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阳侯府外,长长的迎亲队伍从侯府门口一直延伸到街角,高头大马上,慕容洺一身大红喜服,可是他的脸上却没有半分将要娶妻的喜色。
因为刘亭之的缘故,刘氏被恢复了侯府夫人的位分,然,因为她终日疑神疑鬼,是以平阳侯爷依旧将她关在菊院,并按着苏秦的意思菊院里只留芸儿一人伺候。
刘氏的情况一日比一日糟糕,可刘氏的糟糕情况却没有影响到即将出嫁的白锦绣的心情。
看着铜镜里那盛装美艳的女子,白锦绣激动不已,她回头看向红影:“红影,我这不是做梦吧。”
红影亦是满脸喜色,她作为大小姐的陪嫁,自然也是满心期待若是能吸引了瑞王的注意力,便是为妾也比做丫环好。为白锦绣盖上大红的喜帕后,便扶着白锦绣走出了房门。
迎亲的队伍向着瑞王府前行,一路上溢满唢呐鞭炮声,街道两旁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
“白大小姐那样的品性竟也能因祸得福成为瑞王正妃,还真是好命!”
“听说她婚前失贞,被元轻风给夺了清白,要不是瑞王一片情深,主动承认奸夫是他,恐怕她现在早就不知被送去哪个破尼姑庵里了呢。”
……
白锦绣坐在花轿内,听着这些乱七八糟的议论声,只觉得心里的火气一拱一拱的往上冒。
她挑了轿帘想要示意红影悄悄去给那些长嘴的百姓一点儿教训,可是当红影看到了白锦绣的脸时,竟被吓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白锦绣狐疑的看着她,皱了皱眉,方才她忽然觉得脸上奇痒无比,便掀了喜帕。此刻看着红影那一脸惊恐的模样,她心里咯噔了一下,匆忙放下轿帘,“红影,我的脸究竟怎么了?”
红影吞咽了下口水,想着方才看到的那张脸,只觉得心里充满了恐惧。
白锦绣不停的抓挠,只觉得脸上的皮肤越来越紧绷,想着方才红影露出的那张惊恐怪异的表情,心里没来由的慌乱无比。
迎亲的队伍刻意在城中绕行了一圈,几乎走遍了京都的每一条街,他虽然不喜欢白锦绣,可是为了彰显自己对她的“深情”,他也只能在高头大马上承受着所有人的道贺。
苏秦做秦公子打扮,隐在看热闹的人群里,方才白锦绣的慌乱,红影的惊恐无一例外落入她的眼睛里,她轻轻弯了弯唇角,上回宫宴上锦娘给白锦绣下的毒今日便是毒发的日子,想着一会儿即将发生的事情,苏秦的心情突然变得极好。
瑞王府内已经摆好了流水席,场面十分隆重。宫里似乎并不看重这场婚礼,除了蓉贵妃派桂妈妈送来了赏赐外,再无他人。而受邀请的朝中大臣虽然畏惧瑞王的皇子身份,可是想到他三日后便要奉旨去往黟县,故而前来观礼的人也稀稀落落的。
倒是那些他虽然送了请帖却没抱希望会来的以及那些不清自来的人早早等在瑞王府里。新郎新娘拜了堂,在新娘将要送入洞房的时候,骆鸣却一脸坏笑的挡住了白锦绣的路。“既然是瑞王大婚,白大小姐,哦,不不,现在该叫一声瑞王正妃也算是曾经的京都第一好女,人人都说大婚这一日是所有女子一生中最美的一天,所以让瑞王正妃与瑞王喝个交杯酒再送入洞房也好啊!”
骆鸣会这么做自然是得到了玉衡的指使,而玉衡嘛,自然代表着苏秦的意思。骆鸣这声喊,音量之大足以令在场宾客都能听得清,有些人素来喜欢凑热闹,便也跟着起哄。慕容洺脸色微沉,可骆鸣向来脸皮厚,又怎么会顾忌他是否高兴?满脸笑容的端着两杯酒走上前,“瑞王三日后便要去往黟县那个苦寒之地,就是想与瑞王喝喝酒怕也是……唉。”他重重的叹了口气,似乎与慕容洺交情极深似的。
“人生有四大喜事,洞房花烛夜便是其中之一,瑞王与瑞王妃如此恩爱,日后自然多的是时间。今日是瑞王大喜的日子,瑞王若不陪着大家畅饮一番,可是说不过去啊!”
附和声此起彼伏,大家似乎都十分赞同这个提议。
慕容洺冷笑一声,他向来不是个会坐以待毙的人,又怎么会遵从父皇的旨意?不过不醉不归倒也是个可以拖着不与白锦绣同房的借口。他温情脉脉的看着盖了喜帕的白锦绣,“锦绣,我们便当着众人喝个交杯酒吧。”
白锦绣原还以为慕容洺一定会推脱,可没想到他竟然同意了。心中的恐惧瞬间达到最大,她瑟缩了一下,浑身都止不住的颤抖。“王、王爷,锦绣不舒服。”
慕容洺修眉微拧,目光灼灼的盯着盖着喜帕的白锦绣,对于她的推脱他很不高兴,“只是喝杯酒。”
白锦绣隔着喜帕虽然看不到慕容洺的神情,可是听着他那沉沉的声音也知道慕容洺生气了,她也想全心全意对他,将自己所有的柔情都给他,可是她的脸……万一让这些人看到她现在的模样,只怕是她会名声扫地,也会连累了慕容洺!怎么办,她的手紧紧绞着手中的帕子。
“瞧瞧,瑞王正妃还害羞呢!”骆鸣望了一眼众人,嘴角微扬。
苏秦踏前一步,阻止了骆鸣敬酒的动作,“也许是瑞王妃看不起我们这些人吧,骆大公子还是不要强人所难了。”
慕容洺眸子微眯,明明眸底一片波涛汹涌,面上却仍旧是一片云淡风清,他笑望着苏秦,“秦公子这是做什么?本王和锦绣又怎么会是个怯懦小气之人?”他一边笑着,一边接过骆鸣手里的酒杯硬塞到白锦绣的手里,“锦绣,不过是喝一杯交杯酒而已,不必紧张。”
白锦绣的身子抖得越发厉害了,慕容洺握着她的手不断用力,她完全可以想到如果自己再拒绝,一定会惹怒他。她点了点头,将喜帕微微掀起一角,可是令她怎么也没想到的是,就在这时她手上的麻穴忽然被什么击中,她条件反射的扬了下手,而后只觉眼前一亮,大红的喜帕在眼前划过瑰丽的弧线慢慢飘落在地上。
嘈杂的场面顿时安静下来,白锦绣忙用宽大的袖口遮住自己那张布满红疹子的脸,却还是看到了此刻众人对她露出的那种惊恐而怪异的表情,“王爷,锦绣……”
苏秦淡淡的看着她,看着她慌乱失措的样子,嘴角勾起一抹不屑。她与刘氏想要在庄子上害白珂,其心如此恶毒,自她回府后又一直阴谋诡计轮番不断的,如今白锦绣这般下场完全就是她咎由自取。
“天啊,我刚刚看到了什么!”骆鸣脸色一黑,似乎真的被吓到了,手中的酒杯砰然落地,碎裂了一地。
慕容洺也是完全被白锦绣的脸惊呆了,白锦绣虽然不是他中意的王妃人选,可也没有想到大婚之日她会变成这般模样。
骆鸣仍在抚胸哀叹,似乎真的被吓到了,可是在慕容洺看来,骆鸣也只是在羞辱他罢了。
他眸色阴冷的瞪了一眼白锦绣,弯腰拾起地上的喜帕,动作轻缓的盖在白锦绣头上,几乎令白锦绣生出错觉。而后对所有人道:“锦绣只要沾上花粉脸上就会起疹子,大家莫要多想。”
苏秦皱了皱眉,“虽然瑞王这样说,不过以我看似乎不太像沾上了花粉。”她见慕容洺脸色越发沉了几分,又似忽然想起些什么,道:“还记得上回那老大夫在永和楼为王妃治旧疾的时候,也还只是脖颈上那一小块,不想这么快就蔓延到了脸上。可是那老大夫素来药到病除的,这是怎么回事?”
慕容洺淡淡一笑:“秦公子如此挂念本王的王妃,看来本王还要代替锦绣谢谢秦公子的关怀,不过锦绣这脸是怎么回事,想来没有人比本王更了解了吧?”说完,他便示意风墨倒酒,而后仰头一口饮尽杯中酒。
红影与风舞忙把慌乱无比的白锦绣送入洞房。
众人见瑞王都如此说了,便也只能暂时止住想要一探究竟的心思,唯有骆鸣仍支着头,一脸的百思不得其解。
慕容洺虽然心中气恼骆鸣,可还是笑容满面的为他倒了酒,“骆大公子,不醉不归。”
骆鸣端着酒,却是并不急着喝,慕容洺眸子微微眯了眯,心里暗骂了句:真是不识抬举。骆鸣却不合时宜的感叹了句:“我骆鸣自认阅美无数,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丑的,可惜了。”
慕容洺端着酒杯的手微僵,冷冷的看了骆鸣一眼。
骆鸣歉意的笑了笑,“呦,瑞王你瞧我这张破嘴,总是喜欢实话实说,我自罚一杯。”骆鸣虽是如此说着,可那神情却无一丝歉意,而他这话,也引来了其他人的附和。
“是啊,想瑞王妃当初是何样的姿容,现在甚至比京都第一丑女桃大花还要丑上几分。”
“该不会是得了那病吧?我可是听说青楼里有姑娘得了那种病时,脸上也是这样。”
……
一时七嘴八舌,几乎令慕容洺想要拂袖而去,可是今日是他的大婚之日,他虽气恼,却要表现出对白锦绣的呵护与爱惜。他额上青筋暴凸,因为极力压制着怒气,整个人显得冷冰冰的。
夜,终于降临。
当送走了最后的一批宾客,慕容洺望了一眼洞房的方向,对风墨道:“告诉她,本王不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