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和楼的雅间,经真儿提点,浮萍再次出来时,竟是与真儿年轻时有三四分相似,真儿也没有多问,便带着苏秦提前命人包好的点心自后门离开,浮萍则是自前门离开。
“筠若姐姐,最近刘景可有什么反应?”想来这段时间刘亭之也应该能确定浮萍就是秦公子失散多年的亲妹妹了。
“你放心好了,你这条计谋一出,保证刘家这次想翻身都难。”秦筠若笑着道。
“上官表哥的事你决定怎么办?”苏秦话锋一转。
秦筠若眸光一黯,唇角勉强挤出一丝苦涩的笑,“我与他桥归侨路归路,他愿意来便来,我不见他就是了。”
苏秦心底叹了口气,“筠若姐姐……”
“珂儿,你不必再劝了,我如今的心思只是想报仇,待大仇得报,便去寻师傅。”秦筠若打断她的话,兀自啜了口茶。
气氛一时变得十分静默,苏秦长吐了口气,走到窗前,只见浮萍方走出永和楼上了马车,便被人给拦下了。苏秦看着那人,一夕之间,那人两鬓似又白了不少,看来平阳侯爷昨日也是表明了态度,否则刘亭之不会如此憔悴,她勾了勾唇角,看来真儿在他心里也并非轻若草芥。
人群之中,刘亭之脚步虚浮的走到马车前,那手僵在半空,不少人都站了下来指指点点,毕竟上回刘太尉拦了平阳侯爷最宠爱的妾室的马车,闹得沸沸扬扬的。这一次又当街拦了一辆马车,这刘太尉莫不是脑子坏掉了,否则怎么总是当街拦人马车啊!
车夫面有不悦,“这位老爷,您这是在做什么?我家小姐还有要事去办呢!”
小姐?
刘亭之眉头微蹙,她已是白季同的妾室,听说不久之后便会抬做正室,为何车夫会叫她小姐?难道自己方才看错了?目不转睛的盯着那车帘,手紧了紧,却是众目睽睽之下不敢挑起车帘。
恰此时,一道如珠玉般柔婉的声音自马车内传了出来,同时车帘被一只瓷白如玉的手挑了起来,“究竟出了何事?”
四目相对,当刘亭之对上那双灵动的眸子,心中一滞,太像了,真的很像年轻时候的她,可是他也知道那不是她,眸中闪过一丝失望:“老夫认错了人,还望小姐莫要介怀。”
浮萍淡淡一笑,“无妨。”
当马车驶远,刘亭之这才上了自己的马车,车夫有些为难的道:“老爷不是要来永和楼与秦公子商议要事吗?这还没进去怎地就又上来了。”
刘亭之揉了揉发胀的额角,疲累的道:“跟着那辆马车。”
看着刘亭之的马车远远跟在浮萍的马车后,苏秦与秦筠若相视一笑,秦筠若道:“珂儿,成了吗?”
苏秦轻轻点了点头,“如果没有真儿姨娘,只怕咱们还得费些心思,现在我便回宅子去,等着刘亭之心甘情愿进入咱们的陷阱。”
当刘亭之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入书房时,刘景已是等的不耐,见刘亭之终是回来了,便问道:“父亲,浮萍的事办的如何了?秦公子可曾同意结这门亲?”原来还忌讳着浮萍的出身,却不想浮萍竟然是秦公子失散多年的亲妹妹,听说秦公子查明了一切后便给浮萍赎了身,如今人早已接回了秦公子那气派的宅子里。
这段时间刘家诸事不顺,父亲一直有意与秦公子合作,而他对浮萍也一直存了些心思,只盼父亲能说动秦公子结下这门亲,虽说不一定能给浮萍正室的份位,可是浮萍却是明确的说只要能两厢厮守,便是无名无份又如何?
刘亭之显然没有留意到刘景眼底的喜悦,他犹在想着今日见过的那个与她极像的女子,她为何会进了秦公子的宅子?
“景儿,你可有那女子的画像?”刘亭之微微敛眉问道。
刘景一怔,笑道:“父亲怎么突然问这个了?莫不是怕浮萍相貌……”
“不,秦公子今日不在永和楼,便只能先回来了,我寻思着既然要得到秦公子的助力,若是这姑娘样貌不错,性子也还过得去,便给她一个正室的名份也无不可。”刘亭之眸中隐含一抹算计的幽光。
刘景闻言心中大喜,完全没有留意到刘亭之眸中的深意,笑道:“父亲还请稍等一会儿,儿去去就来。”
须臾,刘景便是带着一卷画轴走了进来,当那画轴全部打开,画中的人闯入眼中时,刘亭之整个人呼吸一凝,真的是秦公子的妹妹!
刘景猜测着刘亭之的心思,见刘亭之眸色复杂的盯着那画中人看着时,心里莫名一紧,而后便是快速收了画,脸色微有些阴沉的道:“浮萍这样貌足可配得上正室的名份,若是父亲认为此事难办,儿便亲自去寻秦公子,横竖这秦公子十分宠着浮萍。”
刘亭之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但看到刘景眸中掩饰不去的防备,心里便是生出些不悦来,“备车,我要去秦公子的宅子。”
刘景目光一亮,“儿在此谢谢父亲成全。”
“还不快去。”刘亭之眸中的神色又沉了几分。
刘景看着刘亭之这难辨情绪的目光,深深的呼吸了几口气,出了书房。
秦公子的宅子。
刘亭之随着管家走在青石铺就的小路上,远远的便看到了那抹倩丽的身影正坐在亭子里抚琴。
那琴音十分悦耳,婉转悠扬如天籁之音,那曲子似是很久之前便听过,恰在此时脑海里莫名便闪过一抹娇柔的身影。画面里,美人怀抱琵琶,红纱水袖漫扬挥洒,身姿轻盈如蝶,美人的对面,一个样貌英俊的年轻男子正挥笔为女子作画,可是女子实在太迷人了,他的画笔几次都停了下来。
管家看着刘亭之痴迷的目光,轻咳了一声:“刘太尉,公子正在书房。”
刘亭之匆忙拉回神思,那亭中女子闻声回眸看来,四目相对,女子面上一红,匆忙吩咐丫环起身离开。
刘亭之下意识的抬手摸着自己被岁月洗礼后的容颜,心底低叹了一声,对管家道:“方才想些事情,走吧。”
远处二楼的书房里,苏秦看着方才的画面,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刘亭之,恭喜你离刘家覆灭又近了一步!
待管家引着刘亭之进了书房,苏秦依旧站在窗前,刘亭之面有疑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心中一骇,此处四面皆有小窗,加之地势颇高,可将整个宅子一览无余,如此,秦公子必是将他之前的失态看了个一清二楚,方要解释一二,却听苏秦缓缓道:“今日刘太尉光临寒舍,真是令寒舍蓬荜生辉。”
刘亭之一听,心里稍稍舒了口气,看来秦公子没想难为他,他笑着道:“秦公子为人豪爽,又有善心,这京都谁人不是争先恐后的想要结交秦公子?”
苏秦将刘亭之的反应都看在眼中,眸光微敛,适逢丫环进来奉茶,她便端着杯子慢慢拂去上边的茶沫,待丫环退下,她才道:“不知刘太尉觉得舍妹如何?”
刘亭之皱了皱眉,还以为秦公子不会提这事,却不想还是提了,尚不及他说话,苏秦又笑着道:“今日刘太尉拦了舍妹的马车,不知是何缘故?”淡淡的扫了一眼刘亭之,苏秦又道:“前次是平阳侯爷的爱妾,这一次是舍妹,刘太尉是否应该给一个解释?”
解释?刘亭之的眉头蹙的更紧了些,他该怎么说?想了想,勉强挤出一抹笑意:“秦公子怕是有所不知,老夫……”
接着刘亭之便讲了一段甚是凄美的故事,故事的男主角自是他无疑,女主角便是真儿,只是他却将真儿曾经是百花楼花魁的事情故意瞒了下去。一来以为苏秦不了解真儿,二来这浮萍之前便在青楼待过。
苏秦怅然一叹,面有哀戚,“难为刘太尉时隔多年,还能将心爱之人放于心中,此等深情,我自叹弗如!”
刘太尉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心道:世人都说这秦公子性子刁钻,不好对付,可在他眼中也不过是个空有其表的毛头小子,不成想仅是这虚虚假假的故事便令他如此感叹!笑着喝了一口茶,眉头再次一紧。此茶,回甘甚好,口中满是茶香,他曾有幸在御书房品过。
看着苏秦的目光深沉了几许,不禁在心里再次一叹:秦公子的财富真如传言那般富可敌国,竟是连贡茶都可以随意拿出来待客,若是与秦公子结了亲,刘家若想翻盘可说是轻而易举。
苏秦挑了挑眉,低头浅啜一口茶,正此时管家亟亟走进来,附耳与苏秦说了一番,苏秦闻听面容一沉,对刘太尉道:“我有些要事需得处理,刘太尉先在此处稍候片刻,若是无聊,可先在此处看看书。”
话音方落便是与管家快速离开,刘亭之看着苏秦的背影,只道是真的发生了什么大事,不疑有他。
等了会儿,又看了几页书,依旧不见人回来,刘亭之面有不悦,唤来小厮一问却也没问出个所以然,倒是那倩丽的身影再次闯入眼中。他心下莫名一喜,兀自走出书房,唤了苏秦留下的小厮借口赏景循着那倩丽的人影消失的方向走去。
绿竹疏桐,环境极为清雅怡人,风拂过树叶发出轻微的声响,细细碎碎的仿佛可以散去人心底莫名的浮躁。
刘亭之凝着那背影,小心翼翼的靠近。
浮萍闻声回眸看向刘亭之,面上一红,快速跑了出去。
此情此景,刘亭之难辨虚实,只觉得那心跳的越来越快,仿佛时光穿梭,又回到了在禹州的那段时光。