上擦肩而过的人千千万。
“凯德斯。”卢森也许是察觉到她要走,眉头都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了,他站起身,看着许恩慈停下的的背影,语气困惑,“为什么?”
对于这样的问,许恩慈心中不是滋味,怕转过头有些话会说不出口,也不知道怎么面对,只能轻叹口气,“我已经嫁人了啊。”
“我不仅有丈夫,我还有孩子,一双很可爱的龙凤胎。”
卢森沉默了很久。
久到许恩慈想要再度迈起脚要走。
突然手腕一重,粗糙的手指握住她,用力的,估计能让她留下一圈红印子。
许恩慈看到卢森走到自己面前来,迎着光,他脸上的神情,突然很凝重……
“没有关系的。”他说。
许恩慈张张唇,似乎不知道他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我母亲说,守着这片海,因为海会告诉我,怎样知道一个人的情绪,哪怕他阴晴不定。”卢森看着她,目不转睛的看着,“母亲说,守护它,直到我找到想要守护的人,我现在找到了。凯德斯,你,就是我要守护的人。”
他一字一句说得慎重。
却让许恩慈听得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你母亲她不是这个意思。”
“我不管,母亲就是这样跟我说的。”卢森握着她的手重了几分。
一个九尺男儿,竟然还撒娇?许恩慈顿时哭笑不得,“那好,我下次来接你。”
“我现在就要走。”卢森哪里会看不到她的敷衍啊,都说了,大海教会了他很多,比如,最直接的感受出一个人的善恶,一个人的眼睛。
虽然偶尔会出错,但八九不离十,他的直觉很敏锐。
“那你总不能不带你母亲吧?”许恩慈开始循循善诱,“你看,你还有衣服,还有钱,还有一些生活用品。你要来城市,这些东西,都不能不带是不是?”
卢森点头,叫她等一下。
想着你也不可能这么一会儿就整理好,除非你直接把房子给一起带走的许恩慈,乖乖的站在就原地等。
没想到,一分钟不到,就见男人拎着个袋子,对着小屋做着上锁的动作。
看着他袋子里放着小册子,笔,还有那半瓶消毒水,以及一个木碑,一小袋的鱼干。许恩慈真的有些不知道如何是好了,这算不算得上是人口贩卖?
“如果我拉你拿去卖掉呢?”
“卖去哪里?”卢森认真的问。
许恩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