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6

既是双棺, 通往下边棺木的坟必安置了机关,至于在何处, 她只能凭经验仔细摸索。

老实说, 她从不打官家之墓的主意,要不是外边刺客穷追不舍, 她真想亮起火把仔细瞧瞧官墓的构造啥的, 不盗墓开开眼界也好,奈何刺客步步紧逼, 她不得不压下心底那点欲.望,逃命要紧。

太后揪着心, 屏气凝神留意着外边声响, 蓦然, 摩擦声消失了,她大骇,“怎么办怎么办, 他们要冲进来了。”

几乎同时,外头传来男子大发雷霆斥骂人的声音, “怎么搞的,吃那么多饭还不长脑子,滚开滚开, 没用的东西。”

夏姜芙手无缚鸡之力在慌不择路的情况下尚且能打开石门,他们个个牛高马大,身姿凛凛,竟对一个圆石开关无计可施, 最后拼着蛮力将圆石敲碎了,要不是同伙,领头人想提刀砍人,他挤开前边一群莽夫,骂骂咧咧站在最前,长剑一挥,直直刺入石门缝隙,剑入过半,如老僧坐定,不动了。

他双手握住剑柄,顶在自己胸口,使出胸口碎大石的劲儿怒吼声,胸口往前一顶,顶,再顶,只听砰的声......剑断了。

风突然静止了,周遭变得安静,安静得针落可闻。

刺客们忍住嘴角抽动的腮帮,尽量装作什么都看不见......实在是,太他妈丢人了,骂他们没脑子,自己又能好到哪儿去?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安宁人几百年就流传这个说法了。

领头人僵了僵,若无其事掸了掸被顶得火辣辣的胸口,沉声呵斥,“还不赶紧想办法?”

于是几人齐齐上前,盯着卡在缝隙里的剑看了几眼,随即利落的举起剑刺了进去。

领头人:“......”

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真想一刀砍死他们算了。

太后心口一颤,背抵着夏姜芙胳膊,惊恐地望向石门,“怎么办怎么办?”

夏姜芙调转方向,双手摸向雕鱼飞雁的沉香棺,声音缓了下来,“待会他们真冲进来,你就扑过去,大声求饶,没准他们会善心大发放你条生路。”

“哀家身为太后,怎么能向刺客屈服?即使这样保住性命日后如何见人?”太后直起上半身,有些生气的瞪着夏姜芙,她像是贪生怕死之人的吗?

“那你说怎么办?”

怎么办?太后认真想了想,与其沦为他们威胁朝廷的工具,不如硬拼,就是死了,至少她仍是万人敬仰爱戴的太后。

“哀家问你,你问哀家做什么?”怎么做,她才不会和夏姜芙说,以她对夏姜芙的了解,为了活命,夏姜芙什么都愿意做,她才不和她同流合污。

拇指下传来较周围更冰凉的触感,夏姜芙猜到那是什么,愣了愣,转过头,背靠着棺木喘起气来,听得太后心头发紧,“你怎么了?”

“想和你说说话,你说他们要杀的是你,你跟着我作甚?临死想拉个垫背的?”夏姜芙语气轻松,又恢复了往日里的嚣张,太后柳眉一竖,“别以为人人像你......”她刚才不过下意识追随夏姜芙而已,并没什么恶意。

夏姜芙嗤笑了声,解下手帕,细细擦拭血肉模糊的手指,揶揄道,“你要是正人君子,就主动出去和他们拼命,别连累我一个小老百姓。”

“哼,去就去,你以为谁愿意跟着你,哀家万金之躯,还怕区区几个刺客不成?”

太后蹲着身,怒气冲冲往石门方向走,不知为何,脚底那股钻心的疼愈发令人难以忍受,她含怒的砸向地面,“王府下人怎么做事的,这地上哪儿来的......”话到一半,只听太后啊的声惊呼大叫,“啊,我的手,哪个不要命的把陪葬花瓶打碎了?”

老王爷入殡之事皇上极为看重,为此赏赐了诸多陪葬花瓶茶具,老王爷才下葬陪葬物品就碎了,这让老王妃如何接受得了,传出去,皇室颜面亦不光彩,她抓起地上的碎渣,出气似的扔向外边,“到底谁做的?”

夏姜芙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太后,你倒是继续走啊,别停啊......”

太后:“......”

擦完左手手指上的血迹,夏姜芙开始擦右手,擦到小拇指时,身侧突然压下个人来,太后怒道,“你让哀家去哀家就去啊,哼,哀家就不去,有你陪着,死了也不寂寞。”黄泉路上有人作伴,吵吵闹闹总比孤零零一个人好。

夏姜芙:“......”

想开了,太后心里反倒不害怕了,挨着夏姜芙,心情少有平静,“夏氏啊,你说先皇看着我们去陪他会不会很高兴?”宫里日子忙碌,记忆中的人渐渐有些模糊了,她都不确认,真遇着先皇,她能不能一眼认出他来。

“见着我肯定是高兴的,至于你我就不清楚了。”

太后:“......”在心里默默告诫自己别生气,生气对身体不好,“都这时候了,你就不能安慰安慰我?”

“好吧,我觉得先皇见着你会开心......”

太后心生怀疑,“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你把我带去了嘛。”

太后:“......”果真还是那个脸皮厚的人,太后几乎从牙缝里挤出句话来,“好,哀家现在就出去,想方设法把你护下来......”她怎么就没想到,两人真一块去见先皇,先皇眼里哪儿还有她?她摸着棺材,斗志昂扬往外边走,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语气坚决,“我真死了,不保佑其他就保佑你长命百岁,哼......”

刺客的剑挡住了墓里唯一的光,夏姜芙感受到太后愤怒的气息,有些好笑,擦拭好手指上的血,反手按响背后开关,咚的声,棺木后开了扇门,太后惊得差点跳起来,回眸一瞧,只听夏姜芙唤她,“走了,沾臣妇长命百岁的光,太后能保住条命了。”

太后不满的哼了哼,既然有活路她为什么要放弃?掉头蹭蹭蹭往夏姜芙方向挪,墓里伸手不见五指,她摸到夏姜芙身后,伸出手,轻轻抓住她身后衣衫,感觉夏姜芙动作僵了僵,到底没让她松开。

顺着楼梯往下,下边果真还有处棺木,夏姜芙点燃火折子,如宫殿般富丽堂皇的装饰摆设看得一清二楚,墙壁字画,墙角花瓶,石桌上的茶具,若非有具棺材,夏姜芙很难相信人死后也能过好日子。

此刻她得承认,论盗墓眼光,塞婉更胜一筹,光盗这一个墓就抵过好几十个墓了,想当年她带着铲子辛辛苦苦刨土的情形,真是白瞎浪费了那么多年。

“少见多怪,以老王爷的地位,有此殊荣乃情理之中,比起皇陵,这不算什么......”皇陵葬着世代帝王,富贵大气可想而知,想着百年后她随先皇合葬皇陵,而夏姜芙的魂在顾府飘荡她心情就好了不少。

坟墓不通风,若非好奇夏姜芙不会燃火,满足了好奇心后她就将火熄了,太后正纳闷石桌上为何摆着个红色瓷瓶,刚伸出手墓里就黑了下来,缩手时,不小心打翻了瓷瓶,里边似有淡淡的香味弥漫出来。

这是老王妃最爱的香料,据说研制过程极为复杂,老王妃甚是宝贝,除了参加宫里宴会平日不会轻易用。

自老王爷的事儿后,老王妃精神一日不如一日,将心爱的香料搁置于老王爷墓里,怕是提前和老王爷道别。

墓里黑漆漆的,安静下来的太后感觉身上格外疼,脚底也疼,她问夏姜芙,夏姜芙呛她,“我身上的不是肉不知道疼。”

太后心知上边墓里的碎渣是王府下人故意为之,算计盗墓者的,不成想到头来将她们算计进去了,太后有心抬脚收拾收拾脚底的伤,又怕营救她们的人涌进来撞着正着,思虑再三,一动不动忍着,有些痛,越是忍越觉得难熬,尤其听到旁边窸窸窣窣的声音,太后断定夏姜芙脱了鞋袜,心头更是忍不住了,“你说他们会发现我们不见吗?”

墓里的东西价值千金,唯独没有吃的,不知皇上能不能找到这,想到外边机关坏了,她又忧心不已,知道她们在这又如何,打不开墓门什么都白搭。

夏姜芙拧干手帕的血,细细擦拭脚底,有些碎渣陷进肉里,每拔一下她就吸口凉气,额头滚落的汗几乎盖住了她的眼,差不多半个时辰,她才将脚底的碎渣清理干净,完了趴在石桌上,后背一片汗湿,整个人像从水里捞起来似的。

大难不死,太后似乎有许多话想说,想到哪儿说到哪儿,从宫里到侯府,从她们到孩子,如寻常重逢的好友闲话家常,“我就皇上一个孩子,不像你,还有四个孩子的亲事要操心。”

聊到亲事,太后脑海闪过变白许多的塞婉,“塞婉中意你们家小五,为了他可以说把脸都换了,你就不考虑考虑?”

南蛮皇权势被架空,皇上的意思是助其夺回兵权,维持两国情谊不变,既是如此,塞婉和亲一事是逃不了的,与其害得京城上下人心惶惶,众青年才俊寝食难安,不如撮合顾越武和塞婉算了,还京里太平。

夏姜芙面朝下,搭在桌上的手动了动,并未答话。

太后以为她听进去了,脸上浮满了喜色,叽里呱啦又说了许多,不知过了多久,一直未得到回应的太后也渐渐没了声,黑漆漆的墓,除了浅浅呼吸声,再无其他。

太后与侯夫人失踪的消息不胫而走,别庄里小憩的文武百官面色皆变,纷纷打听发生了什么事,说实话众人压根没想到会有刺客,二人不和已久,比起遇难,众人更相信是躲起来解决私人恩怨去了,太后仪态万方娴熟端庄,架不住侯夫人会来事啊,三言两语就能勾起人的怒火,想想还卧病在床的孙大人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吗?

他们甚至想到二人不露面极有可能是动手时伤着脸了,不好意思见人,直到有下人匆匆跑来说人找着了,他们才从众多猜测揣摩中回过神,急急问道,“太后与侯夫人在哪儿?”

“在老王爷坟墓里,侯府小少爷发现的。”下人说这话的时候战战兢兢瞄了眼最里王爷,只见顺亲王脸色突变,身子直直倒了下去。

文武百官瞬时面露愤慨,几乎不用下人说他们就能想到,定是夏姜芙死性不改觊觎老王爷陪葬品,盗墓时被刚正无私的太后逮着正着,为了脱身,她索性将太后拉进墓里,日后王爷追究起来,太后难脱干系。

太阴险狡诈了,就是个毒妇啊!

文武百官将顺亲王抬上床,请随行的太医过来为王爷把脉,御史们个个咬牙切齿,比夏姜芙盗他们祖坟还愤怒,这种时候,他们难得抛下了以往政见不同的偏见,默契的躲到隔壁房间,誓死要将夏姜芙弹劾至死,有此歹毒之人活于后宅,迷惑朝堂,不死难以服众。

尤其想到老王爷好不容易找到风水宝地,又被夏姜芙破坏了,此罪当诛。

御史们各自找来纸笔,或坐于桌前,或立于窗下,或蹲在地上,无不奋笔疾书写着夏姜芙以往罪证,不知情的还以为他们重回考场参加科举呢。

御史们不知道自己一知半解的误会会闹得府里日后怎样的鸡飞狗跳,此刻对他们来说,就是拿出看家本领将夏姜芙罄竹难书的罪名昭示天下,以免更多夫人小姐被蒙蔽,盲目追捧推崇夏姜芙,败坏京里风气。

夏姜芙不见是顾越流先感觉不对劲的,秋翠她们先回,说可以传膳了,待饭菜上桌却迟迟不见夏姜芙露面,逢着太后身边的嬷嬷过来询问太后在何处用膳,近日对生死格外敏感的顾越流登时觉得不好,瞟了眼桌前的双胞胎,三兄弟撒腿就跑了出去。

来不及将夏姜芙出事跟娶不着媳妇联系起来,但他们心里发慌,顾越流跑得快,蹑影追风的撒劲跑,如鬼魅飘过似的朝有假山的地儿跑,他记得上次遭刺客追杀夏姜芙就是躲进假山逃过一劫的,故而他最先找假山,边找边喊,很快招来许多人,问他怎么了,他没瞒着,说他娘和太后失踪了。

终于,跑遍整个别庄,在离得最远的果林边找到散落地上的首饰,惊觉树林有异动,撒腿就追了过去,以抓老鼠的敏锐,料定里边出了事,虚张声势大吼大叫冲了进去,穿过树木,瞧见几个鬼鬼祟祟的人影四处逃窜,而墓前散落着几把断剑,他转身大喊,许久顾越白他们才上气不接下气寻了过来,他捡起地上断剑,怒气冲天道,“娘应该藏在坟墓里,你们守着,我追刺客去。”

林间野兔都跑不过他,区区几个两条腿的更不是他对手,握紧剑,一阵风似的跑得没了影。

累得筋疲力竭的双胞胎:“......”什么时候六弟这么有能耐了,当哥的压力好大。

不一会儿,收到消息的顾泊远和皇上来了,双胞胎指着一地狼狈的老王爷坟墓,“爹,娘在里边。”

皇上嘴角抽了抽,听双胞胎又道,“太后也应该在。”

皇上:“......”

顾泊远脸沉如水,看着顾越白,“小六呢?”

顾越白吓得抖了个激灵,指着后边大山,“追刺客去了。”

顾泊远朝皇上点了点头,带着人追了过去。

坟墓的门炸开,顾越白和顾越武弯腰就欲往里钻,后边叫人搀扶着跑来的顺亲王招手大喊,“看地下,看地下啊......”

双胞胎垂下眼,素未经历过风浪的二人齐齐倒吸口凉气,脊背生寒,碎渣铺成的地面淌着许多血渍,不仅仅地上,墙壁也有,双胞胎四目对视,脸色大变,夏姜芙怕是不好,等不及下人清扫,二人夺过扫帚扔在地上,不由分说走了进去。

太后和夏姜芙趴在石桌上昏迷不醒,顾越白被夏姜芙四周的碎渣吓得浑身颤抖,脱下自己的鞋套在夏姜芙脚上,二人左右扶着夏姜芙出了坟墓,见二人出来,皇上赶紧迎过去,“太后呢?”

顾越白光着脚不舒服,动了动脚趾,“在里边睡着了。”

顺亲王着急,忍着一阵阵目眩,“你们倒是将太后一并带出来啊。”

“庆公公,你带两个嬷嬷进去。”皇上没有说什么,夏姜芙手臂有伤,十指血肉模糊,加之脚上套着的鞋子,不用问也大致猜得到她经历了什么,上次在书院,夏姜芙为了救他也吃了不少苦头,他放软语气道,“快扶侯夫人回去,叫太医看看。”

顾越白鼻尖止不住泛酸,点点头,和顾越武扶着夏姜芙先回了。

老王爷下葬当日坟墓被破坏得惨不忍睹,本该人神共愤的事,顺亲王却没法生气,刺客胆大包天明目张胆在别庄行刺太后,要不是夏姜芙机警,太后有个三长两短,整个王府都不够赔的。

皇上守在太后床边,顺亲王找机会退了下去,刚退出门外,他脸色就沉了下来,叫小厮扶着去老王妃屋里,今日种种,不知老王妃参与多少,若老王妃出尔反尔,为了王府基业难道真要他大义灭亲?

有时候,他真恨不得将自己的心挖出来给老王妃瞧瞧,油腻肥厚的心是不是做帝王的料,他亲眼目睹先皇被政务拖垮身体早早去世,今上忙于朝廷而子嗣艰难,他脑子进水了才喜欢那个短命位置呢。

老王妃似乎也听说了外边的事,跪坐在蒲团子上,捻着串佛珠,姿势一动不动,顺亲王头都大了,“母亲,前边乱成一锅粥了,您......”顺亲王想说您怎么还有心情礼佛,以顾泊远和顾越皎雷厉风行的手段,父子联手,刺客无处遁形,不消半个时辰就会查到老王妃身上,届时,整个王府都完了。

然而,下边的话还没说完他就收了声,因为他察觉到不对劲,老王妃忧思过重,下床的力气都没有怎么有精神礼佛,想到某种可能,他仓惶上前,只见老王妃面色灰白,双目紧闭,憔悴担忧的表情似乎凝聚在脸上似的,他喉咙发干的喊了声,“母亲。”

不见任何反应。

顺亲王双腿一软,忍不住嚎啕大哭,“母亲啊,您怎么抛下孩儿走了......”

老王妃走得突然,加之太后遇刺,别庄更乱了,顺亲王与王妃悲痛欲绝无心理事,太后又有伤出行不便,只得将皇后叫过来主持大局,本是基于敬重送老王爷一程,没想到牵扯出这么多事来。

太后脚底的碎渣黏进肉里,周围血渍干涸,□□费劲,用清水清洗后容易些呢太后又不肯,说与其疼两回不如一口气拔了呢,死活不让人动手,看嬷嬷抱着她换下的衣衫拿出去烧毁,她蹙了蹙眉,“把衣服拿过来我看看。”

嬷嬷不明所以,“怎么了?”

太后指着衣衫上的脚印,若有所思的问嬷嬷,“这脚印,像不像去年皇上衣服上留下的那脚印?”

嬷嬷展开衣衫,脚印除了大小看上去没什么差别,且她可是知道,这脚印是侯夫人为了救太后情急之下踹上去的,若和去年皇帝衣服上的一样,岂不是说去年踹皇上的是侯夫人?

嬷嬷在后宫多年,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哪儿敢回答是,便道,“脚印都差不多,改明日太后踹老奴一脚试试就知道了。”

太后也不是想计较,毕竟夏姜芙救了她的命,她不至于过河拆桥落井下石。

“对了,侯夫人醒了没?”心道夏姜芙身子骨特柔弱了些,她回来不到半个时辰就醒了,夏姜芙昏迷一宿还未清醒,莫不是人不好了,那可不行,“你把太医叫来......”

夏姜芙真要死了,先皇不得高兴坏?不行不行,坚决不行。

嬷嬷以为太后身体不适,俯首称是,抱着衣衫下去了。

不一会儿嬷嬷就带了消息回来,让太后稍等,太医们给夏姜芙把脉去了,过些时候再过来。

太后心突突跳了几跳,坐不住了,起身就要去看个究竟,忘记脚底未拔出的碎渣,扎得她直直跌坐回去,“嬷嬷,快拿镊子把碎渣拔了,哀家要去看看夏氏。”夏氏不能死,死了就成全先皇了。

嬷嬷大喜过望,这碎渣昨个儿就该处理了,太医说了,再等两日,新肉长起来,拔碎渣会更痛。她找出镊子纱布,叮嘱丫鬟打盆清水,先替太后清洗干净伤口,然后挨个挨个将碎渣拔出。

昨日碰都不让碰的太后现在声都没吭一下,嬷嬷将碎渣拔出,又清洗了遍伤口,完了抹上药膏裹上纱布才算万事。

太后满腹心思皆是夏姜芙,哪儿注意其他,见双脚被裹得密不透风,她晃了晃,“快扶我去见夏氏。”

中药味弥漫的西屋,太医们个个噤若寒蝉,守了一宿,实在禁不住皇上与顾侯爷越来越阴寒的脸色,你抵抵我,我推推你,想找个胆大的人出头说说病情,夏姜芙身上的伤都处理过,并无任何不妥,除了有中毒症状,并无其他异样。

而那中毒不伤人性命,太后也中了毒,不生龙活虎的,照理说,夏姜芙不该昏睡不醒才是。

倾斜的光渐渐爬上窗户,透过窗户洒落少许金色,窗边两位太医被衬得满脸通红,随着日头升高,脸上的红润愈发厚重,其中位年纪稍大的太医走了出来,朝沉默不言的顾泊远道,“侯夫人体内毒素不深,久未清醒,约莫和以前中毒的事儿有关。”

说到这,太医说不下去了,朝里侧角落走去,站定后,心底默默松了口气,抬头看顾泊远双目发直的望着他,他抿了抿唇,老老实实回到床边位置......继续晒太阳。

就在太医思考自己会不会中暑的时候,床上的人终于动了,她一动,太医们恨不得跪下磕头,皇上阴着脸就够吓人了,再多个杀气逼人的顾泊远,他们仿佛走在刀尖上似的,稍不留神就一命呜呼了。

总算菩萨怜悯,侯夫人醒来他们就能回去补个觉了。

只是当侯夫人开口说话,他们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因为侯夫人朝龙姿凤章的皇上喊,“大儿,怎么就你一人,你媳妇呢?”

太医们未有反应,侯夫人以坐了起来,抬脚踹向高高在上的帝王,“大儿,把你媳妇叫来啊......”

太医们仰头望天,不对,望向房梁,觉得风中凌乱了。

皇上倒老实,竟听话的吩咐人将皇后请过来,可皇后才一只脚踏进屋呢,语不惊人死不休的侯夫人又说话了,“你媳妇不是塞婉公主吗?什么时候换了人,塞婉呢,我要塞婉......”

太医们继续仰头,心道我听不见我听不见我什么都听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